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太弱而又太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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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想不到居然還會遇上可以談論自由和理性的小友!”哈登笑起來,雖然刻意放低了聲音,但還是引得一些人詫異地看過來。

    “奧古斯丁雖然是聖徒,可其思想卻也成為後世諸多異端理論的源泉。”哈登不理會四周,低聲這麽說道。

    “正統是勝利者的標榜,異端是失敗者的墓誌銘。”阿卡特斯答道,想起來這是靜月對自己說過的,不由遊目四處尋找。

    哈登又微笑起來。阿卡特斯沒有找到,但還是看著他笑著做了手勢暫別一下,起身離開了大廳。

    阿卡特斯來到外麵的花園,仍沒看到靜月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這番追尋實在唐突,又不想這麽快就回到大廳,四處張望了一下,最後隨地坐了下來。

    又有人走了過來,抬眼望著花園中的樹木。

    是艾薩克子爵,也出來透氣了,手裏還捧著蘋果,嘴裏念念有詞。

    阿卡特斯懶得動彈,艾薩克也自顧打量樹木,出神了好一陣子,似乎這才發現了阿卡特斯的存在。

    “小夥子,你說,為什麽蘋果會掉到地上,而不是向天上飛呢?就算被扔上天,也很快會掉下來?”艾薩克子爵突然這麽問。

    “蘋果往下掉不是天經地義的麽?”阿卡特斯隨口說道,肚子裏腹誹了一句,這學究,連這種常識都忘了麽?

    “天經地義,那就是公理了。”艾薩克子爵喃喃說道,“難怪以前每次看到,都熟視無睹。可是,就如帕迪絲xiǎo jiě所說的,真神已經把真理放在我們麵前了,隻是等著我們去發現……”

    “嗯,你肯定能發現真理的。”阿卡特斯不想理他,繼續發呆。

    什麽真理,都比不上生存空間區位理論對阿卡特斯的衝擊。

    按照這一理論,人類與精靈之爭不可避免,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回想到自己在森林中的所見所聞,又有德雷的死訊,阿卡特斯內心不由期望但願不是如此,可又擔心恰是如此。

    此刻沙龍上一眾見識遠超於他的學者,雖然討論被某個修士帶得有些跑題,卻顯然也都認可這一理論,即使持保留意見的,也並未正麵反駁。這不由讓阿卡特斯的心中沉甸甸的,相比之下,其他的一切都不算什麽了。

    艾薩克子爵不知何時離開了,阿卡特斯望向四周,有碧綠的樹葉,火紅的花朵,在微風中輕輕擺動。他看著,無意識的伸手劃拉,頓時攪動了虛空,如同看不見的妙手,不知怎麽居然輕輕摘下一朵嬌花,緩緩飄落。

    阿卡特斯心中一動,運起那一絲模模糊糊的感應,居然接住了花朵,又緩緩往自己身前送來。

    隻是花朵很不受控製,忽上忽下折騰許久才前進了一點,阿卡特斯卻已經有些疲累了,但仍不想放棄。

    陡然,阿卡特斯又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淩空而至,溫柔地彈開他的精神力,攝過了花朵。他轉頭看去,靜月像慣常那樣站在不遠處,熟悉的身姿,與眾不同的紫色長袍,正優雅地探手,將飛過來的花朵接過,還舉到鼻尖輕輕嗅了嗅。

    阿卡特斯看著她,似乎是在召喚自己,當即快步走過去到她身前,看著她絕美的容顏,不知為何心中愁緒盡數消去,抑製不住地傻笑起來。

    “當真是花開堪折。”有人在一邊笑道,是嘉露蓮,正在一棵樹下笑看著兩人。見靜月橫她一眼,她又笑起來,做個不打擾的手勢,快步退開了。

    阿卡特斯也不理會她,對靜月道:“前些日子我在森林裏認識了幾位精靈……朋友,”他說著,幹脆就在靜月身邊坐下,轉臉看她的側臉,又接著道:“這些學者說,我們人類與精靈總歸是有衝突的,而且會是勢不兩立的那種……說實話,真的有些難以接受……”

    “什麽朋友,值得你這麽牽掛?”靜月沉默了一下突然這麽問道。

    阿卡特斯一窒,這才道:“經曆了患難的朋友,當然值得珍惜。”

    靜月瞥他一眼,沒有再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麽。

    阿卡特斯不知該說什麽,陷入了尷尬的沉默,目光越過靜月的俏臉,打量著花園。不覺中他歎了一口氣,又伸手攪動虛空,試圖再摘一朵花下來。

    這是精神力由虛轉實的運用,算得上修習精神力的一大突破。他剛才無意間做到了,此刻卻努力了又努力還是毫無效果,隻是把虛空攪動了一番。

    “致虛極,守靜篤,向外執實,以觀其複。”一邊的靜月忍不住出言指點了。

    阿卡特斯蹭了一個學期的“魔法的路徑與發展”課已經結束,這些日子,就很少有機會再見到靜月,又有些懼人閑言。可此刻他放鬆下來,隻覺得時光就此停住才好。

    聽著靜月清寒剔透的聲音,阿卡特斯隨著她的指點逐步放空心神,隻覺得身邊有香氣息息,又有微風和煦,天地元氣汩汩滔滔,流動不休。

    隨著念頭泛起,一朵火紅的花朵喀的一聲從枝頭跌落,落下時又被無形的手捧住,搖搖晃晃、一點一點地送到阿卡特斯身前。

    阿卡特斯探手接住花朵,想送給靜月,又覺得不妥,就放在手裏把玩。

    “你呀,能力太小,想得卻又太多。”靜月卻很自然地從他手中取過花朵,拈在手中,嘴裏這麽說道。

    “縱然是天上的那位,這麽多年來也奈何不了精靈一族——難道精靈一族就沒有自己的守護神祇?”靜月淡然接著說道,“如果精靈族的守護神祇衰弱甚至隕落了,難道你還有回天之力不成?”

    阿卡特斯有點訕訕,回應道:“雖然是這樣,可還是不願和她……他們兵戎相見,而且,德雷……”他突然想到德雷,可說著卻有點說不下去。

    “德雷是德雷,你是你。記著,太弱而又太固執,在這個世界是沒有安身之地的。”靜月看他一眼,這麽說道。

    阿卡特斯默然,沉默片刻後轉移了話題:“再過兩天,又該曆練了。”

    靜月轉過身來,直視著他好久,目光充盈而平靜,最後偏轉了過去,嘴裏輕聲道:“好好活著,前程似錦。”

    阿卡特斯衝她笑笑,起身就往外走。雖然按照禮儀來說,中途離開沙龍有些失禮,但想必也沒什麽人關注到他。

    “你要去曆練?很凶險麽?”阿卡特斯走了沒多遠,就被嘉露蓮攔住了,神情似乎還有些詫異。

    “也算不上,但總會有人回不來。”阿卡特斯不想多說,繼續往前走。

    嘉露蓮蹙起峨眉,驀然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