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彩虹穀

    齊昊一行人沒有選擇進入山穀，天色已晚，穀內情況還不明晰，天黑進穀不是明智之選，在穀口紮營是個比較妥當的做法，此處距離遊**約三個小時的路程，如果夜裏有什麽危險也來得及撤退。

    三人就在石像下升起了篝火，齊昊非常疲憊，幾日來的暈船已經耗盡了他的體力，能走到這裏完全是毅力在支撐，接下來的路程還長，必須盡快恢複體力。

    隨便吃了點幹糧，他窩進睡袋，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間，他又做夢了。

    這是一個他時常會做的夢，大多數人可能都有過‘做同樣的夢’這樣的體驗，隻是在夢醒之後卻又記不清楚到底夢到了什麽，但齊昊不一樣，關於這個夢，以及夢裏的一切，仿佛曆曆在目。

    那是如山一般直插雲霄的通天之柱，柱上滿是刀劈斧鑿的銳痕，卻又被厚厚的苔蘚遮蓋。

    他就站在柱前，天地間荒蕪一片，勁吹的狂風掀起了沙暴，在那呼嘯聲中，齊昊聽到了哢嚓哢嚓的齒輪轉動，舉頭望去，柱子的盡頭，陰翳的天穹深處似乎有一團遮天蔽日的黑影。

    他曾不止一次想要走上前去，可身體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然後，黑影爆發出了萬道豪光，整個世界都在灼眼的光芒中支離破碎。

    “喂！喂！昊哥！快醒醒！”

    那團光原來是把手電，阿虎正舉著手電在自己眼前晃動。

    強光刺得齊昊連連皺眉，他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怎麽了？”

    “大姐姐不見了！還有……”

    不用小虎再說下去了，因為齊昊已經坐了起來，他看向小虎身後，那尊高得看不見臉的蘇格拉底像還在那裏，不過……

    石像的身後，儼然是另一個世界。

    那原本是一個山穀，穀裏有座廢棄的城鎮——山穀依然在，城鎮也在。

    可和白天完全不一樣了。

    穀裏是白天，一道大得出奇的彩虹從山穀的這一頭架向另一頭，彩虹之下綠樹紅花小橋流水蝶鳥紛飛，美得簡直像是人間仙境，而那些房子……原本白天的房子看起來還像是人類居住的房子，可現在，那些房子全都縮小了一大圈，最高的一棟頂多也隻有一米五。

    不！不僅是房子，那穀裏的一切，花樹鳥蝶，全都縮小了一圈！山穀是五顏六色的，房子也是五顏六色的，而且怎麽說呢……這一切都給人一種卡哇伊的感覺。

    小虎突然瞪了瞪眼，滿臉不可思議的模樣。

    “那，那是……”

    他支支吾吾好一陣，指著齊昊身後。

    齊昊回頭，然後……他差點兒笑了出來。

    天還沒亮，因為身後的叢林一片正常，黑漆漆一片，可就是在那片黑林中，有什麽東西像棉花糖一樣啾~啾~接二連三地蹦了出來。

    這些小家夥在地上打個滾，卻因為手腳太短差點兒爬不起來！

    額……這是蘑菇？

    不，這是長手長腳的蘑菇！

    蘑菇人！？

    對，這特麽就是蘑菇人，二三十厘米高，綠豆大小的眼珠子，手腳也短得不像話，它們手裏拄著一根木棍——長矛！？

    ‘嘟嚕嘟嚕嘟嚕！！！！~~~~~’

    這群蘑菇人指著齊昊兩人蹦蹦跳跳，嘴裏發出嘟嚕嘟嚕的聲音，像是在示威。

    這委實是一幅讓人忍俊不禁的場麵，小虎的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可齊昊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離奇的事情多半不會是什麽好事。

    果然，齊昊看見領頭的那個蘑菇人擲出了它的長矛。

    那一矛輕飄飄的，根本就沒什麽力氣，可齊昊就是躲不過去——他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坐著，可就是，躲不過去！

