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阿卡特斯才出來，麵前是座小小的建築，掛著招牌，說是什麽公社，建築前到處都是人。阿卡特斯聽說過，這是一種城市自治的機構，聽著有些新鮮，但他向來也不在意這些。

    隻是人越聚集越多，個個都群情激憤的樣子，路很快被堵得嚴嚴實實，阿卡特斯隻得停了下來。

    “我們的大公被蒙蔽了，可他蒙蔽不了真神！”有人叫嚷。

    真神？阿卡特斯不由有些好奇，駐足細聽之下，很快就了解到了來龍去脈。

    原來，三年前，法拉昂城的市民向這裏的領主、采邑主教高德裏繳納了一大筆錢，獲得了城市的自治權，並成立了城市公社，負責整座城市的賦稅謠役、司法行政等事物。城市公社又向艾斯恩大公卡佩進獻了大量錢財，獲得了其保障城市自治權的承諾。

    據說，當時高德裏主教外出，他手下的兩名副主教很是欣喜“領主隻管數錢”的日子，代表他簽署了自治協議，高德裏返回後一度勃然大步，但看在巨款的份上答應了。沒想到三年過去了，法拉昂的市民已經習慣了沒有各種苛捐雜稅、沒有領主胡亂攤派勞役的自治生活時，高德裏卻背信棄義，慫恿大公破壞誓言、取消公社。

    此刻城市公社麵前群情激憤，正是因為卡佩大公宣布廢止自治協定的命令剛剛抵達。

    艾斯恩大公領其實是昔年的開拓騎士領，據說首任開拓騎士是路易大帝的血脈後代。家族在此不斷向丘陵和森林開拓，不僅功高封爵，也將艾斯恩變成了帝國有數的大公領地。期間，艾斯恩大公還在大公領地任命了一批聽命於他的貴族擔任主教和修道院長，身為主教而又是世俗領地領主的被稱為采邑主教。

    按照教會的說法，主教的任命要聽從光明教廷的，但在實際情況下，領主的支持也至關重要。何況主教們大多也出身於豪門貴族，與大領主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艾斯恩大公家族素以鐵血勇悍聞名，又遠離伯爾尼在人類開疆拓土的一線，光明教廷也不願正麵相抗，相互妥協之下，采邑主教就成了舊製，一直沿襲下來直到如今。

    阿卡特斯聽過一耳朵，說是某一年，當時的艾斯恩大公為吸引流民參與開拓，仿效一些城邦國家的做法，承諾保護逃到了法拉昂還有康布雷等城市的農奴的自由，不允許其他領主入城追捕農奴。那位手工藝人杜裏所說的“城市的空氣使人自由”想必就是源於此。

    “高德裏說他將向大公閣下進獻一大筆錢，就這樣欺騙了大公閣下！這錢，最終還得攤派到我們頭上！”有消息靈通的人士這樣喊道。

    “高德裏剛剛跟人說了，誰為建立公社拿出了多少錢，那為它的取消也要拿出同樣多的錢！”又有人補充。

    消息一出，人群更加沸騰。

    “我們怎麽辦？”

    “讓真神降罪於他！他這樣貪得無厭，又不守信義！”

    “真神才不會理會我們呢，要理，也是跟他更親密吧？！”聽聲音又是那個小塔米，盡說不合時宜的話。

    但這一次沒人反駁，人群突然就陷入了沉默。

    不過傾刻後人群又沸騰了：“該死的！該死的蛀蟲！”

    “真是該死！”

    有人抑製不住，咬牙切齒咒罵起來，有的嚷著嚷著，也陷入了茫然。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匹夫之怒，以頭搶地爾。”鬼使神差中，阿卡特斯喃喃說道。

    他不知從何處讀到這句話，印象實在深刻，此刻隨口就說了出來。話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對，可哪收得回來？

    身邊人都目光炯炯看過來，即使遠處的人群，也很快從他人之口聽到了這樣的評語，一時間哄傳開來，都往這邊惡狠狠地看過來。

    見狀況不對，阿卡特斯一個閃身就從原地消失，卻是運起精神力之能隱身，趕緊躲開了。

    人群大白天的目睹這一異狀，不由又轟然議論起來。

    “原來，真神果然關注到了我們，並派來了天使指引我們！”杜裏突然大聲喊道。

    人群頓時靜了一下。

    “真神讓天使指引我們，自由的公民有表達憤怒的權利！”杜裏接著大聲喊道。

    “對！真正的憤怒不該隻是以頭搶地！”有人跟著大喊。

    “表達我們的憤怒！保護我們的自由！”人群再度沸騰起來。

    紛紛攘攘中，不知是誰提議，市民們成群結隊，準備前往教堂遊行抗議。

    “教堂有護教騎士，我們這樣赤手空拳就去，不得被人亂棍打出來？！”又有誰冒出了這麽一句。

    杜裏大手一揮：“我們也有自己的民兵，自己的巡邏騎警，有什麽好怕的！”

    片刻後，人群就向著教堂湧過去了，阿卡特斯原本有自己的打算，可此時事態好像跟自己也有了一點關係，就此離開也不甚妥當。他遠遠看著，想了想，就到了一高高的僻靜之處。

    主教高德裏肯定不在教堂裏，阿卡特斯眼看著聚集起來的人群情緒更加不穩定，開始高喊起了“保護我們自由！”“保護我們的公社！”等口號，浩浩蕩蕩在山城中湧動，很快就又到了一處地方。

    那是一處深宅大院，顯然是貴族的居所，應該是主教府。大門口，幾個護院人持盾執矛，阻住了遊行隊伍。

    這種看家護院的打手，既不是貴族，也素來被傭兵界瞧不起，卻往往是貴族奴仆中氣勢最盛的，仗勢欺人的事總少不了他們。

    兩邊對峙沒多久，有持著木棍的市民，可能素來就跟某護院人有深仇大恨，此刻仗著人多勢眾衝了上去，可哪是對手，立即被放倒，摔在一邊半天沒動靜。

    “shā rén了！這幫打手shā rén了！”又有幾人嚷嚷起來，猶豫一下，回頭看到自己這方人多勢眾，當即齊聲呐喊了一下，舉起雙刃斧就衝了過去。

    後麵的人群一陣騷動，都往前湧，他們手裏也都拿著劍和矛槍的，還有木棍、斧頭的，很快就和護院人短兵相接。

    眾怒不可犯啊。阿卡特斯眼看著雙方都有人見了血，更加將事態升級，打得不可開交。

    幾個主教府的護院人都有勉強入流的鬥氣修為，可麵對這麽多人膽氣已沮，又不敢下死手；而市民隊伍中也頗有異能之士，又人多勢眾，士氣正旺，很快就將他們打倒。有些受了傷不解恨的市民，還順手在他們身上開了幾個口子，眼看著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