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吾心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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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心不變,吾愛永存。

    誓言猶在耳邊,伊人卻已遠去。

    端木鎔目光沉沉,繃緊了下顎,生氣地看著自己性格大變的女兒。小時候她是那麽乖巧可愛,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任性。這兩天總會在他心情愉悅之時,拿她母後的事來刺痛他。

    她以為自己懂什麽。他與她母後之間的事,豈是她所能明白的。

    沈休文動怒時,真想一巴掌扇過去。但每次對上那雙深藏倔強痛苦又神似自己的眼睛,他終究沒抬起手。他忍不住會想到,這個孩子是皇後留給自己唯一的念想。

    而她畢竟是沒了母親,如他小時一樣。她應該很清楚,自己這個父皇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其實明白她該討好他的,可她又懷著對他的怨恨,無法放下。那種矛盾的心情,他是再明白不過了。

    端木鎔自己對女兒有何嚐沒有遷怒。沒有她的出生,皇後的身體不會變得那麽虛弱,以致早早離開了他。

    他失去了所愛,他的痛苦又能向誰訴說。後宮美人三千,也不過都是些心思各異隻想著位份前途和自己家族的女人。她們再美再溫柔再有趣,也永遠不會得到他的心,他的愛。

    這一曲《吾心永恒》,是皇後年少時為他所譜。她的真,她的純,再也不存這世間了。

    端木鎔很不高興女兒當眾演奏這曲,但他又想再次重溫一遍。這曲子從前隻皇後會彈,因為它必須用特製的那架小箜篌才可以完整演奏。而那小箜篌也是皇後自己改良所製,世間隻此一架。

    他知道皇後把小箜篌留給了女兒,但他不知道女兒竟已經學會這首曲子。他若是今日不讓她彈,以她現在的脾性,那他就肯定不容易再聽到了。

    端木鎔權衡了一下,終究沒有阻止她。畢竟不是皇後彈,而隻是自己的女兒,不是獨奏給他聽,也無所謂了。

    端木福遠遠看著自己的父皇臉上似乎變了下顏色,心裏隱隱就有種快意。不知為何,自從她能明晰地感受到別人對她的喜惡後,她的人就開始不對勁了。她變得有點肆意了,以往會忍下的,現在已經不願吞聲了。

    她的心態基本就是,你善我便善,你惡我更惡。

    對於她父皇,她當然知道自己要牢牢依附住,可在明白他偶爾對她有漠視甚至不善之意後,她的心就時常發痛,無法裝作什麽都沒發生。既然他可以不在意自己這個女兒,那她就讓他多多想起那個他在乎的人好了。

    就讓他們父女倆互相傷害吧,她不怕。至於她母後,在她這次突然明白,她其實是主動拋下了她後,她對她也是恨的。

    端木福感覺自己的內心不僅似有一股寒氣縈繞不去,而且像被罩上黑紗,一片昏暗。

    她再次看了眼沈休文,暗道,也隻有這一點光亮,讓她能保存下僅剩的那些關於美好的東西。

    她的臉上笑意又變得甜而可愛,抱起那架可入懷的小箜篌,愉快地彈起那首《吾心永恒》。

    “如夢如幻,想你念你,吾心悸動,不知所措。

    無言無語,抱你親你,吾心纏綿,極盡繾綣。

    穿越時空,命中注定,吾心永恒,不離不散。

    星辰作證,生生世世,吾心永恒,再無改移。”

    端木鎔的心底隨著那曲聲,輕輕吟唱著隻有他一人獨知的歌詞。他相信,即使皇後把曲子教給了女兒,也不會將這樣直白大膽的詞告訴她。他的手此時緊緊握著圈椅,閉了閉眼睛。

    端木福確實不知還有配曲的詞,她純粹隻是覺得她父皇必然知道此曲,就拿出來報複一下。對於她父皇翻臉的可能,她心裏是有那麽點擔心,可更多卻有一種感覺。他或許更喜歡桀驁不馴的女兒,那她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曲子不長,很快就結束了。

    在眾人耳中這不過是首少見卻聽著平常呆板的琴曲,隻是那小箜篌音質清純,十分悅耳。大臣們和樂師們大多給的是乙等成績,個別耿直的還隻給了丙等。

    沈休文一直認真聽著,他倒是從這首從名字看或許該情意綿綿的曲子中聽出一種毀滅的傾向。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若有所思地看著一直微笑示人的大公主。剛才有那麽瞬間,他覺得她很是危險。

    他渾身寒毛警覺地豎起,像在告訴他,這個小女孩是顆隨時會爆的□□。

    但是那種感覺很快又消失了。琴聲悠揚,一切似是他的錯覺。

    皇帝猛然起身道:“好了,先到此為止,你們都辛苦了。”說完,他便要離開。

    端木福提高聲量嬌俏道:“父皇,你還沒給福兒定成績呢?”

    端木鎔望向她,對上她任性的目光,歎了口氣,無奈地道:“算你甲等。”

    “多謝父皇。”端木福歡喜地道。

    端木鎔以手指了指她,像是表達對她的寵溺,又像是種對她的警告,沒再說什麽,離開了澄觀樓。

    時已中午,眾人稍稍huó dòng了一下,就回到清涼殿參加宴會就餐,隨後又各自分散休憩。大皇子端木浩領著親妹三公主端木寧和四皇子端木漣離開了清芬園,回轉他們各自在行宮的住所,三皇子端木清跟著二皇子端木澄又去了澄觀樓休息。二公主端木穎本想去找她母妃,見端木福去找父皇,便也跟了上去。

    大臣們都在清涼殿東廂房午休,世家女們去了浮香閣,世家子弟們則被分配到西麵一排廂房。沈休文和兵部尚書嫡長子楊和鳴、還有鎮國公嫡子俞嶠,三人一個屋。

    沈休文看著那又顯出慌張神色的俞嶠,不禁失笑。怎麽有膽做賊,沒膽麵對他啊?

    “你,你看我幹嘛?我,我可沒惹你。”那俞嶠漲紅了臉結巴道。

    沈休文抱臂微笑道:“我也沒惹你啊,俞世子。我隻是想請教一下,你有沒有看到我那塊不起眼的青玉玨?”

    俞嶠眼神縮了一下,咬牙道:“沈二公子,你有沒有搞錯,我怎麽會拿你那破玉佩!”

    沈休文聳肩道:“或許是我搞錯了,誰讓我當時隻被你撞了一下,它就丟了呐。我這是合情合理地討教一下,可沒說是俞世子你‘拿’走了。”

    俞嶠麵色一白,仍是硬撐道:“誰知道你自己掉哪裏去了!本世子才看不上那種不值錢的貨色!”

    沈休文看著他,淡淡一笑道:“世子真是眼高,那可是先皇賜給我父親的。”

    俞嶠一聽頓時身體僵住了。他拿的竟是個有來曆的東西?!

    他沈休文沒事怎麽能佩戴這樣珍貴的東西出來!

    想到那塊已經轉手的青玨,俞嶠後頸頓時有點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