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暗湧,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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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輪回走在骨不為的左後方,雖然一直頷首低著頭,但是卻還是用餘光一直瞄著桑問柳的神情。



    桑問柳看到骨不為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寶藏掉落在自己的身前,蜀繡館的老板娘這個身份和那個寶藏相比,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



    不過她也深知天上不會掉餡餅這種好事,這個機會都是自己的父親去爭取的。



    顯然,她是知道了一些什麽事情。



    “三少爺。”桑問柳不慍不火的行了一禮。



    “嗯。”骨不為點了點頭,臉上掛著微笑,但依舊有一種滄桑頹廢之感,語氣也顯得有些不足,“問柳姑娘不必這麽客氣,我在外麵呆了幾年,對家裏的那些規矩不那麽看中,再說,你是我大哥提拔起來的,說來,我應該稱你一聲問柳姐。”



    桑問柳受寵若驚的表情在徐輪回看來有些過頭,但依舊不能忽略她心裏的喜悅和震驚之情。



    “小女哪裏敢。”



    骨不為拱了拱手:“有句話說的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來的目的想必問柳姐心裏很清楚,你教授我生意經,也算的上我的老師,此後叫你問柳姐,不逾規不亂理。以後多多指教。”



    桑問柳微微一笑,骨不為這才發現她的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笑起來倒也是有一些佳人一笑百花開這句話的味道。



    “那小女就歉受了,其實也算不得指教,按照三少爺的聰慧程度,自學亦能成才,以後定然能夠富甲一方。”



    徐輪回在旁微微一笑:“少爺,一寸光陰一寸金,花這麽多時間閑聊,倒不如幹些正事。”



    桑問柳這才把視線落在了徐輪回的臉上,發現徐輪回並沒有那種下人應該有的眼神,帶著疑惑看向骨不為,發現骨不為點了點頭:“也是,問柳姐,請問我們什麽時候能夠開始?”



    桑問柳看著自己堆滿各種蜀繡製品的店鋪,有些驚訝:“三少爺,難道我們就在這裏嗎?”



    “有何不可?你店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一種獨特的韻味,在這等環境中有何不可?再說,待會兒有客人shàng mén,我還可以看你是怎麽做生意的,一舉兩得。”



    桑問柳想了想,把骨不為迎上了蜀繡館的二樓,在二樓的一張雕刻著精致花紋的小方桌旁坐下,並且備上了紙硯筆墨。



    徐輪回安靜的站在骨不為身旁,看著聽著桑問柳開始講授她的生意經。



    ……



    時間如流水,館外大雨磅礴,屋內學味濃正。



    到了中午時間,桑問柳才停了下來,看著正在為骨不為記下重點的徐輪回寫下最後一筆,笑笑看著骨不為:“三少爺果然聰慧。”



    “哪裏,是問柳姐講解的好。”



    “其實,做生意講求的是活,準。思想活、眼力準。隻要能夠做到這兩點,那麽三少爺,做生意對你來說就不是一件難事,就能夠做好了。”



    骨不為點頭虛心接受,看了眼窗外,說道:“問柳姐辛苦了一上午,以前飄香街那裏有一家無味飯樓的飯菜是虎賁城最好吃的,不知道現在是否還在,如果還在,問柳姐,我們一起去吃一頓飯如何?”



    說到這裏,桑問柳搖了搖頭:“那家的飯菜的確很好吃,但是在兩年前便關門了,聽說是去朗州開去了。”



    骨不為歎了口氣,隨後想到朗州是誰的地盤過後,眉頭緊皺:“朗州的榆陽城可是陳家的地盤,連無味飯樓都去了那裏?看來這兩年陳家的發展挺不錯啊。”



    桑問柳在虎賁城,怎麽不知道周圍那七州之間的暗流,朗州位於盤州北方幾百裏外,連接著兩座城市的是蜿蜒陡峭的山路,盤州和朗州是距離最近的兩座城池,可這幾年的虎賁城,越來越低頹,甚至居住在虎賁城中的居民連城主大人都看不見兩次,別說那些普通人了,桑問柳這三年期間,也就兩年前城主骨諢五十誕辰慶祝的時候見過一次,到現在,連城主府發生了什麽都沒有聽說過一分一毫,曾經問過自己的父親,然而卻被高深莫測的告知到:“桑家或崛起於虎賁城,或潰敗於虎賁城。”



    桑問柳有些敏感,這幾年來在虎賁城中一直小心翼翼,直到現在遇到了骨不為,忽然才想起來當初那句崛起潰敗之話,她覺得機會來了。



    “三少爺,不瞞你說,我覺得這幾年周圍的幾州那幾個家族,發展的都挺好的,但似乎就是這虎賁城,一直在原地踏步一般。”



