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裂鏡已圓

字數:10256   加入書籤

A+A-


    喬信紅哪裏會想到文竹的身份竟然是這樣,他走出大少府後遁入黑暗之中繼續觀察,沒過多久,文竹氣勢洶洶,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還有兩手之數的沉默男人跟在身後,不用說,那些男人都是骨家養的那些所謂高手。



    目標,直指三少府。



    喬信紅大驚,不敢大意,緊緊跟隨著文竹隊伍。



    “砰。”



    三少府的大門被砰然踢開,深在內院的骨不為房間中,隻隱隱聽見一點點動靜,並沒有引起骨不為和徐輪回兩人的注意,直到門外腳步聲聲,骨不為和徐輪回這才皺緊眉頭,徐輪回想要去開門,卻被骨不為製止。



    “拿上你的紫木匣子!”骨不為提醒道。



    由於白天骨不為的那番話,徐輪回就隨時隨刻把紫木匣子帶在身上,而且,徐輪回早就把床搬到了骨不為房間中,兩主仆同住一間屋子,目的是好商議事情。



    兩人這番還未睡下,所以動作極快的伏到門縫中觀看,卻看見一陣亮光,骨不為擁有通海九丹的實力,對那亮光比較熟悉,連忙拉著徐輪回向後躍了一步,就在那瞬間,兩扇木門被文竹一bǐ shǒu擊破,飛散開來。



    “大娘!”



    文竹冷冷看著骨不為和徐輪回,說道:“大娘?你心裏真的情願叫我大娘?”



    骨不為沉默下來,徐輪回站定過後看著文竹,皺了皺眉,心中呢喃:“師父……出事了?”



    “於情於理,我應該叫你大娘,不過,大娘這番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接下來你就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了!”



    文竹手中陰陽bǐ shǒu再次緊握,衝向了兩主仆,骨不為一看,連忙把徐輪回推開,文竹冷笑一聲,轉而衝向徐輪回。



    徐輪回大驚,本能的想要把背在身後的紫木匣子拍出去,卻瞥到骨不為身體向著這方衝來。



    喬信紅在房頂見到這一幕,喃喃道:“賭還是不賭?”隨後,喬信紅狠下心來,直接拔出君子劍,一下把房頂挑開一個洞,身影從房頂躍下,落在了文竹的bǐ shǒu和骨不為的身體之間,君子劍劍身把兩把bǐ shǒu擋了下來。



    “日月花,你目的就是想確定我是否是三少爺的人,為了避免你傷了少爺,傷了我徒兒,所以我出來了。”



    暴露!



    喬信紅把骨不為的最強底牌和徐輪回的身份徹底暴露!



    骨不為和徐輪回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喬信紅,然後瞥過文竹,最後落在了眼神複雜的骨超和骨聞樺臉上。



    文竹目的達成,微微一笑,收了刀,徑直走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對喬信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喬信紅把君子劍收入鞘中,緩緩走過去坐下,骨超和骨聞樺及桑一鳴、雍敏才四人站在了文竹的身後,骨不為和徐輪回站在了喬信紅的身後。



    “喬信紅,外麵都說你為求無上劍道,逍遙四方,卻沒想到你竟然也摻合進了骨家的事情中來。”文竹語氣像是陳述,實則是詢問。



    喬信紅頓了頓:“我所求的劍道,是建立在方圓之上的劍道,如此天下,實在是讓我靜不下心來求劍。”



    “難道,你想像骨諢那樣,螳臂當車?”



    “何為螳臂?何為車?日月花,豹門尚在的時候,便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你身為豹門中人,自然不希望天下再次出現一個皇帝,所以你便認為我做的事情是自不量力?老爺做的事情是自不量力?少爺做的事情也是自不量力?”



    骨超和骨聞樺皺緊了眉頭,視線盯著骨不為,然而骨不為卻眼觀鼻鼻觀心,一直把視線落在文竹的身上。



    文竹聽後,抬起頭看了一眼骨不為,切了一聲:“還沒長大的小屁孩,做著不可實現的夢,你堂堂劍癡,就當真了?”



    “你不也是把你們豹門的信條當真了?彼此彼此,誰也沒有資格說誰。”



    文竹不禁大笑起來:“哈哈,你都說了,那是信條,我的信條,誰敢嘲笑?”



    此時,骨不為冷冷說道:“我的信條,誰又敢嘲笑?”



