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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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齋內眾人見端木渝居然服了軟, 心中對沈休文的事又有一番計較。

    端木渝走到自己書桌後坐下,沈休文也又繼續溫習功課。教室內一時間十分安靜。

    眼看再過一刻就要上數術課了, 大家都準備好書本等物, 起身打算去課堂了,此時刑部尚書之子顧南周才匆匆趕到。

    緊跟著他的腳步, 不見一天的羅朋也進了齋內。他似是還想跟顧南周說什麽, 被顧南周抬手止住。

    “羅朋,此事我說了,我無能無力!你別再纏著我!”他生氣道。

    羅朋臉上一時紅白交錯,低下頭道:“行, 我知道了。抱歉!”

    他快步走回自己書桌,垂著腦袋,胡亂翻找起自己的課本,隻是心中恨意滔天, 根本看不清什麽,等人都走光了,他才狠狠地將桌上的東西都掃落地下。

    他父親一被抓,家裏就亂成一團。他焦急忙慌去找二皇子,卻被拒之門外。滿心失落和憤怒地回到家中, 又被哭天喊地的母親趕出門去求人幫忙, 去打探消息。然而,往日與他父親交往密切的幾家此時也是大門緊閉, 避他不及。

    他想起自己齋中同學, 覺得與顧南周算得上交好, 早上急急忙忙去找他。顧南周的態度雖然比旁人要好了幾分,卻也一直不肯鬆口。

    羅朋在國子學外幾乎要給他跪下了,他隻是想知道一下他父親眼下的情況而已,並不求其它,但是顧南周還是斷然拒絕。

    羅朋此刻望向甲齋外,見幾個人隱隱簇擁著那沈二傻子前行,不由緊握著雙拳,緊咬牙關,恨得雙眼通紅。

    世情看冷暖,rén miàn逐高低。他羅朋如今是真正體會到了!將來若有一天他能翻身,定要教這些人一個個都不得好!

    羅朋扔下一地狼藉,直接出門,離開了國子學。

    當日甲齋那多羅木王子依舊沒有出現,長寧侯世子請了病假,羅朋繼續曠課,十二個人坐在廣業堂中學習數術課,由太學司業李思明講授。

    這所謂數術,其實就是關於天文、曆法、占卜、陰陽五行等的學問,算是自然科學和玄學的大雜燴。

    沈休文還是第一次聽這課。依他的理解,大概,這“數”,就是古人對世間萬象的一種認識,對事物客觀規律的一種總結,指數理,氣數。這“術”呢,就是運用這種認識和規律的各種方法,諸如星相術、堪輿術、相術、奇門遁甲之類。

    國子學的學子隻需相對粗淺了解即可,若有興趣深入學習研究,那就要自行找人拜師了。

    李思明說話慢條斯理,將一個概念會重複多次講解,以便讓眾人了解。他還特別關照了沈休文,若見他有疑惑處,就點他名,讓他說出來,再給他詳細解釋。

    甲齋的人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明顯殷勤地照顧學生。大家又都知道這李司業最精通相術,都不約而同地想,難道他在沈休文身上看出了什麽?

    課後,李思明正要離開,被端木渝叫住。

    “李司業,學生有個疑惑,想請教您。”

    李思明笑嗬嗬道:“小王爺請講。”

    端木渝瞟了一眼沈休文,微笑道:“請問司業對‘天有異象,寧入沉手’這話有什麽看法?”

    此話一出,廣業堂內氣氛一時凝滯,針落可聞。沈休文看向端木渝,嘴角微微翹起,眉頭輕輕一挑。

    李思明卻是依然帶著和藹的笑容,摸了摸下巴,和緩地道:“這話這幾日傳得沸沸揚揚,下官是覺得,此話無根無據,來源可疑,十分荒謬。”

    他看向眾人,目光在沈休文身上停了停,繼續道:“我與司天監太史令也討論過,這‘天有異象’,司天監並未監測到。這‘寧入沉手’,更是可笑。根據星相,我大寧國朝穩固,綿延五百年方有大劫,如今我朝才不過一百多年,離更迭之危遠著呢。”

    雖然確實有跡象預示再過個二十年,大寧會有變動,但那並不是顛覆性的,他們也就先按下此事不提了。

    至於沈家,據他的相術觀察,沈家父子三人都沒有帝王之相,沈茂同之後,沈休文運勢最強,是必能做到萬人之上,一人之下。而據太史令的推算,他們的命宮也並不在紫薇,沈休文更是屬於輔助保護帝星的重要之人。

    這些他們都已經一一向皇上秘密稟明。皇上心中已然有數。

    眾人聽罷,心裏都鬆了口氣。即使有謀反的嫌疑是在沈家,可一旦國家動蕩起來,他們大體上也得不著什麽好。

    李思明望著端木渝道:“小王爺,皇上也認同下官等的看法,不知你還有什麽疑惑?”

