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二次的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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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的清晨,向淵,祀君,再次出逃。
這是場沒有事先預謀的出逃,就那麽幹脆利落的走了,還是從正門…
並且,這次出逃有共犯。還不止一個…
天九歌抬腳走進鑄劍室,整理的幹幹淨淨,連一掌半頁都沒有留下,天九歌伸手一抹不染一塵的桌麵。
七稽快步進屋。
“九歌,主人恐怕一路上都開著‘絕塵咒’,我追蹤不到。”
天九歌抬頭歎了口氣。
“管不住那人,就護住消息。劍帝下山之事決不能讓修仙盛門知道一絲一毫。”
七稽有些擔心,正想說些什麽,敦和走了進來,攔住了七稽搖了搖頭,兩人一起退了出去,獨留天九歌一人在鑄劍室沉思。
向淵伸手挽起輕紗,看了看前方。盤算著如何在兩天之內到達目的地。還是在這種拖泥帶瓶的情況下…剛想到這,身後傳來打鬧聲。
“哇!那是什麽!鳥唉!鳶姬鳶姬,快看!你的同類!”
“拜托…我是鳶好不好!那我還說那個是你呢。看見沒,就那個鳩,一模一樣。”
“噗嗤,真的好像。”
娓穀忍俊不禁。
“…我哪有那麽醜。”
朝鳩偷偷扯了扯娓穀的袖子,低聲說,“別笑了…”
“好了,不要吵架。”
礁沫無奈出手調停。
向淵見此情景忍不住勾起嘴角。
“鳶姬,朝鳩,娓穀,速速前來。”
三人化劍直直地飛進了向淵肩上的劍袋中。礁沫起身隨著向淵一起禦劍離開。
這一次向淵帶著四劍來到了人都。
“我們來這做什麽?”
礁沫看著在人群中如魚得水的向淵,隻得小碎步跟上。
“俗話說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我知道了,所以小主人這次是要找一個隱於朝的人咯~”
朝鳩儼然一副紈絝子弟的作風,一把折扇手中搖一搖,引得一路上沿街的大小姑娘紛紛回頭。
向淵好笑地抬手搶過朝鳩的紙扇,隨即搖了搖頭。
“錯,我要找的,是一位半隱不隱的教書先生。”
“哦?”
娓穀來了興致,“教書先生?”
朝鳩見狀,伸手輕輕拉扯娓穀的衣服。向淵慵懶的收回了視線,加快了腳步。
鳶姬和礁沫拋下了朝鳩娓穀二人小步跟上了向淵輕快的腳步。
“阿君,這個先生在哪啊?”
鳶姬跟著向淵一天下來就隻是四處閑逛,天色漸黑,竟然直接就下榻酒樓了。
看著靠窗吹風的向淵,鳶姬起身給向淵披上了一件外襯。
向淵嘻嘻笑笑的伸手抓了塊點心轉頭看到接口角落有幾個小小的身影,膽怯地縮成一團,眼睛盯著向淵手裏的點心。
向淵微微淺笑,拿出一塊素帕把盤中點心盡數包入,手腕一彎,小孩手中多了一小個白色包裹,驚訝之餘小孩轉身消失在了黑巷之中。見狀,向淵左手撐起下巴。
“不急。”
鳶姬看著向淵的所做所為,無可奈何地起身,下樓再去向店家要上一盤糕點。待到鳶姬捧著糕點上來時,屋裏多了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多謝先生。”
向淵這麽說著,起身,抖了抖衣服,對鳶姬招了招手。
“鳶姬,你陪我出去一趟。”
“是。”
鳶姬放下手中的盤子,和向淵一起跟著書生出了酒樓,上了青藤駕,一路上轎中三人無言,向淵也隻是靠在轎子裏假寐。
目的地是一個半山腰上的喬杉書院,三人下轎徒步上山,一位夫子模樣的人已經站在書院門口,笑臉相迎。
“恭候多時了。”
“許夫子,久仰大名。”
向淵微微欠身,“向淵是小輩,竟然夫子讓出門相迎,真是慚愧。”
“你就不要和我打哈哈了。我還不知道你?你要是真的謙虛還會故意等我來接你啊?行了行了,快進來吧。”
向淵麵上帶笑,隨著許夫子進到了內院。
向淵被夫子帶進了密室,鳶姬和書生則候在了門外。
一個時辰過去了,向淵還沒有出來,鳶姬忍不住看了一眼密室的門,書生看出了鳶姬的擔憂。
“我聽劍帝喚你鳶姬,你可是那七大靈劍之一的火華,‘鳶姬’殿下?”