    文竹的聲音戛然而止,冷冷盯著骨不為,骨不為同樣盯著文竹,不僅如此,徐輪回更是直起了腰,自己拿著一條凳子坐在了喬信紅的旁邊,紫木匣子就那樣隨意的放在了桌上,此番做法,引來文竹身後幾人的詫異眼神。



    “你是何人?”



    骨超彎身屈在文竹耳邊說出了徐輪回的身份,文竹一聽,冷哼一聲:“你就是骨家的一條狗而已,你有什麽資格坐在我對麵?”



    這番話,徐輪回沒有生氣,而是若有所思的抬起頭看了看站在最後的桑一鳴和雍敏才,發現那兩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就在喬信紅準備告誡文竹要注意語氣的時候,徐輪回說話了:“我是條狗,我選擇坐在這裏,你覺得丟臉,那麽,把我打死便是。”



    此話一出,桑一鳴和雍敏才眼睛一亮。



    “你以為我不敢?”文竹有了摸bǐ shǒu的動作。



    “你敢!”



    “你敢!”



    喬信紅和骨不為同時警告道,讓文竹皺緊了眉頭,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徐輪回繼續說道:“如果,我是劍癡的徒弟,我坐在這裏,有沒有資格?”



    文竹看到了台階,那是徐輪回為她搭的台階,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從那台階走了下來。



    “既然你是劍癡的徒弟,那麽,你就有資格。”



    骨超和骨聞樺微微屏住了呼吸,看著徐輪回,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下人不簡單。



    “師父,換我來吧。”徐輪回對著喬信紅微微一笑,說道。



    喬信紅沒有猶豫,輕輕的嗯了一聲,便讓開正位,坐在了一旁。



    文竹再次皺眉,卻隨即鬆開。



    “夫人,我這樣叫,妥不妥當?”徐輪回手溫柔的撫摸著紫木匣子,臉色平靜帶微笑,眼神深邃不知所想,有層霧。



    文竹點了點頭。



    “可能夫rén miàn對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話題,那麽,我先說個話題吧,夫人,老爺的屍首,你準備讓他躺在那無棺的坑中多久?”



    此話一出,文竹一方全場震驚!



    “大膽!大膽!”



    “胡說八道!”



    骨超和骨聞樺瞬間暴怒,更是可以看見骨超拳頭之下流轉的玄氣了,骨不為聽到那話,卻是身體一震,眼中眼淚瞬間翻湧。



    桑一鳴和雍敏才同樣震驚,當視線落在了一言不眨盯著文竹的徐輪回身上,還有那眼淚湧動的三少爺身上的時候,桑一鳴和雍敏才便知道,這件事情不是假的!



    虎賁城城主骨諢,在不知不覺中,死了!



    桑一鳴和雍敏才同時伸出手抓住了骨超和骨聞樺的膀子,搖了搖頭。



    文竹眼神越發的冰冷,huǒ yào味越發的濃重,然而,就在那huǒ yào即將被點燃的時候,徐輪回一句話又添了一碗油:“夫人,怎麽?老爺死的事情,兩位少爺還不知情的?”



    隻不過,這碗油,徐輪回潑在了文竹的身上。



    “娘,那家夥說的是真的?”



    “母親,你告訴我,我爹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城主府裏?”



    麵對兩位兒子的質問,文竹隻能沉默。



    潑了油不說,又添了一把火:“老爺中毒將死的事情是不是也沒和兩位少爺說?”



    骨超和骨聞樺隻感覺腦袋中一片空白,似乎是一道晴天霹靂響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徐輪回這三個問題,直指文竹心髒,文竹後悔莫及,如果不把兩個不爭氣的家夥帶到這裏來,怎麽會有這麽多事情?



    不僅如此,徐輪回在細心觀察下發現,似乎事情和以前推斷的又不太一樣了,視線落在了桑一鳴和雍敏才身上,淡淡問道:“兩年多前,老爺五十賀壽,大少爺送的玄石手球和二少爺送的茶,你們可知道來曆?”



    桑一鳴經曆的事情比雍敏才多幾十年,所以在麵對這種質問的時候,沒有自亂陣腳:“徐輪回,你這番話的意思就是那兩樣東西是造成老爺中毒的東西了?你小小年紀,這麽胡言亂語,不怕遭受報應?”



    徐輪回搖了搖頭:“遭不遭報應這件事情你們不用擔心,當初,少爺知道老爺中毒之後便想要回來查清楚是誰下的毒,可哪裏知道,那毒的源頭,竟然是大少爺送的玄石手球和二少爺送的好茶。對於這件事情,大少爺和二少爺有什麽想說的?夫人你又有什麽想說的?”



