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拜訪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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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休文辭別端木福後, 思忖道,正好明日休沐, 索性他下午就出城, 到明天傍晚約莫也能回來了。
他回轉去了宮內侍衛處,跟侍衛統領請假。統領見今日別的大臣都還被皇帝拒之門外, 隻沈休文順順當當就得了召見, 因此對他更是態度客氣,立時就準了。
沈休文離開皇宮,吩咐了沈泉去平安坊,路上順便買了點禮品。
張東洺同原身一樣不愛學習, 並沒有上官學,隻請了夫子shàng mén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沈休文這次也是臨時起意,沒有提前知會, 倒是不知他此刻在不在家。
隻是他這人不愛欠人情,不親自向人家道個謝,心裏就會記掛著,所以寧可可能空跑一趟,還是趁著有點功夫, 過去看看。
張府守門老仆接過沈休文遞來的名帖, 看了看,忙恭敬對他道:“您稍等!我家公子在呢, 老奴這就去通稟一聲!”
沈休文微笑點頭, 等在門房。不一會, 張東洺就飛奔而至。
張東洺酷似其爹,才十四歲就已經人高馬大,嘴上也冒出密密一層絨毛,看上去反而比沈休文要年紀大上一些。
他跑到沈休文麵前喘了口氣,憨笑道:“休文,你怎麽到我家來了?!”
隨後,他又想到了什麽,麵紅耳赤道:“如果你是來找我還錢的,我現在,我現在沒有,沒有錢……”
他一時聲音弱了下去,語氣也有些結巴。
“不過,我會,我會還清的,我,我都記下賬了。”
沈休文失笑,搖頭道:“我不是為這個來的,我是來向你道謝。”
無論在原身,還是在他心裏,借錢那是小事。隻要在他能力範圍內,隻要不是故意套他的錢,凡是救急救難的情況他都不會拒絕。
張東洺看他遞過來那把自己的小刀,卻更加羞愧了。
“休文,對不起,我,我沒能上前幫忙。”
他本以為自己膽子挺大的,沒想到遇到那場麵腿就不由自主地發軟。這兩天想著,沈休文好久不曾理睬他了,自己又欠了他那麽多錢,也沒上去揍人,這回肯定要被他瞧不起了,以後真的再也做不成朋友了,心裏十分難受。
沈休文往前遞了遞小刀,笑道:“這是你父親送給你的吧,快收好,上次可多虧了它!”
他引開話題道:“你不請我進家喝杯茶水?我這還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你父母可在家?我去拜見一下。”
張東洺默默接過小刀,又對他道:“我失禮了,快請進。我爹去城外軍營了,我娘在家。”
沈休文道:“那我去見見伯母吧。”
張東洺忙吩咐人去母親那裏傳話,回頭見沈休文還去車上拿了禮物下來,道:“休文,你帶這些做什麽,快快放回車上吧!”
沈休文把東西遞給張家小廝,對他道:“你既然喊我一聲休文,就依然當我是朋友。我拿點東西,你就不要囉嗦了。”
張東洺聞言眼眶一熱,竟說不出話來。原來在休文心裏,他還是他的朋友!
沈休文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走,順便帶我參觀一下你家吧。”
張東洺點頭,引著他進了大門,忽然頓下腳步,摸摸腦袋不好意思道:“那個,休文,我家簡陋,你隨便瞧一眼就好了。”
沈休文環顧了一下四周,道:“你家挺好啊,這是兩進的院子?聽我祖母說,我們老家隻有幾間平房呢。我爹剛來京城時,住的也是這樣的宅子。”
張東洺笑,答道:“是三進的,我爹去年買下後頭的房子,給擴了一進,我和弟弟就住那。”
兩人閑聊起來。沈休文得知他家人口簡單,除了仆從,也就張父張母和兩兄弟。他見了張母,被熱情招待,直到中午吃了午飯才離開。
沈休文之前答應過要去看雲宗清與太學學子的論辯,所以隻請了半天假。從張家出來,就馬不停蹄又到國子學。
在逢九日,國子學和太學兩大官學的學子上午都以自學為主,下午則可參與論辯。
雲宗清見他進了甲齋,有些激動道:“哥,我這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沈休文微笑道:“之前說好了,我能來肯定來。”
雲宗清嘿嘿一笑道:“一時間我信心都大增了。”
沈休文含笑給他鼓勁道:“努力!我信你可以的!”
甲齋眾人也都跟著說了幾句激勵雲宗清的話。
端木渝忽然開口問沈休文道:“沈兄,你上午這是跑哪去了?”
沈休文對上他的探究目光,也不隱晦,直接輕輕一笑道:“我去看看皇上。”
眾人都知道昨晚宵禁乃是因為宮中有事,但具體情況怎麽樣,也隻能暗自揣測,聽到沈休文直接就進宮去了,不免都有些感慨。
他沈休文,如今真是讓人望塵莫及了啊。旁的大臣都見不著皇上,偏他輕鬆就進宮了。
刑部尚書之子顧南周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見著皇上了?皇上——他現在可好?”
眾人目光都聚集在沈休文身上,等著他回答。
沈休文微微一笑,點頭道:“皇上挺好的。”雖說身體虛弱,但退了燒醒來,確實讓人放心不少。
顧南周頓了頓,笑道:“天佑我皇,如此真是太好了!”
眾人也是附和了幾句。
沈休文問雲宗清道:“準備得如何了?”
雲宗清揚揚手中的書冊,笑道:“今個看我把那邊辯個落花流水的!”
說了會話,也就快到論辯的時間。甲齋眾人一起移步廣場,替雲宗清助威。此時兩大官學有七八成學子都過來觀戰。雲宗清見對方上了高台,便理理衣擺,也昂首挺胸走到台上。
沈休文見有位學官出來主持論辯,先是高聲宣布了當日論題,又讓他們各自闡述了自己的立場觀點,再進行雙方的自由辯論。
這次的論題是辯,國子學內的大成殿經過數次重修,陸續更換了所有的建築材料,甚至掛的匾額也是重新書寫的,那它還是原來的大成殿嗎?
太學學子認為不是,雲宗清則認為是。
不是者認為,除了名字,大殿的構成已經全部換新,自然不是原先的大成殿。
雲宗清主張,現在的大成殿自然還是原來的大成殿,譬如大寧立國以來萬象更新,國力日盛,難道大寧就不再是大寧了?
沈休文暗道,這題就他而言,倒也可以換成,現代的他,和現在的他,哪個是原來的他。他換了身體,可他依然還覺得是原來的自己,因為他的意識和思想並沒有變。
不過這題本來就是悖論,存在定義上的模糊。兩者立場不同,站的角度不同,一個從物質結構出發,一個是注重概念定義,都有自己的道理。
以他的理解,就此題而論,從時空連續上來說,大成殿盡管一直在更新部件,但它一直作為整體存在於世上,所以,現在的大成殿確實是原來的大成殿。那些被更換下來的原材料,即使重新造起一座大殿,也隻能稱為複製品。
楊和鳴在旁問他道:“休文,你覺得這題該怎麽看,宗清能贏嗎?”
沈休文便把自己的思考說了出來,又道:“我看這次宗清穩贏。”
周圍在暗暗關注沈休文的,聽著聽著都認同了他的觀點,對他又是一陣服氣。
果然到最後,如沈休文所推斷,太學學子敗下了陣來,雲宗清勝了。
因著打算在鎖城門前出發去鳳凰山,沈休文向雲宗清祝賀後,便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