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張頭的兒子比我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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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老張頭老來得子,對其公子很是寵溺嘛。”
“哦?怎麽說。”
兩人邁步在陰暗的避雨長廊中,目光緊隨前頭引路丫鬟窈窕嫋娜的身姿,神情肅然卻唇齒微動,小聲交談。
“小院不大,卻養著那麽多丫鬟。”杜辰良環顧四周,示意了一番。
小瑜道士沒有跟著打量,他知道從前門走到這裏,每隔五步都站著一個俊俏的丫鬟。
作為一名道士,他的算術極好。
從前門到此已至百步,加上迎門的兩位姑娘再減去引路的一個。此時張府中的丫鬟已經超過二十。
一般小富之家,可養不起這樣多的丫鬟。
小道士微眯著眼,上下打量著引路丫鬟。
這裏的丫鬟都一個裝束,簡單一件抹胸白紗長裙,赤足無靴,裸臂無袖,肩膀上沒有裙帶掛靠,一身裙裝全靠胸上的絲帶維係著。
看起來似乎隻要輕輕一解,一身束縛便會隨之而卸。
這張家公子,真如此……浪蕩麽?
還是僅僅因為涼快?
小道士沒有穿過,不下定論。
他平靜地打量了一會兒,似乎發現了什麽,叫住了引路丫鬟。
他唇齒微分,清秀的小臉上瞬間展露人畜無害的笑意,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道:“這位xiǎo jiě姐。”
杜辰良站定不動,強壯的身體以極微小的幅度顫動了一下,不禁回想起某些不太美好的畫麵。
丫鬟轉過身子,微蹲一禮後問道:“這位少爺有何吩咐。”
杜辰良偏過頭,以一身正氣克製自己不去看丫鬟胸前的深穀和誘人的小丘。
小道士卻仿佛沒有察覺,他反而湊近了身子,以閨中密友的姿態湊到丫鬟的耳邊說道:“你們平時都這麽穿麽?”
“啊,不是的。”丫鬟急忙退後,捂著羞紅的臉頰說道:“少爺忽然去世,老爺十分傷心,我們這些丫鬟仆人,都要穿些素淨的衣服,不敢放肆冶豔。”
這,還不夠冶豔?杜辰良心中呐喊。
場間陷入一種難言的寂靜,約莫持續了三次呼吸,小道士一直注視著丫鬟。
“你在害怕什麽?”他忽然說道。
丫鬟身軀一顫,搖頭不答,轉過身沉默著加緊腳步。
小道士挺直脊背,扶正了道帽,撫摸下巴,心中疑惑久久不解,不想被捕快瞧出端倪,便做若有所思狀。
半晌,他轉頭對著呆愣了半天的杜辰良輕聲問道:“她幹嘛要跑,難道是我太帥了麽?”
……
老張頭是個為富不仁的老頭。
具體如何為富不仁,小道士沒有告知杜辰良。
因此當老張頭穿著一身麻衣從中堂裏跑出,當場跪下一把抱住他大腿的時候,杜辰良腦海裏一陣空白,陷入一種小道士稱為懵逼的狀態,並且第一時間覺得身前這個涕淚橫流,聲嘶哽咽白發老人,十分可憐。
是了,中年喪偶,老年喪子,即使是三百斤的渾厚身材,也承受不下如許悲傷。
小道士長袖掩麵,不忍見到這樣的場麵,雙肩聳動,似乎也感同身受,極力忍耐。
最起碼,老張頭是這麽想的。
“杜大人!你可得為我兒報仇啊!”
老張頭雄軀一震,抱住杜捕快大腿的雙手更高更緊。
杜哥兒虎軀一震,趕緊伸出手拉開老張頭,並企圖扶他起來。
“張家主,使不得。您先起來!”顯然徒勞無功。
“你先報仇!”
“您先起來!”
“你先報仇!”