    文竹、骨超、骨聞樺、桑一鳴、雍敏才幾人極有默契的皺了皺眉頭,徐輪回看後,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看你們的模樣,你們似乎都不知道這毒誰下的咯?那麽夫人,五月二十一那晚,老爺和老管家說要去將軍山,你夫人為何說出他還沒到死的時候這句話!”



    很難想象,一名實力能夠媲美劍癡的刺客,兩位久經商場內鬥的少爺和兩個善出謀劃策的謀士,竟然被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唬住!會因為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的幾個問題沉默!



    這究竟是為什麽?



    徐輪回呼出一口濁氣,眼睛直直盯著文竹,因為他知道,文竹會是這些問題的解答者。



    文竹心裏一方麵對徐輪回知道如此多的事情感到驚歎,一方麵又感覺自己心中的問題快要被解決,而那些問題的解決之人,就是眼前這個少年!



    “似乎,這其中,我們都存在一種誤會。”文竹聲音終於平和下來。



    徐輪回明顯鬆了口氣,看來,骨家這個爛攤子,似乎又有轉機。



    文竹娓娓道來:“我在十八歲的時候,遇到骨諢,與他相愛,那個時候我還是那個被成為天才刺客的日月花,這一點,他不知道,他隻知道我叫文竹,是豹門中人。”



    “後來,骨諢成為虎賁城城主,他一直想要重整皇朝,而豹門,卻是自由世界的忠誠捍衛者。我的信條和他的信條背道而馳,但我選擇了他。”



    “然而,他經過自己的發展,調查出了我更多的事情,他開始不相信我,那個時候,我的二師妹,文梅走進他的生活中,成了少奶奶,也就是不為的母親。”



    文竹說到此處,看了眼骨不為,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文梅在豹門中,又有另外一個名字,名叫妖姬,嗬嗬,真是蠱惑世人的妖姬啊,她試圖用自己的魅力蠱惑骨諢放棄重整皇朝,除此之外,便是奉命解決我這個叛徒。”



    “是啊,解決我這個叛徒,我為了他,放棄我的信條,然而,他卻是在利用我對付豹門中極為難對付的幾人,沒錯,那幾人就是我的三位師妹,文梅、文蘭、文菊。”



    喬信紅深深吸了口氣:“難道,你們四人便是被稱為“鬼魅花妖”的那幾個家夥?”



    文竹淒涼笑了兩聲:“什麽鬼魅花妖,我愛上了骨諢,妖姬愛上了骨諢,文蘭愛上劍癡,文菊愛上一個臭書生,我們四人,都毀在了情這個字上,當初文梅她沒有愛上骨諢的時候,我便察覺出了骨諢的心思,然而我依舊裝著不知道的樣子,直到後來她把自己圈進去後,我讓她出來,她偏不,最後落個自殺的結局,那個時候,不為他,剛剛十二歲,也到了一個恨人的年齡。”



    “三兒他開始恨骨諢,當骨諢說出城主之位要讓三個兒子自己去爭的時候,我便恨上了骨諢。”



    骨超和骨聞樺還有骨不為三兄弟對視一眼,似乎覺察到了在各自的眼睛中,一種後悔在閃閃發光。



    “他這是要毀了整個骨家啊,超兒、聞樺、不為他們的脾氣我這個做娘的,能不清楚?不就是鬥的死去活來?他讓我和文梅鬥,讓自己的兒子鬥,讓自己兒子鬥出來後去和那幾個大家族鬥,那個時候的骨家,有那個能力鬥?”



    “直到骨諢他中毒,經過我的調查,發現毒是借我那兩個兒子的手下的,我這做娘的,不心痛?我不想讓三兒知道後唾棄自己的兩個哥哥,到最後,還是要鬥個不停,我就幹脆做出我才是幕後下毒的假象,這個無名黑鍋,我隻好自己背,我一直在查,一直沒有消息。”



    “然後,三兒不為他回來了,我不敢鬆懈,對於骨諢的死,我依舊很心痛,我一直想在他死之前調查出真相,好讓他不要恨自己的兒子,所以我才說出他還沒到死的時候那種混帳話,可我看到他心如死灰的模樣,我選擇讓他解脫,他死在將軍山後,我依舊想要隱藏這個真相,拖一段時間,找出真正下毒的人,然後讓骨超和骨聞樺能夠齊心協力為自己的父親報仇,這樣,骨家才不會亂。”



