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伏龍行
字數:5266 加入書籤
A+A-
第二天清晨,二人用過餐點,收拾行當便欲出門,肖樹哲想起一事,問那店主道:“不知此去南陽一帶,怎麽走好?”那店主麵色一白,道:“大家都想從那邊逃過來,您二位卻反而要往那邊趕……”便見肖樹哲麵色不悅,忙低眉道:“若走水路,雖遠了一倍,但安全些。要是此去向東北方走山路……雖近,卻凶險難測。”
二人遂棄筏向東行走,走了一程,遙見一處大山路口,一眾鄉民商旅卻稀稀散散歇在大路兩邊,間有吵嚷之聲,也不知所為何事。二人漸近,那些人見了他們,忽然一陣驚動,有膽小者撒腿就跑,便像見了瘟神一般。不孝心道:“這miàn jù果然很是嚇人。”到了麵前,那些人一個個盯著他們,連大氣也不敢出。肖樹哲問道:“不知此路可是通往武當城的捷徑?”眾人聽了,麵色更白,有的使勁搖頭,有的使勁點頭,有的隻往後退縮。肖樹哲見此,眉頭一蹙,心頭火起,目中便如利箭射出。眾人不禁倒退兩步。不孝隻怕這些人平白受苦,忙抱拳道:“各位鄉親,我們隻是過路人,前往南陽是有要事,還請行個方便,指條明路。”
那些人半信半疑,猶豫間,一個青衣男子撥開眾人來到麵前,大聲道:“原來是同道朋友,此路正是!我們去往襄陽,正好同路,幹脆就一起走吧!”餘人聽他這麽說,一時間個個啞然,麵色煞白,似有什麽重大幹係哽在喉中。肖樹哲看在眼裏,冷冷一笑:“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那大夥兒便上路吧!”那青衣男子招呼一聲,挑起一擔籮筐便給二人帶路:“兩位貴友,咱們走前邊,莫讓那些膽小鬼擋了您的路。”他本也是俊氣之相,隻是這時卑躬哈腰,過份親近,反顯得有點奴顏婢骨。三人走前上了山路,後麵眾rén miàn麵相覷,一跺腳,挑籮牽驢硬著頭皮隻好跟了上來。
山勢陡峭,幸好這是條大路,倒也不是很難走。行路半天,那些人始終遠遠跟著,不即不離。那青衣男子卻熱情似火,跟二人一路聊起家鄉各種新鮮事,一下送二人吃自備的幹糧,一下請二人喝幾口小酒暖身。肖樹哲自是不理不睬,心想:“這家夥此行目的、姓名、身份一律不談,盡說些無聊之事,也不知想耍什麽陰謀詭計?”他見不孝卻聽得認真,毫無防備,乃道:“山路崎嶇,當心道行。”不孝聽出玄外之音,轉頭見師父眼中透出示防之意,當下明白,不再認真聽講,分神注意著周邊情況,卻仍未防範到身邊的危險。肖樹哲隻得暗暗搖頭,轉念又想:“不過讓他得點教訓也未嚐不是好事。”
前方道路忽出現岔道,岔口林下一座簡陋涼亭。“這一路好走,不如咱們在這先歇歇腳,喝口水吧!”那男子說著連忙入亭放下擔子為二人擦淨了坐處,又去附近林後熟悉的山泉取水。餘人都不敢入亭,不近不遠在外歇著,對著這邊交頭接耳。不孝道:“看這些人如此害怕,難道我們的miàn jù真有如此威力?”肖樹哲輕輕一笑:“怕到如此程度,定有其它鬼怪。你看方才這家夥可有問題?”不孝一愣,惑道:“這位大哥一片熱情,竟有問題?”肖樹哲“哼”了一聲,淡淡道:“等會他打了水來,你不喝就是,其餘的事交給師父,你且給為師看好!”不孝見他神色嚴厲,隻得鄭重應允。
“讓兩位久等了。”那男子取了水來,遞給二人,不孝依言接過,卻是不喝,轉頭看亭外眾人,竟都直勾勾看向這裏,見他看去,都慌忙回頭。肖樹哲接過,隻是冷冷盯著那男子,那人被盯得發毛,尷尬笑道:“您請喝水,這看我作甚。”肖樹哲遞回泉水,道:“還是小哥你更辛苦,當你喝才是。”那人道:“不要緊,我不渴……”肖樹哲冷笑道:“果然隻顧著給我們打水,竟把自己都忘了。我們也不渴,但這水若倒了,豈不白白辛苦你一趟?還是你喝了吧。”便將水直送到他唇前,大有逼迫之勢。那人臉色變得煞白,忽地轉身滾向不孝道:“這人瘋了,你給勸勸吧!”不孝一怔,正要俯身去扶,忽見白刃迎麵閃來,急忙起身,同時手影一閃便捏住了對方手腕,竟是一柄鋒利bǐ shǒu!那人大叫一聲,bǐ shǒu“咣當”掉落,隻被捏得呲牙裂齒。亭外眾人發一聲喊,拿起扁擔稱杆之類便往這邊趕。肖樹哲忽地閃身而出立在亭口,身法之快,便如鬼魅!那些人見了如此怪事,真以為大白天見了鬼,隻嚇得落荒而逃,東西都不要了。
不孝怒道:“虧我方才還以為你是位好人,不曾想竟包藏禍心!你等與我們無怨無仇,為何如此歹毒?!”那人額上豆大的汗珠滲出,這時卻兀自不肯低頭,切齒罵道:“狗賊!你們這些橫行霸道、喪盡天良的強盜土匪,今天我沒本事殺得了你們,總有一天老天爺也會收了你們!”不孝氣道:“好你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家夥,我們隻是戴了幅miàn jù,就變成了你眼中十惡不赦的壞人了麽?你平時就是這樣分好人壞人的嗎?!”那人痛得青筋暴露,道:“看你們滿口官話,明顯就是外地來的兩個江洋大盜……難道不是伏龍山中那幫賊人裏的麽?”
