第十九章 風花雪月 流年輕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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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生活是悠閑的,雖然這已非沈睿熟知的那個盛世大唐,照推算應是南宋了,但也是物變人非,完全不同於另一條時空線索。這卻無礙他悠哉悠哉的享受生活。生活嘛,該享受時且享受,做個不問世事的二世祖也不錯。當然,又非不食人間煙火,依舊是滾滾紅塵中的微小芥子。歲月如梭,歲月如歌,歲月如刀,歲月如詩。
江南的日子是愜意的,秋雨絲絲,潤物無聲,逛逛街,寫寫字,聽聽雨,看看書,一天天忽忽的過著,寫意人生啊。
煩惱也是有的。那便是辛蒹葭。
近來與老辛走的多了,時常會到帶湖“雪樓”喝喝茶下下棋。前樞密使似是享受這種退隱的寓居日子的,嚐言:“國家行在武林,廣信最密邇畿輔。東舟西車,蜂午錯出,勢處便近,士大夫樂寄焉。”道路通達方四處便近。進,可以即刻入朝;退,可以退隱安居。交通便利乃是第一考量。信州東南高西北低,四周群山峻嶺環繞,為天然屏障也。東部仙霞嶺支脈有仙霞關這交通要隘;中部的懷玉山山脈為進入漸西要塞;東南部的武夷山山脈,乃是聯通贛閩的天然通道,有十八處隘口,其中桐木關、鴨母關、馬嶺關、雲際關兩側地勢險用,是贛閩行人的必經之路;西北部有天目山餘脈,為贛浙閩的分水嶺。信州山脈地勢高聳險峻,有險可憑,且有多條深邃的山穀走廊,利於藏兵。南渡後,北方士族紛紛南遷,一時間環城中外,買者且百數,其局不能寬,亦曰避燥濕寒暑而已耳。一時人聚地貴,不僅莫城中人滿為患,城郊也少有空地。百萬買宅, 千萬買鄰。士族與士大夫的賦閑遷居,大概也是辛樞密擇信州而居的緣由。
這老頭,實是不甘寂寞的吧。隻是,關於他為何被皇帝“炒了魷魚”一事一直是諱莫如深。嗯,大概也是積鬱難解觸碰不得。
去的次數多了,倒有兩回見到另一人,比老辛還大上兩歲,叫做韓元吉,居住在城南,似乎也是個致仕賦閑的朝中大員。
韓元吉啊沈睿稍稍有點愕然,卻也算得上是“曾經滄海”了,倒沒太大震驚。那老頭前段時間身體抱恙,剛痊愈,與老辛是相交莫逆的多年老友,大概是見老友花費心思建成的帶湖山莊頗具特色,時不時的就尋shàng mén來“騙吃騙喝”。初次見沈睿,有些錯愕:“金縷衣、鵲橋仙的折花郎麽?”老辛看看借低頭啜茗以掩飾些微尷尬的某人,笑眯眯地道:“如假包換。”頓了頓,又說:“這小子憊懶不堪,噢,像頭驢,得抽打著才會前行。”某人作忿然狀:“你這位老同誌,為老不尊了哦。”老辛隻是微笑。韓老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老一少:“同誌?哦,誌同道合之輩吧,倒是新奇貼切。”
但多數時間還是兩位老友閑聊,偶爾談及朝堂趣聞軼事亦不避諱。有時也聊聊當今局勢,河那邊如何如何,前方將士怎樣艱辛,朝廷怎樣應對錯綜複雜的局麵。沈睿自是緘口不語,那些個事退下來的二老交換交換意見看法可以,自有朝堂之上操心謀劃。嗬,金叔唐侄麽,這麽些年算是相安無事的過來了,就算是繃緊了弓弦,戰事一觸即發,能怎樣?全民皆兵,還是草木皆兵?不在其位難謀其政。皇帝算是有抱負有作為的,時常敲打臣工,狼來了狼來了,隻怕狼真的來了時也沒幾個真拿得了拿得起主意的吧。呶,這個老人算是知兵事的,不灰溜溜的退下來了。用腳趾頭也猜得到,朝堂鬥爭的犧牲品唄,前方局勢一旦緊張,臨安那邊安於現狀的掌著權呢,你一個堅硬的像茅房裏的臭石頭般的主戰派多礙眼呀,不把你弄下來皇帝也下不了決心去與北方議談拉關係呀。這個道理明擺著的,能平平穩穩的享受太平盛世,至少在位時別又弄丟了什麽,誰願意去挑起勝負未卜或者說根本就是打的輸破了膽的戰事?!這老頭口中避談,心裏怕是憋的慌。其實呀,泱泱大唐,咳,偏安一隅的唐朝花團錦簇下掩蓋著的究竟是什麽,沒幾個願意去揭穿,真正敢掀蓋子的觸及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不被轟個粉碎才怪。想想,這老頭倒算是倔強的可敬可愛了。
聊來聊去便聊到了沈睿身上------十八了吧,該論婚娶了,沒功名?純屬借口,難道沒功名的就不娶妻生子了?偷換概念!你小子幹脆說“匈奴不滅何以家為”呀,別旁顧左右而言他了對了,老辛,你家幼娘十五了吧,秀外慧中,知書識禮,依老夫說何不結了這門親,男才女貌,天造地設呀。不過如此一來忘年交倒成了翁婿,卻也不礙事,原本這輩份就夠亂的,何妨再添添亂呢。