……
接下來發生一切像極了話本裏民女申冤的戲碼,上下一番推辭之後,老張頭吐出了實情。
小道士總結如下。
案情發生在昨天深夜,老張頭一如既往巡夜到兒子臥房。
晚年得子,老張頭對這兒子寶貝得緊,每天睡前都要到兒子的房裏照看,自其生母病逝後,更是十四年如一日,無一日不如此。
昨夜他推開房門,就看見兒子躺倒在地板上,渾身是血。
此時他試探兒子的鼻息,發現已然沒氣。
大約天明時分,大夫趕到張宅,對張家公子進行救護,但張家公子已經咽氣多時,大夫也無能為力。
杜捕快表示今晨他剛剛趕到衙門當差,就撞見了張宅的丫鬟報案,急忙趕到了醉紅樓尋他。
又當麵詢問丫鬟,得知那天她要陪少爺侍寢,但被少爺拒絕了,說是要一個人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老張頭舊患複發劇烈地咳嗽,丫鬟急忙照顧,沒有接著往下講。
老張頭多年低調,沒有仇家。
以上是至今為止探訪張宅得到的所有收獲,而接下來,小道士決定擴大戰果。
站在張宅大門前,杜瑜二人與老張頭告別。
“老張頭,上回算命,你說欠我的那壇老酒,何時予我?”小道士笑著問道。
“年紀大了,記性越來越差。小哥兒你想要哪壇老酒,盡管說,我這就取來給你。”老張頭扶著門檻,喘息著說道。
“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要你那壇五十年的陳釀老酒。”小道士笑著說道。
“去,小芸,把公子說的那壇老酒取來。”老張頭回頭向丫鬟說道。
小芸遲疑了一下,沒有邁步。
“快去!”老張頭忽然瞪了她一眼,刹那間眼神恐怖陰森,但轉瞬間又變得渾濁。
小道士站在老張頭正麵,百無聊賴之下正在觀察對麵的一隻羽毛精致的肥鳥,似乎沒有察覺。
丫鬟急促地奔跑回院,不多時抱著一個封泥的黑陶酒壇子小步奔來。
站定時氣息急促,胸脯上下起伏,洶湧的波濤似乎要撐開係帶,香汗打濕了衣襟,隱隱透出其中的雪白肌膚。
杜捕快又轉頭看向別處。
小道士悄聲一歎,決定做一番嚐試。
他對老張頭說道:“這酒壇看來極沉,不如老張頭送佛送到西,將小芸和老酒一起予我,隨我回家吧。”
“公子說笑了,這婢女卑賤,送您本是無妨,但她恰巧是小兒生前最愛的女婢,如今我兒一聲不吭便離我而去,白發人送黑發人,小老兒心中悲切,往後的日子裏唯有睹物思人,希望小芸也能陪在身邊照顧我,望二位體諒。”
老張頭又一震三百斤的雄軀,哽咽著說道。
“如此,冒昧了。”小道士輕歎一聲,作揖告別,抱過小芸懷裏的酒缸走下石階,踏上船板。
杜辰良一躍而上。兩人進船艙與船家敘談。
不多時船繩鬆解,小舟隨撐起的長篙蕩入河裏,如一隻黑色的小魚在水麵竄行,振起一圈圈的波紋,悄聲遠去。
……
船艙裏。
小道士與捕快對麵而坐。
“你看出了什麽?”杜辰良眨著雙眼皮的大眼睛壓低了聲音問道。
“看出了很多。”小道士淡定說道。
“說來聽聽。”
“很長。”
“挑重要的講。”
小道士沉吟許久,說道:“老張頭不肯讓我們公子的遺體,說是已經入棺。我覺得有些問題。”
杜捕快皺著眉頭,說道:“開棺驗屍確實不太吉利,老人家晚年喪子,也還可以理解。”
小道士詫異地凝望了他數息時間,然後才搖頭說道:“那我沒有其他發現了。”
杜辰良蹙著眉頭,說道:“你肯定察覺到了其他疑點,想要瞞我。”
小道士驚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第一次認識捕快。
顯然疑點是有的,而且極多。
案情發生在昨日深夜,張宅雖然偏遠,但以其到鎮中醫館的距離,怎麽也不可能到天明才叫回大夫。
報案的時間更是極晚,更像是請完了大夫才來報案,張宅裏有那麽多丫鬟,足可以一個報官,一個請大夫,其餘十幾個加油呐喊。
怎麽著也不至於耽擱那麽久。
這一切怎麽看都像是老張頭在刻意拖延,也許是遮掩不住才權且報案。
再說今日最詭異的地方,老張頭居然毫不猶豫地將平日裏珍若生命的陳釀老酒給送出來了。完全不像那個吝嗇短視的老頭!
怎麽看都是巨大的嫌疑。
總結這一連串的怎麽看,他沉吟許久,認真道:“我以為那丫鬟會哭著喊著要跟我走。”
杜辰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難以習慣其莫名的自信,說道:“這不是很正常麽,也許人家公子長得比你帥,小丫鬟心念舊主,不肯改侍。”
小道士搖了搖頭,以極認真的神情肅然說道:“老張頭的兒子比我帥?”
不等捕快回答,又兀自接道。
“不存在的。”
“我是誰?”
“無暇美玉的瑜,俊逸清秀的帥。下回不要叫我愚道士什麽的很難聽,請叫我大名,如果嫌長,我接受你用單名簡稱。”
場麵陷入寂靜。
許久……
“好的小魚兒。”
……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回家。”
“哦。對。那明日我們去哪兒?”
“……叫聲爸爸我告訴你。”
“爸爸是什麽意思?總感覺你在占我便宜?”
“噢,就是好朋友的意思。”
“噢,爸……”
“別,我騙你的。”
“……”
“明天我們去尋訪下那個替張公子救治的大夫。然後,想想最近有什麽特別的事兒可能讓張公子與人結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