    明明體力已經恢複了一些，稍微側個身就好了，他也的確側了身，可長矛還是紮在了他臉上！

    這一矛根本就沒見血，就是破了個皮，齊昊稍微感覺到一丁點兒刺痛，然後……

    他哭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地流！

    “昊哥，你哭什麽……哈哈哈哈哈哈！！！！”

    小虎看到齊昊的異樣，剛開口，一支長矛紮在了他肩頭，然後他便瘋狂地大笑起來。

    兩人一個哭一個笑，不遠處還有群蹦蹦跳跳的‘嘟嚕嘟嚕’，這場麵簡直神經病！

    “嗚嗚嗚，小，小虎，嗚嗚嗚，這東西，嗚嗚嗚，有，有毒啊，嗚嗚嗚……”

    齊昊撿起地上的長矛，矛尖泛著一抹綠色。

    “哈哈哈，昊哥，哈哈哈，那，那我們，哈哈哈，怎麽辦，哈哈哈……”

    “嗚嗚嗚，抄家夥，嗚嗚嗚，開，開槍，嗚嗚嗚，嚇嚇他們，嗚嗚嗚，別，嗚嗚嗚，別打死了……”

    小虎掏出了槍，可才剛舉起，又是一支長矛飛了過來——這長矛真的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明明看見了卻就是讓不開！

    長矛紮在小虎手上，那手瞬間就聳搭了下去：“哈哈哈，昊哥，哈哈哈，我，我的手，哈哈哈，沒知覺了，哈哈哈……”

    齊昊此時自身難保，小虎中招的同時，一隻蘑菇人跳上了他的肩頭，手裏的長矛就抵著他的鼻尖，那矛尖泛著黑光，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嗚嗚嗚，先，先別動，嗚嗚嗚，小虎，嗚嗚嗚，這些家夥，嗚嗚嗚，不對勁，嗚嗚嗚……”齊昊淚眼叭嚓道。

    兩人一動不動，蘑菇人似乎是滿意了，停止了蹦跳。

    “嘟嚕！”齊昊肩頭的蘑菇人瞪著綠豆眼，小短手指著身後山穀的方向。

    蘑菇人們從兩人中間穿了過去，慢悠悠地走向了山穀——它們是過路的？齊昊心底鬆了一口氣。

    可馬上……

    “嘟嚕！”齊昊肩頭的蘑菇人又一指山穀，這一次它的雙眼看的是齊昊。

    齊昊不動，他這回是明白了，這些小家夥是把自己當俘虜了，那山穀顯然是它們的地盤，跟著去？

    “嘟嚕！”矛尖抬到了齊昊眼前，好吧，看來是沒有選擇。

    “嗚嗚嗚，小虎，嗚嗚嗚，起來，嗚嗚嗚，我，我們，嗚嗚嗚，跟著走，嗚嗚嗚……”

    兩人在一群蘑菇人的簇擁下，一步一哭，一步一笑，晃晃悠悠地，走進了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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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蒂法學姐，你帶的那兩個人素質也太差了吧，警覺性太低，臨場反應也不足，全副武裝，可一個彩虹穀就讓他們栽了。”

    “彩虹穀本來就隻是個門檻，勇氣、信心、智慧……激發潛能需要一個鋪墊，這些人在hé píng世界待太久了，猝不及防栽在這裏很正常，不栽第二次就行了，試煉島最外圍這圈隻是給他們一個提醒，讓他們把hé píng世界的那種安逸心態變過來，畢竟人的心理素質，不是一次就練成的。”

    “不過你這麽做好像違反試煉章程啊，你真要教他們用底艙的那些裝備？”

    “今年提高了試煉難度，底艙那些算不了什麽——話說回來，你那邊有好消息嗎？”

