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沒有能力,就無法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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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商隊終於到了目的地翡冷翠,阿卡特斯也早從癡迷的修習狀態中脫身,曾縈繞滿心的失落也似乎消失了,隻是心下總歸對什麽都是淡淡的。
交接完任務,湯姆痛快支付了此行的酬勞:四枚金幣。晉入liù jí,雖然傭兵注冊費用翻番,但報酬也漲到了二十天三個金幣,至於多出來的一枚,算是雙方商定報酬外的酬勞。阿卡特斯也不客氣,道聲謝就收下了。
阿卡特斯拿了金幣本要離開,卻被湯姆等人拉上,說是忙完任務放鬆一下,也好酒菜酬謝他一番。
小酒館裏人來人往。湯姆輕車熟路點了酒菜,打發了侍者,長籲一口氣:“獨秀,聽你說是要到博洛尼亞,你有事我們也不好耽擱,但要是你以後有空,還到我們傭兵團來怎麽樣?”
彼特也立即道:“獨秀,一定要來啊!你可是我最好的兄弟!”
阿卡特斯笑笑,點頭答應了。
湯姆舉杯又道:“獨秀,那天的事多虧你了!來,我在這裏再好好謝你!”
“謝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但自從金錢發明以來,就屬它最好了。”有人剛進門,順嘴接口道。
這話實在有趣,酒館裏的人靜了一下,驀然都哈哈大笑,都看過來,旋即朝來人打招呼。
阿卡特斯也笑,湯姆倒是深得此言精髓,搶先就做得無可挑剔。他隨著眾人看過去,男子二十多歲,身材高大,對周圍喧鬧不以為意,跟酒館裏一眾人打過招呼,又含笑看過來:“湯姆大叔,果然又見到你了!”
湯姆已經和瑞克等人站了起來,都是點頭算作行禮,隨即又向阿卡特斯介紹:“獨秀,這位是斯裏曼先生。”
“叫斯裏曼就罷,叫什麽先生?”斯裏曼倒是爽快,過來一起坐下,顯然跟湯姆等相當熟稔,又衝阿卡特斯點點頭,“幸會幸會。”
在阿卡特斯眼裏,斯裏曼是七級的高手,身形、動作都清晰無比,而且,這一身自來熟的氣息有點像傭兵,可酒館裏的眾人看到他都紛紛打招呼又表明,他長居在此。
眾人喝酒閑聊,說到路上見聞,又說起各地時事,這也是酒館常態。
翡冷翠是早就獲得了帝國皇帝陛下特許狀的自治城市,也就是說,自皇帝以下,各大小領主都無法撼動當地民眾的自治權。
之所以如此,顯然是由於這一帶是昔年古羅典共和國(古羅典帝國的前身)統治的核心地帶,共和和自治觀念深入人心,帝室在與地方貴族乃至光明教會的摩擦中也順水推舟,樂見其成——包括翡冷翠、博洛尼亞等都是這樣的獲得了自治特許狀的自治城市。至於塔斯尼亞、瑞安亞、米蘭等,則一直是獨立的城邦共和國。相比之下,阿卡特斯去過的法拉昂自治曆史就年輕多了,連大公對自己頒下不到三五年的自治特許狀都有反複;在這方麵,羅典帝國皇帝陛下就守信得多,數百年間都沒有廢止這特許自治狀——當然,若是真的廢止,激起的反抗也必定比法拉昂激烈得多,就算是博洛尼亞和摩德納這樣有“世仇”的城市也會擯棄前嫌攜手反抗“失信”和“暴政”的,而且師出有名。
共和和自治,意味著城市的權力歸於民眾選舉產生的執政委員會,而所謂民眾,則大多隸屬和依附於各手工業行會。翡冷翠人口眾多,商業繁榮,毛紡工業發達,據說當地八萬人口中有三分之一是毛紡工人,梳毛工工會是當地舉足輕重的力量。隻不過,選舉產生的執政委員會也還是紮根於豪門大族,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許多年來,翡冷翠的實際統治者都從聲勢顯赫的阿爾比奇家族和梅迪奇家族中產生。這兩大家族也一直明爭暗鬥,既與帝室這樣的世俗貴族交好,也有大量子弟進入教會,金錢鋪路之下,有的當上紅衣主教甚至登上教宗之位,一時權柄無兩。
斯裏曼說起這些掌故軼事,當真是娓娓道來,又笑:“你們來的可真是時候,小人物反抗大人物可算是曆史上最經典的主題了,現在這些梳毛工也正在鬧呢!”
阿卡特斯經曆過法拉昂的慘劇,聞言不由有些擔憂,可斯裏曼說得很是輕鬆:“說起來,小人物反抗的可不隻是大人物,而是大時代啊!他們隻知道對現實不滿,卻又不知道怎麽改變,所以看上去鬧得厲害,到後來還不是一場空!”
湯姆點頭稱是,阿卡特斯也隻笑笑。
斯裏曼又笑:“不是我唯恐世道不亂,要是不亂,我們哪有機會?斯福紮大公你們都知道吧,在米蘭當公爵當得好好的,還把手伸到瑞安亞去了!”
瑞安亞也是海濱名城,與塔斯尼亞、米蘭等城邦共和國地位對等,也有利益相爭,縱橫捭闔,以致當地局勢風雲變幻。
“不管怎樣,他們總還得有保護者啊!”湯姆感歎,“沒有能力,再怎麽折騰,不還得仰仗和供養保護者?就算保護者也會褪色退化,但也不過是換成另一個……哪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人?”
“斯福紮大公打的就是這主意。”斯裏曼笑起來,“說起來,他的雄心壯誌,可真是遠遠超出那些沒落戶守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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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教會寧願更少聖杯金冠,為的是救濟窮人,而我們現在的教會,會為了聖杯劫奪窮人唯一謀生的財產。”一個慷慨激昂的聲音從教堂前的廣場傳來,阿卡特斯聽到,不由吃了一驚,不知為何覺得這聲音還有些熟悉。
在酒館裏喝了沒幾杯,阿卡特斯推辭了湯姆的挽留,與他們道了別。湯姆也知道他要去博洛尼亞,隻是叮囑了一句以後有事盡管找他。阿卡特斯應了,自己出了門,打算去尋車馬行,路上隨便閑逛一番。他路過這座高聳的教堂,本想避開,卻看到許多人聚集在教堂廣場周圍虔誠地聽著布道,不得不放慢腳步,就聽到了這樣的宣講。
他打量過去,布道男子一身棕色帶兜帽的修道士長袍,瘦小羸弱,舉止有些笨拙,但說起話來慷慨激昂:“聖靈被收買出賣、窮人被悲哀的重擔壓迫……你們這些富人,災難會擊打你們,這個城市也會遭受懲罰,變成小偷、惡人和吸血鬼的巢穴……”
這雷霆般的聲音震動著眾人,不少人捂住臉,有的甚至哭泣起來,似乎看到了末日來臨和地獄景象。
原來這布道者是末日論者。阿卡特斯當然知道,根據光明聖教《聖典》,末日審判就是最終的公理與正義來臨的時候。若沒有這種末日審判,信徒們怎會對真神心存敬畏,又怎會對升入天堂充滿期待?
但《聖典》中多次提到末世,卻從未提及末日會在什麽時候到來。這位布道者不但直接抨擊教會的**墮落,甚至把它作為末日到來的依據之一,當真聳人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