“伏龍山中的賊人??”
肖樹哲笑道:“果然是一幫渾球!一群鄉野村夫,演個戲也是如此昭然若揭,還敢來消遣老夫!所幸遇到的是我們,否則又要被你無辜害死幾條人命了。”他衣袂一揮起身,看岔道中有座指路石碑,“沒有這些村夫,我們走得更好!放了他罷,我們走。”
不孝放了,二人依碑文所指,徑自續行。一會,不孝遠遠回頭,隻見那人仍怔在亭中,呆呆地望著他們背影。
越入山中,這伏龍山青峰偉峻、林深水碧。二人行走一個多時辰,遠遠望見前方兩山夾峙,道路從中穿過。肖樹哲指道:“此地險要異常,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那家夥所說的山中賊人,應當就是盤踞在這一帶無疑。”
二人前行不遠,忽聞腳步聲雜,十數行人自關口方向急步而來,行色甚是慌張。其隻顧關注後方情況,似乎身後有件極其可怕的事物,而不注意前路,等到了麵前,突地發見二人,俱都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不由自主遠遠閃到路邊,眼睛死死盯著他們。肖樹哲道:“看來前方有情況。”便加快了腳步。那些人見他們並無惡意,慌忙逃去。
果然,等他們趕到關口附近,遠遠隻見一群黑衣賊寇刀槍明亮,個個頭戴凶惡miàn jù,圍住中間一對平民打扮的父女,正你一言我一語地嘲弄,笑聲中盡是淫邪放蕩。“原來如此!”肖樹哲道,“難怪之前那些村夫將我們當成賊,原來是這miàn jù作怪!”那圈中少女本著一件麻色的粗布衣服,頭上裹著灰色頭巾,此時卻被當中一名身形健碩的賊人用手中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一件件挑開,青絲垂腰,肩背裸露,卻隻恐得抱胸哆嗦哭泣,不敢反抗掙紮。旁邊父親則一個勁磕頭求饒,直把額頭磕得血淚縱橫。
不孝心血一澎,便要上前喝阻,肖樹哲卻伸手一攔,道:“看看再說不遲!”不孝道:“這些賊子如此恃強淩弱,師父還要等什麽?”肖樹哲睨他一眼,道:“等你的決意!你初出江湖,不解人心險惡。你且給為師好好看看這些惡賊有多可惡,待會真正鏟奸除惡之時,希望你不會令為師失望就是!”