“正是。”
“在下想求證一些事,不知殿下…”
“你先問吧,我看著回。”
“多謝鳶姬殿下。劍帝的大名如今天下無人不曉,在下雖隻是一介書生,但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劍帝的大智大勇著實令小生佩服,但今日有幸一見…實話說,劍帝作為男子,身形是否太過嬌小了些…請不要誤會,在下沒有惡意的。”
鳶姬聞言,忍俊不禁。
“確實,作為男子,是有些太過瘦削了。你還有什麽想問的,不用婆婆媽媽的繞圈子,直接說吧。”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書生眼睛直直的看著鳶姬。
“世人皆知劍帝放蕩不羈,不信天命。敢問鳶姬殿下,可有人能牽製住劍帝向淵祀君?”
鳶姬聞言,微微一笑。
“你忌憚我主人?”
“是。”
“為何?”
書生苦笑。
“為何?敢問這世間有誰不畏懼強者,更何況,還是一位不受控製的強者。”
鳶姬聞言,點了點頭。
“你說的有理,但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因為這個問題本身沒有任何意義。”
說到這裏,向淵和夫子走了出來。
鳶姬連忙迎了上去,“阿君。”
向淵鳶姬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微微行禮。
“今日幸得夫子指教,不枉此行。向淵先行告辭了。”
看著遠去的背影,夫子搖了搖頭,轉向書生微微一鞠躬。
“二皇子殿下,您吩咐的事老夫做到了,還請殿下信守承諾。”
“本王不會向任何一個人透露今天之事,本王隻是來喬杉書院參觀了一天,多謝許夫子的悉心教誨,本王深受啟發。”
書生先前的一身書生氣頃刻間被另一種氣息掩蓋,轉身舉步離開。
送走了麻煩的二皇子,許夫子看了看西麵的天邊,忍不住笑出了聲,花甲之軀不住的顫抖著。
“好一個向淵祀君,老夫偏要看看你如何!”
當天夜裏,同一輪新月之下。
一處書院內庭站著一代夫子;
一處郊外大院坐著一代皇子;
一處酒家二樓癱著一代劍帝。
向淵起身趴上窗口,一頭青絲不加束縛在月光下染上了星光。
向淵低頭發現樓下小巷子口一抹黑色的身影,那雙尚且年幼的眸子有些似曾相識。
身影瞬間消失,巷口的小身影渾身一抖,衝出了陰影,四處張望,肩頭被輕輕一拍,急急轉身,看到了向淵背光的一片剪影,還在慌神,手裏多了一絲重量。
再抬頭,眼前無人,隻剩一片輕飄飄的話語在空中漸漸消散。
“他日有緣再見。”
第二天早上,市集。
“主人,這就完事了?”
鳶姬看著一大早就領著一幫人開始四處亂逛的向淵滿臉黑線。
向淵拿起一隻紙鳶,“恩,完事了。”
“那我們現在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鳶姬看著早就跑沒影了的朝鳩和娓穀,“那兩個臭小子都快玩瘋了。”
向淵看向鳶姬。
鳶姬一身淡粉色的衣服,眉間鳳紋醒目。精致的眉目,縈繞周身的氣質不凡,一路上引的行人頻頻回首。
向淵隔著鬥笠的輕紗,朦朦朧朧可以看見她一臉淺笑。
“在這玩幾天,等一個人。”
鳶姬熟知向淵的這個笑容,準沒好事。
鳶姬無奈地看著自家主人一臉壞笑的走在前麵歎了口氣,快步跟上。
不遠處酒樓上,一雙眼睛風輕雲淡地飄過,在鳶姬的魅影上蜻蜓點水般拂過。
與此同時,劍王山書庫。
天九歌放下了手中的紙,起身出門,七稽和敦和見九歌出來了,連忙迎上前,“有消息了嗎?”