    端木渝忙擺手道:“沒有了!多謝司業解答。”

    他起先聽著還奇怪,怎麽這李思明如此言之鑿鑿的,毫不怯畏談及此事,原來是皇上早有定論了。

    其他人也是恍然大悟。沈休文對皇帝則多了一份感激。在他養傷之際,還分出精力處理此事。雖然為了朝廷穩定,這也是皇帝該做的,但確實受益的有被推上風口浪尖的沈家。

    李思明便對端木渝笑道:“那下官就告辭了。”

    等他走後,雲宗清不禁走到沈休文身旁,高興地道:“被我說中了,沈休文,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沈休文笑笑道:“是,謝你吉言,宗清。”

    其餘人也都撤去心中那道無形的屏障,跟沈休文複又親近談笑起來。

    到了下午,正是沈休文在國子學的書藝課。報名的人除了甲齋眾人,還有其他上舍生三個,內舍生六個,外舍生十二個,竟是擠不下一間教室,最後經過國子學管理層的討論,將授課地點改在了大成殿內,讓沈休文提前享受到了大師級別的待遇。

    沈休文在現代參加過萬人以上閱兵huó dòng,在千人以上麵前做過演講,對於這樣人數的講課,還真絲毫沒有緊張感。因為事先了解過了報名人數,所以他也準備了充足的字帖發放給眾人。

    眾人拿著他的字帖,心中對他的書**力由衷產生了佩服之情,對他創新的書體更是越看越覺得不錯,令人讚歎。

    沈休文微笑開場道:“歡迎諸位來此與我共同學習領略書法的藝術。書藝水平的高低,說深一點,關乎國家的強盛與否,說遠一點,則維係文明的延續。書藝若被荒棄,則將無以為國。我在此深切期望,諸位能在學習中有所收獲,將大寧的書藝發揚光大,流傳推廣。”

    他一番話說得振聾發聵,激起不少人練習書法的熱情。

    一堂課流暢地上下來,沈休文不僅讓甲齋眾人對他佩服至極,也收獲了不少其他學子的敬重喜愛。

    “沈休文,我的哥,你收不收我當小弟啊?”雲宗清看著好不容易才散開的學子,對沈休文誇張道,“我怕再過段日子,我就擠不到你麵前說話了!”

    沈休文失笑:“宗清,你我是同齋同學,何須說什麽收不收。何況,你年紀小,我虛長你幾歲,本就是有長幼之別。”

    雲宗清看看他,笑著點頭道:“對對對,哥,你就是我的沈哥,今後我再不問了,嘿嘿。”

    旁邊楊和鳴無奈地拍了一下他的頭,又對沈休文笑道:“休文,今後你算是我的老師了,有事盡管吩咐。”

    雲宗清哇了一聲道:“楊哥,沒看出來,你這比我還狠,直接降到弟子身份上去了!我甘拜下風!”

    沈休文聽後忙道:“楊大哥,這我當不起。”

    楊和鳴微笑道:“今日聽你一堂課,頗有些感悟收獲。休文,你這老師當得可以,我真的認,你也不必謙虛。”

    旁邊走來李恕,上下打量了下沈休文,隨後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肩頭道:“我的書藝先生,你肚子貨不少啊。以前我真是走眼了,抱歉,抱歉!”他對真正有學識有本事的人,絕對服氣。

    沈休文身形未動,笑道:“能得你李大公子誇讚,我也甚為榮幸。”

    李恕微微揚起脖子,作出自傲狀,道:“榮幸就對了,我李恕這輩子還隻誇過兩個人呢,一個是你,另一個是彥卿。”

    提到謝彥卿,謝彥卿垂了下眸掩下有些複雜的心思,複又抬眼笑著走到他們身旁。

    “要不,大家一起去慶祝一下休文開課順利?”他提議道。

    雲宗清首先應道:“好啊,好啊!我讚成!”

    旁邊幾人也都應和,沈休文道:“如此,那就還是由我做東吧,今日請大家去吃全魚宴。”

    端木渝湊過來笑道:“這個可以有啊!我也去!”

    眾人都沒有意見,紛紛表示要繼續吃大戶。

    不料,剛走出國子學,就發現有巡捕張貼告示,即日起實行宵禁,何時結束另行通知。

    沈休文心裏咯噔一下。

    這是出什麽事了?!

    宮裏皇帝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