眾賊哪顧父女二人的乞求,哄笑聲中,那賊首已將少女衣服挑到僅剩最後一件胸衣,隻將這最後一挑當作壓軸好戲一般。那賊首邪惡笑道:“挺著如此兩個胸前尤物,還敢女扮男妝蒙騙我們,你們真當我們是眼瞎的嗎?你是要自己解開,還是讓我的鋼刀幫忙?我看還是你自行解開的好,我們兄弟一個個可都等不及了,到時也好對你溫柔一些。若是不知好歹,完事之後便給你砍了喂狼!”說著眾賊又一陣大笑。那少女知道他們說得出做得到,麵色慘白,極懼之下,抱胸的雙手便不由地打開,露出高挺的鮮紅胸衣來。山寒風冷,她近於**上身,瑟瑟顫抖,心中絕望已極,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眾賊卻隻盯著她衣下那若隱若現的誘人雙峰,垂涎欲滴。那賊首見她隻顧哭泣,卻不解衣,鋼刀一轉,“嗖”地削去其父一隻右耳!一聲慘嚎,那父親滾倒在地,雙手捂在斷耳之處,鮮血淋了滿手滿臉。那片斷耳飛落少女麵前,“爹!”她大喊一聲,便癱坐下去。那賊首“嘖嘖”地道:“你看你不聽話,終於害得父親失去了一隻耳朵。莫非你一定要看著我把他腦袋砍下來才樂意嗎?”少女使勁搖頭,雙手顫抖著便去解衣。“不能啊!”她父親看她如此,隻得在地下捶胸頓足、喊天呼地。
就在此時,馬蹄聲響,眾賊身後趕來一個戴黑紅miàn jù的高瘦賊人,不由分說衝進人群,眾賊都惟恐躲閃不及。那馬在少女身前戛然而止,高瘦賊人飛身下馬,眾賊都慌忙抱拳施禮:“二當家!”神色甚是惶恐。他看了看地上少女,轉身突然“啪啪”兩記重重的耳光,隻打得方才那賊首暈頭轉向,臉上miàn jù搖搖欲墜,“蠢材!不憐香惜玉也就算了,還敢私享美色!”那賊首受了如此重手,卻不敢吭一聲。少女父女見他威勢,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雙雙俯地磕頭哀求:“求大人放我們一條生路,小人必定一輩子感激您的大恩大德……”但他們卻徹底錯了,那當家便似看不見他們一般充耳未聞,手指兩個賊人道:“你們把外衣脫下,將她包上給我送去!好一陣子沒有用過這等鮮貨了,等老子玩膩了,自然就是你們的了。”他這話有如晴天霹靂,將父女二人再次打入絕望的穀底。那兩賊上前裹挾少女,其父一滾上前死死抱住了那當家腳腿:“大福大貴的官人!務請饒了我小女,小人願為您做牛做馬……”那當家見他手臉皆是汙血,驚怒交加,猛地一個耳光隻打得他耳鼓炸裂、天旋地轉,左臉頓時高高瘀腫,“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那賊本要再打他右臉,但見右臉血淚模糊,高揚的巴掌便打之不下,抬起一腳狠狠踹去。他因惱羞成怒,這一腳就聚上了全身之力。其父悶哼一聲,跌坐出去好遠,趴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隻不住地渾身抽搐,嘴裏血流不止,想是胸肋諸骨都已根根折斷。
不孝隻望見那少女掙紮著慘嚎不已,心如刀絞:“這世上竟真有如此可恨之人!再不出手,隻怕他們都性命不保了!”肖樹哲見他實已沉不住氣,遂對眾賊喝道:“無恥淫賊,還不快放了他們!”
眾賊突聞其聲,轉過身來,一個個目瞪如鈴,似是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送死的人。那賊首反喝道:“哪裏來的蠢貨,竟敢口出狂言!”肖樹哲怒極反笑,目光一凝,道:“就憑這句話,你就已經是個死人了!”對不孝道:“待會動手,不可手下留情,除了那個二當家暫留活口,其餘都給為師殺了!”不孝驚道:“都殺了麽?”肖樹哲道:“不錯!難道這些人還不該死?”那賊首見二人氣勢,渾身竟是一寒,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當是生平未有的感覺!其餘賊人一時也都怔在當地。那二當家見此,反手奪來一支長槍,“嗖”地一聲便向肖樹哲麵上擲去!不孝心中驚怒,倏地趨前一舉,將長槍穩穩接在手中,道:“來得正好!便請師父看看徒兒的槍法練得如何!”那二當家見他如此強橫,更加驚怒,一把搶過那賊首手中的鋼刀直撲過來,舉刀就往不孝頭上奮勇砍落。不孝槍杆一擺,“鏘”地便將那刀震開,回槍便刺賊喉。豈知那賊被震得虎口發麻,見這一槍隻駭得疾閃,哪還顧得了其它,丟了大刀就地一滾,這才堪堪躲了過去。
眾賊皆大驚失色,萬料不到這陌生miàn jù人武功竟如此強大,他們平日裏極是敬佩、武功高強的二當家在他手下竟走不過去一招!不孝卻是氣笑道:“師父,這些賊子空有威勢,其實也隻不過是草包一群罷了!”肖樹哲亦笑道:“這些賊寇別的本事沒有,有一樣本事卻是強橫無比,你知道是什麽?”不孝切齒道:“不錯,就是欺辱尋常百姓、弱小女子的本事!”說著胸中極恨,目中不禁凶光猛漲,生平第一次泛起一股決絕的殺意,倏地突入賊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