    徐輪回感歎道:“是啊,骨家才不會亂,即使少爺他心中恨骨諢,對於骨諢死後,也是會有一種釋然的心態,也不會和自己的兩位哥哥做對,最多,他還會和夫人你做對,然而,夫人你是會選擇默默承受的。”



    文竹淒涼一笑:“是啊,我肯定會承受的啊,誰叫我是他的大娘,他母親是和我從小在豹門長大的孤兒呢?我不包容他,誰包容他?隻是沒讓我想到的是劍癡選擇相信他,雖然我恨他傷了我三師妹的心,拿了我三師妹的劍,但是看他相信我二師妹的兒子,我也就不恨他了。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啊。”



    喬信紅沉默了。



    徐輪回問道:“可是,夫人,你為何知道我師父是三少爺的人?”



    文竹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那封信,讓徐輪回三人睜大了眼睛。



    就是骨不為寫給骨諢的信!



    “老爺死後七天,作為頭七,需要人去祭奠,我去了,然而我卻在那墓群中發現了異樣,我便做出了不想做卻不得不做的事情,把老爺的屍體重新挖了出來,由於他服用了安魂藥,屍體可以十年不腐,死後七天也像是才死的那般,我從他身上搜出來了這封信,得知了三兒的情況,一方麵,為三兒的做法表示欣慰,另一方麵,我需要時機,今天,便是時機。”



    徐輪回再次問道:“為何會用這種暴力的手段?”說完,徐輪回指了指滿地的木屑。



    文竹苦澀一笑:“沒有辦法,這是我和桑一鳴還有雍敏才共同商議的辦法,我用暴力,他們暗中推動,讓你們三兄弟齊心。”



    骨聞樺插嘴說道:“可是為何雍敏才之前還用計讓我殺了徐輪回,得到釀酒手法!”



    “因為,我總覺得你這個下人不簡單,你是變數!現在的骨家,不允許變數出現!”文竹直截了當的說道。



    徐輪回隻好苦笑。



    的確,能夠知曉釀酒手法的徐輪回,豈是平凡人物?



    徐輪回隨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一切都知道了,夫人啊夫人,這些年你的計可謂是環環相扣啊,把桑一鳴安排在大少爺身邊,把雍敏才安排在二少爺身邊,一方麵讓雍敏才出計殺我,一方麵又讓桑一鳴讓自己的小女兒接觸我,雙管齊下,可哪裏知道,這簡直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傷了自家人?”



    場麵終於緩和下來,文竹緊盯著徐輪回,語氣中充滿了讚美:“可哪裏知道,你的幾個問題便把這些所有疑點都破解開來,你不簡單啊。”



    徐輪回隨即問道:“可是夫人,老爺的毒,究竟是誰下的?”



    文竹轉過頭看了眼自己的兩位兒子,說道:“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送給骨諢的東西都是在集市上的店鋪去買的,骨諢他手裏喜歡玩東西和喝茶這種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徐輪回鬆了口氣,環視眾人,說道:“其實,少爺回來,是為了重整虎賁城,也是為了重整皇朝。”



    骨超和骨聞樺聽後,依舊有一些不讚同。



    “我知道兩位少爺的心思,大少爺一心想在江湖上占據重要地位,闖蕩出重大名聲,深怕皇朝破壞了這種自由的江湖風氣;二少爺隻想要實權,有了皇帝,權利對於你來說,幾乎是浮雲,所以你也不願意看到皇朝重建。可是兩位少爺,如果,這個皇帝是你們的弟弟呢?”



    骨超和骨聞樺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你們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弟弟會成為皇帝,然而我選擇相信,我師父選擇相信,你有我聰明嗎?不謙虛的說,我在跟著少爺回來的時候就有自信在今年把桑一鳴和雍敏才其中之一玩死,你們有我這個自信?你們有劍癡那樣的眼力和實力嗎?”



    骨超和骨聞樺,在這個時候都沒有了那個少爺的氣勢了,聽了那麽多的震驚真相,他們現在的心亂作芝麻,對於徐輪回又來的兩個誅心般的問題,他們隻有選擇搖頭。



    他們既沒有徐輪回那般的智慧,也沒有劍癡那樣的實力。



    “既然如此,你們憑什麽不相信自己的弟弟?”



    這個問題,徹底解開了骨超和骨聞樺的心結。



    文竹在一旁,眼中兩行清淚流下,這些年,她默默為骨家所做的一切,終於看到了回報。



    桑一鳴和雍敏才無奈的歎了口氣,對於徐輪回,他們佩服。



    這個家,在徐輪回這個問題出現的時候,鏡子上的裂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