“沒有。我去漫書閣一趟。”
七稽皺眉,“你!”
敦和攔住了七稽。
天九歌看了兩人一眼,飛身離開。
七稽甩開敦和的手,敦和低頭歎了口氣,“說到底天九歌終究和我們不一樣。”
“他到底對主人有什麽不滿!”
“七稽,主人吩咐過不必在意。”
“我隻是氣不過!”
七稽咬牙切齒,雙手握拳,隱約可以聽到關節的響應。
敦和的眼中是不輸給七稽的悲傷。
“七稽,別說了。我們的主人可是個喜歡自虐的人…行了,走吧。主人走之前不是交代了事嘛,走吧。”
“…好。”
五年前,劍王山。
天空中突生異象,紫雷滾滾,即將隕落。
鑄劍室內,正在打鐵的向淵手一抖,看向身後之人。
“父親?”
賈於世手中煙管輕放,吐出一圈青煙,歎了口氣。
“這劫…天九歌怕是過不去了。”
向淵陷入片刻沉思,起身跑了出去。
賈於世微微側身,又吸了口煙嘴。
這女兒是管不住的。算了,隨她去吧,什麽果都要自己嚐過才知道。
賈於世對女兒從來就沒有什麽要求,無非就是希望她能像個尋常人家的閨女一樣,平平安安的長大,多讀些書免得被人給騙了。
像一個平凡姑娘一樣,等她有了心悅之人,那人也真心待她,他這做爹的也好給她準備點體麵的嫁妝。
可是事與願違,他這女兒樣樣都好,偏偏不能隨他的願去做一個平凡人。
既然管不住,那還不如隨她去。
她要走的不是尋常路,既然做不到幫她開路,那就為了讓她能毫無保留的前進,幫她把後路掃幹淨吧…
賈於世呼出一口輕霧,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他這女兒要是放在別人家,誰不哭天喊地地感謝天王老爺如來佛祖顯靈,可是他賈於世卻為此愁眉苦臉。
向淵跑出去後,天空中瞬間陰沉下來,烏雲壓迫。等到向淵找到九歌時,九歌已經硬生生接了兩道紫雷,昏過去了。
向淵一咬牙,橫在了紫雷與九歌中間。
紫雷落下的一瞬間,向淵隻感覺眼前一黑,險些也過去了,心一橫,咬破舌尖,口中血腥彌漫開來。
雷落在後背上時,衣服是什麽時候被撕裂的,第一層皮是怎麽被炸焦的,第二層、第三層,這些向淵都不知道。
她忘記了自己是不是有三十三塊椎骨,是不是有左右各十二條的肋骨。
什麽心肝脾肺腎,該有的不該有的,在這滿滿的十道紫雷、足足半個時辰裏她全都忘了。
她封閉了自己的五感,斷開了生而為人該有的七情六欲,這半個時辰裏,向淵清醒著又仿佛昏沉著,活著仿佛死去了一般。
這短暫而漫長的半個時辰裏,向淵窺探到了一片雪白世界,待到最後一道紫雷融入骨髓,她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一番模樣。
血液一顆顆地滴落,落在向淵身下之人的頭上、臉上、肩上…
向淵的視野裏逐漸鋪滿了黑暗,恍惚間她想不起自己是誰,在哪裏,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心中思緒萬千,卻硬是找不出一絲後悔。
最後都融入了空白之中,消失不見。
敦和和七稽趕到時,隻趕上了向淵倒下的那一秒。
這一天,紫雷震動天地,向淵的咆哮響徹雲霄。
這一電,電出了天九歌的重生,電出了向淵的天雷靈。
因已起,不久,果便要來了吧。
讓你以身試險的人,是否又真的值得你這麽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