    徐輪回一聽,連忙把視線放在了骨不為臉上,深怕骨不為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看到骨不為頸上的血管在那一瞬間鼓起,便說道:“這幾年的虎賁城的確沒有發展什麽,所以少爺才著急從外麵趕回來,想為虎賁城崛起付出一點力量。”



    桑問柳何等心細,早就看出來這個下人在骨不為心中的分量不同尋常,所以也沒有給徐輪回擺臉色,聽後還點了點頭。



    “小的有個提議,我自信我的廚藝不錯,不知問柳xiǎo jiě可否願意跟著少爺回家吃一頓家常便飯,一切包在我身上。”



    骨不為在徐輪回說出兩句話後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微笑著看著桑問柳等待她的回答。



    桑問柳也頓了頓,發現那主仆兩人是同心同路的,便答應下來:“也好,反正這十五十六兩天都是大雨傾盆,蜀繡館也沒有什麽生意,就連這璞靈街也是冷冷清清,我便鬥膽去三少爺家吃頓便飯了。”



    “那麽,問柳姐,請。”



    徐輪回擔任車夫,骨不為和桑問柳坐在車廂中,馬蹄短一聲長一聲的,一搖一晃回到了府邸。



    ……



    骨聞樺書房中,骨聞樺正在畫著一幅山水畫,雍敏才坐在一旁時不時瞥一眼,這時,從門外走進一位氣息淡渺的穩重男子,年紀和雍敏才相差不大。



    骨聞樺看清來人,便放下了筆,問道:“方雨澤,你是不是查到了一些消息了?”



    “回二少爺,今天我看到蜀繡館桑問柳被三少爺帶回府邸了。”



    骨聞樺輕輕皺了皺眉頭,雍敏才輕噢一聲,拍打著手中的紙扇。



    “還有沒有?”



    “根據我的眼線匯報,似乎城中多了一些陌生的修煉者麵孔。”



    骨聞樺語氣凝重:“那些陌生的修煉者你們調查過沒有?”



    方雨澤搖了搖頭。



    把方雨澤揮退,骨聞樺和雍敏才對視一眼。



    “難道,他們這麽快就有動作了?”雍敏才語氣凝重。



    “庸才,怎麽辦?”



    雍敏才思索一陣,說道:“今晚去大少爺那裏好好商議一番吧,看這一次是誰動了虎賁城的心思,如果你和大少爺解決不了,再去找老爺吧,他在城主府深處待久了對他也不好。”



    骨聞樺微微點了點頭。



    ……



    “你這下人的廚藝確實了得,趕得上無味飯樓的水平了,家裏有神廚,三少爺,你還惦記無味飯樓,看來,你也有一個懷舊心情啊。”桑問柳淑女的用絲絹擦著嘴唇,擦完之後笑著說道。



    骨不為笑了笑:“有懷舊心情,也得有個目標。不知問柳姐是否有也有一個目標?”



    “目標啊?如果我說富可敵國,三少爺,你會笑話我嗎?”



    “笑話?非也,問柳姐的夢想一沒偷二沒搶,如果是憑借正當手段獲得的富可敵國,誰敢笑話?誰能笑話?如果有,他們才是應該被笑話的人,笑話這兩個字都太簡單了,應該是唾棄。”



    “看來少爺還是性情中人,這世道倒是不多見了。”



    骨不為看了看正在收拾桌子的徐輪回,聽了聽窗外的雨聲,說道:“問柳姐,去走走吧。”



    兩人走在後院的走廊上,骨不為歎了口氣:“其實這三年,我也就在山中過著打獵的生活,一直覺得無聊孤單,要不是遇見了徐輪回,我的前方還是一片漆黑烏雲,看不清方向。年齡也不小了,是該為家裏做些事情了。”



    桑問柳輕笑兩聲,走到走廊外伸出手接住了兩滴雨滴,任由雨滴在手心中攤開,說道:“這兩顆雨滴,或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突然遇到我的手,體會人體的溫度,正如少爺一樣,看來那下人在少爺的心中,地位不低,如果不錯,倒可以說是朋友。”



    骨不為點了點頭:“亦仆亦友吧,就像我的那把大黑刀一樣,說是我的wǔ qì,其實也算是我的朋友。”



    桑問柳眼中發光:“聽聞少爺你從小便是天生神力,更是把一把刀中重刀揮的呼呼生威,是否有這等事?”



    “嗬嗬,那都是外麵亂傳的,沒有到那種程度。”



    “唉,有些可惜了,老天不作美,如果是晴朗天氣,小女倒是想見見少爺揮刀的英姿。”



    骨不為大笑三聲:“問柳姐教導我生意經,不為無以為報,下雨天如何?下雨天照樣舞劍揮刀,反而更能夠增添意境。”



    “少爺玩笑了,雖然說修煉者身體素質極高,對待天炎地涼之事已經可以不管不顧,可小女哪有那個臉麵看少爺在這磅礴大雨之中舞刀?”