    “有！一個小時前有個小女孩覺醒了，按照章程我們已經把她回收了。”

    “這麽快？看來今年的新人素質很高啊。”

    “是很高，剛才我們檢測到一例極高的適格反應，已經上報學院了。”

    “極高？有多高？”

    “額，這個……上頭打算派一隊外勤過來……”

    …………

    蒂法睜開了雙眼。

    試煉島並不在天網的籠罩範圍中，長距通訊的時間有限。

    她現在正在彩虹穀裏，確切說，是彩虹穀裏蘑菇人的俘虜。

    學院要通過試煉選拔出可以吸納的適格者，但試煉並不是完全安全的，過去在試煉中曾出現過非常優秀的適格者甚至是覺醒者，但卻因為各種意外而夭折，所以從十年前起，每一次試煉學院都會抽調學生組成‘監察組’和‘安全組’參與其中，監察組負責記錄評估，安全組則保障新人的安全。

    在兩個小時前，蒂法接到通知，有一群新人被抓進了彩虹穀，蘑菇人雖然性情溫順，可也並不是完全無害，穩妥起見，她自己送上了門來。

    蒂法所在的地方是彩虹穀的正中心，蘑菇人在抓到獵物後都會送到這裏，至於為什麽送到這裏……其實有時想想蘑菇人這種‘異種凶獸’，還是挺可怕的。

    彩虹穀的正中心是一朵巨大的蘑菇——也就是齊昊看見的那棟最高一米五的‘房子’。

    蒂法和其他幾個被抓的新人就被綁在這朵蘑菇下，這朵蘑菇生長的地麵很柔軟也很潮濕，像是厚厚的草皮，卻又散發著某種異香，一群群蘑菇人拉著手，繞著這朵大蘑菇跳舞，嘴裏嘟嚕嘟嚕個不停，起初還覺得有些可愛，聽久了就變得詭異起來。

    這時，跳舞的蘑菇人讓開了一條路，又有兩個倒黴鬼被押送了過來。

    “蒂法姐姐！”小虎驚疑地喊道。

    齊昊隻是稍微看了一眼，然後無力地聳搭下腦袋，本來就沒多少體力，哭了一路已經耗光了。

    ——那毒的時效大概是一個小時左右。

    “嗬，你這個大男人眼睛都哭腫了啊。”蒂法看著齊昊笑了起來。

    “你還有心情笑，”齊昊被押著坐下，“想想怎麽脫身吧——你是怎麽被抓的？”

    “上廁所，”蒂法說，“然後這些小東西就躲在樹叢裏。”

    齊昊掃了一眼其餘的幾個人，看穿著都是船上的人，大概七八個，隻是這些人都聳搭著腦袋，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誒，這裏還有別人。”看到同類小虎似乎很高興，他捅了捅身邊的男人，“你們是什麽時候被抓的？”

    那男人艱難地抬起了頭，齊昊一下子認出了他，這是指揮開船那個金發男人。

    “我們……”男人嚅了嚅嘴唇，他竟然會說漢語，而且還很標準。

    “我們是入夜的時候被抓的。”

    小虎看了看這些人：“你們怎麽了？看起來都很累的樣子。”

    “我們剛被抓的時候還有力氣，但現在虛弱很多了。”男人說。

    齊昊的心沉了沉，半個夜晚的時間就快脫力這顯然不正常。

    “是這些蘑菇人幹的？”小虎問，“但我看他們也不像有害的樣子啊。”

    確實，這些可愛的蘑菇人看上去卡哇伊得不得了，完全不像是有害的樣子。

    金發男人笑了笑：“那你猜它們現在在幹什麽？”

    小虎看了看那些手拉手轉圈的蘑菇人：“跳舞？”

    “不，”金發男人看了小虎一眼，“我猜……它們可能是在堆肥。”

    “堆肥！？這什麽意思？”

    “等你力竭之後，就會死，屍體長毛了，就是肥料。”金發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