韓老倒是敢說,直接點了鴛鴦譜。辛老則咳個不停,也不知是偶染風寒,還是別的啥。
沈某人隻氣定神閑的答了一句:韓老孫女是十歲吧,等幾年也是無妨的。
老夫那孫女還小,你起什麽哄。韓老吹胡子瞪眼一番,又笑,老夫夜觀星象,你小子乃天魁星下凡,值得賭一把哦。
玩笑歸玩笑,從沈老爺子與辛老的隻字片語,再想想母親有意無意透露的口風,這回事倒有六七分是真的了。
十五歲呀,再如何早熟也沒發育完全吧,至少心智未熟,這個真是沒法亂來啊。再說,關於婚姻,他是有所畏懼了。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從相遇相識到相知相愛,最後相依相伴,該是需要怎樣大的緣分啊。可,有時,所謂愛情,所謂婚姻,終究如肥皂泡一般,“噗”,破滅了,沒了。再用上十年二十年時間來那麽循環一回,整個人都該如肥皂泡般破碎了。當然不是就此因噎廢食了,隨緣吧。
倒是這次來帶湖雪樓,辛蒹葭沒有露麵,似乎是陪客人去了雲碧峰。呃,不見也好,見了多多少少是有些尷尬的。可拖字訣似乎也不太好使,中秋前父親便要回信州省京,似乎要呆上一段時間,怕是要將自己的親事提上日程了。這,倒真是件頭疼的事情,雖然拋出幾首詩詞,有了名聲,但在沈家仍是沒多少話語權啦。尤其是成親這麽大件事,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除非是自己舉足輕重,能讓長輩聽從自己的決定。難度有點大哦,也罷,走一步算一步,總不能硬綁著拜堂成親。不過,辛蒹葭的確是個不錯的女孩,就是小了些。
婚事,始終是件麻煩事。雖說在這個時空,婚姻大事唯父母之命是從,沒法挑挑揀揀,不至於如某時空般出現所謂的剩男剩女,但兩個完全陌生的甚至在成親前都不曾見過的人驀然回間就要同床共枕,而後是漫長的磨合期待磨合完畢已然垂垂老矣更有甚者一輩子都磨合不成形同路人,這就未免太扯蛋了吧。雖然,就便在某世,許多婚姻也是在將就中渡過,但至少是相互了解隻不過是因審美疲勞而產生的厭膩。況且,一個有著超出千年文明的人,實在對“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這八個字有著抵觸心理。
成親是一種困擾,下月的院試卻是迫在眉睫了。雖說前世是文科高材生,對古言文籍頗有心得,到這後也是花了些心思看書筆記,某人仍是底氣不足。與那些個自牙牙學語便接觸四書五經的同場競技,他這個半道出家者實在難有優勢可言。倒是記憶力不錯,通過這段時間的係統學習,能記得的詩詞文章愈發多了。
其時,所謂開科取士,分了進士科、九經、五經、開元禮、三史、三禮、三傳、學究、明法、明經諸科,尤以進士科為重。無他,前途可期也。沈睿選學的便是進士科。而進士科雖屢經變革,詩賦、經義、論、策四個科目卻是必考的。時人嚐言:“國家以科目網羅天下之英雋,義以觀其通經,賦以觀其博古,論以觀其識,策以觀其才。”雖也有所弊端,終算是最符合當時治國的時代產物。詩詞歌賦的唐朝嘛,詩賦當然占了絕大比重。至於經義與論策,了當今皇帝推崇“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隻要有據可依,用典得當,不犯忌諱,卻是可以隨意發揮。
若是隻論詩賦,那可真有些欺負人了。
韓老便搖著頭歎道:“院試麽,小沈你隨隨便便扔那麽一首詩詞出來,也別太狠,有鵲橋仙一半水準足亦。”
沈睿懶懶的說:“又非大白菜,想摘隨時間都有。”
老辛笑著說道:“瞧你先前那幾首詩詞,還真像菜園裏的大白菜,唾手可得呀!”
“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臥剝蓮蓬你這老兒,農家小令倒是信手拈來,奈何隻可自娛,難登大雅喲”韓老調侃了老友一番:“小沈才學是有了,院試小試牛刀耳,要想被點案首怕是困難。”
辛老“哼”了聲,說道:“隻要小沈拿出與先前幾首詩詞相差仿佛的作品,他郭守元郭提學敢不點案首麽?!”
“試舉,沈家可是考出了好多,他郭提學隻怕會故意壓一壓吧。”韓老看的通透。
辛老語氣有些重了:“國家開科取士,唯才是舉,選賢任能不避親,提學提學,提的乃是有學之士,有甚可壓的!”
“急啥呢,這不尚未成翁婿麽,就幫襯上啦,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