    恰巧不巧,走到後院那人工湖旁,骨不為把桑問柳迎進亭中。



    “問柳姐,你覺得這湖中的風景如何?”



    桑問柳不知骨不為是何用意,看了看,想了想,最後說出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我覺得,蓮花在此時依舊是美的,那些水草,也是美的。”



    骨不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麽問柳姐可以看我舞刀了。”



    在桑問柳驚訝注視下,骨不為把腰彎向亭子邊緣,那水中,一柄黑色棍狀物露出水麵,骨不為一把抓住了那根黑棍,把水下之物提了起來,原來就是他的那把大黑刀。



    “這大黑刀沒有刀鞘,這人工蓮池便是它的鞘。水草、魚蝦、蓮花等等,都是它要渡過的劫數,我在那三年中,自創了一套刀法,取名叫破浪。問柳姐是第二個人看見這套刀法的人。”



    “哦?”桑問柳驚訝之中透露著疑惑。



    骨不為笑笑,直接從亭中躍出,腳下玄氣聚集,他竟然站在那被雨水濺起無數波紋的水麵上,身上也是玄氣湧動,大雨磅礴,卻不沾濕一絲頭發。



    提刀橫於胸前,刀鋒向外,左手緊握刀背。



    “推刀式。”



    推刀如升帆,船要出海,必先揚帆。刀要有勢,必推之。



    沉心推出大黑刀,寒鋒擊碎雨滴,在水麵上推出一卷水浪,席卷前方。



    “推鋒式。”



    左手再一用力一陣,暗勁直接從刀背傳到刀鋒,這一推,刀不動,鋒動。



    連綿落下的雨像珠簾,此時珠簾被一片刀氣橫斬,直直傳出十步外。



    “劈。”



    隻單單一個劈字,便足夠把大黑刀的氣勢展露出來,鬆開左手,右手緊握大黑刀,從身側甩至頭頂,直直劈下。



    水池似海,波紋似浪,大黑刀便把那海浪劈開,此為破浪。



    不知骨不為此番舞刀是有意還是無意,把那最繁密的那團蓮花劈成滿池殘花敗葉。



    桑問柳一看,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骨不為此時收刀提刀,從水麵走回亭中,然後又把大黑刀插進了亭子基柱那被大黑刀插出來的一個縫中。



    “收刀回鞘。”



    看到骨不為做的這些,桑問柳心中除了疑惑,便是一種隱隱的不安。



    “問柳姐,獻醜了。”



    桑問柳訕訕笑著:“這是我見過最壯觀的一幕,但是,少爺,那蓮花如此美麗,為何把它斬了?”



    “想斬就斬了。”



    桑問柳不知如何接話,場麵便冰冷下來了。



    此時,徐輪回送來一幅畫,是那幅《傲骨梅上雪》。



    “問柳xiǎo jiě,這是少爺吩咐叫我帶給你的一幅畫,他想把這畫變成一幅蜀繡,希望xiǎo jiě能夠幫忙。”



    桑問柳連忙接過,打開一看,那所謂的《傲骨梅上雪》極為簡單。



    枯石崖上一支梅,向日而開,日下雪花飛,落於那一朵獨梅上。



    誰說傲骨梅無仰麵花,此畫中,那梅便驕傲的向著天空,那輪太陽格外的紅,像那血色的月。



    梅枝有傲骨,梅花亦有傲心。



    “少爺,不用找人,我會親自把這幅蜀繡繡出來。等我繡好後會親自送過來。”



    骨不為拱了拱手,行了個禮。



    “輪回,把問柳姐送回去吧,今日打擾她的時間不少了。”



    “是,少爺。”



    等到徐輪回把桑問柳送回去後回到亭中,發現骨不為正在那裏畫著畫,從那有些彎扭的墨跡可以發現,原來骨不為是在憑借記憶畫那副《傲骨梅上雪》。



    “輪回,恐怕從今日起,桑一鳴和大哥,恐怕就知道你對於我來說占據著不小的份量了,你可得做好準備。”



    “放心吧少爺,我會時刻把那紫木匣子隨身帶著,遇到危機,也好保命。”



    “也好,來,你來看看,我這畫的怎樣?”



    “嗯……很抽象,名字就叫《山崖插著晾衣杆》怎麽樣?”



    “挺好的,就叫這名字了,明天去裱起來。”



    “少爺,你真的不適合講笑話。”



    “你說的沒錯,但我沒講笑話,我說的是真的,明兒就去裱起來,去蜀繡館找人裱起來。”



    徐輪回頓了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