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司馬子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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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牆之隔的王府內,此時仍是一片慌亂景象。

    到處都是兵士跑動的聲音和仆役們驚慌的呼叫聲。

    “還沒有二公子的消息嗎?!”一名身著皮甲、頭頂纓盔、肩掛大紅氈披的中年男子,正滿麵怒容的大踏步往後園方向走去,右手中的秋水長劍上,尤自還在滴著鮮血。

    他,便是魏大行台尚書、殷州軍領軍都督、欽命晉陽剌史司馬子如。

    此時,頂盔摜甲的何伯、段榮以及數十名殷州軍的大小將領,正緊隨其後,人rén miàn上皆是殺意凜然。

    “稟大行台,小人問過那柔然王子,二公子當時應是與突騎公子一同避入了後園。小人親自察看過,據沿路痕跡和突騎公子死前行狀看,二公子……應該是退入了王府廢園之內!小人已著兵士在園外把守”,何伯跟在司馬子如身後低聲回報。

    “嗯?!”司馬子如聞言劍眉立時豎起,回頭狠狠瞪著何伯,怒道:“為何不入園搜尋?!”

    “這……不得丞相諭旨,無人敢入廢園”,何伯的聲音更低了。

    “混帳!如此關頭,豈能因循舊規?!”司馬子如厲聲斥道,腳下更是又加快了幾分。

    何伯不敢再言,低頭跟上。

    不多時,一行人便趕至廢園門前。

    此時的廢園前,已是甲士林立,十餘名仆役丫鬟正麵帶焦急的在園門口徘徊。

    遠遠見到一眾將領人人衣襟染血、披甲持劍而來,一眾王府下人均是急忙閃避兩旁,惶恐的跪倒伏地。

    司馬子如麵色凝重的來到廢園門口,剛毅的麵孔上浮現起一絲淡淡的哀傷。

    地上,高突騎的鮮血尤未幹透,殷紅剌眼。

    這孩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小時候最是喜歡纏著他要糕點吃,胖乎乎的一逗就笑個不停,格外招人疼愛。

    司馬子如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鼻頭沒來由的有些酸澀,將頭偏向一旁,不忍再看。

    目光卻無意中掃到了對麵廢園那扇依舊緊鎖的青銅大門上,頓時怒目圓睜,猛的抬劍一指那扇園門,對兩側的兵士厲聲喝道:“還愣著幹什麽?!翻進去,搜!”

    “喏!”

    從軍士當即齊聲大喝,不再搭理那些曾在此攔阻的仆役,手搭人梯,向牆上攀去。

    “住手!”

    一聲嬌斥,突然從園側的回廊下響起。

    滿麵憔悴的婁夫人,在七八名丫鬟的攙扶下,從回廊的陰影中急步走了出來。

    “拜見王妃!”

    司馬子如見婁夫人竟也在此處,急忙“嗆啷!”一聲歸劍入鞘,上前兩步,領著眾將一齊單膝跪地。

    “各位將軍請起”

    婁夫人有些無力的虛抬了一下手。

    見司馬子如等人起身,婁夫rén miàn上擠出一絲微笑,雙手微合在腰間,向著司馬子如微微一福道:“大行台辛苦了,妾身有禮……”

    “不敢!”

    司馬子如趕緊抱拳躬身,虛避到一旁,讓過了這一禮。這才一臉嚴肅的看向婁夫人詢問道:“突騎這孩子……還請王妃節哀!王妃可有二公子的下落?”

    婁夫人被幾名丫鬟攙扶著,聞聽此言,痛苦的閉上眼,輕輕搖了搖頭。

    “那為何……?”馬司子如有些不解的指著廢園,可話剛開了個頭,便被婁夫人打斷。

    “不行!誰都不可以進這個園子!去外麵,再找!”

    聽到她這話,司馬子如也急了。

    他劍眉一挑,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急道:“妹子!現在闔府上下各個角落都翻遍了也找不到樂兒,隻有此園未查,更何況種種線索都有跡象顯示,他很可能已避入園中!如今天寒地凍,更不知樂兒身上是否帶傷,怎可在此時猶豫拖延?!”

    “大伯,我這當娘的又何嚐不憂心樂兒?可祖宗遺訓:無高氏公決,擅入此園者——死!”,婁夫人臉色蒼白的低聲道。

    “可……”作為丞相的發小和結義兄長,司馬子如顯然也是知道高家這條奇怪祖訓的,聽了婁夫人的話,他也一時有些語塞,不知如何是好。

    “稟大行台!”

    這時,從後園外匆匆跑進來一名小校,等他來到眾將領麵前時,才驚見原來王妃竟也在此處,忙單膝跪下,改口急道:“稟王妃、大行台,剛才小的們在清點剌客屍首時,竟發現一個裝死的,已將他製住,本想拷問些內容,可他說的話我們都聽不懂,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王妃、大行台決斷!”

    司馬子如聞言,雙眼一亮,忙回頭看向婁夫人。

    婁夫人無力的閉上雙眼,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此間事,全憑大伯處置吧”。

    得了婁夫人的許可,司馬子如立時霍的回身,怒目圓張,扶在腰間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看著那小校過來的園門方向,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將他帶來!”

    “喏!”

    得了大行台軍令,那小校應聲去了。

    這時,一旁的段榮眼睛轉了兩轉,踱步到司馬子如身邊,低聲提醒道:“遵業,怕是少不得還需請那柔然小王爺一同移步園外。”

    “嘶——”司馬子如瞬間便明白段榮的意思:估計現在,也隻有這位柔然小王爺,能暫當通譯一職。隻是,後園此處,又豈是那柔然人可以一窺的?

    他略一沉吟,便吩咐何伯道:“青山!去將那柔然王子請來。記住,不要進後園!某就在園外審理那剌客。”

    “喏!”

    何伯應下,大步去了。

    這時,司馬子如又緩步走回婁夫人身邊,壓低聲音道:“妹子!一會要讓那柔然王子作通譯,卻不便將他帶來此處。此事我自帶人去園外審理,你身子弱,就在此處休息片刻。那些髒了巴嘰的場麵,也沒什麽可看的,聽我消息便是……”

    “我去!”

    卻沒想到婁夫人卻是斬釘截鐵的一口回絕,繼而如一頭雌虎般目光恨恨的道:“問不出樂兒的下落,我就活剮了他!”

    見司馬子如還要相勸,她一擺手道:“大伯不要勸了,走!”

    說罷便自顧自的讓丫鬟們攙著往園門外去了。

    不一會兒,被棉被裹著的月酆便被幾名軍士用一張精致的牙床,抬到了中園。

    在昨夜的那場激鬥中,月酆一人獨斃了九名剌客,身中十餘刀,但都是些皮外傷,隻是傷在了肩、腿等處。可素黎、拔略和尉遲三人卻傷勢較重,素黎在射光了箭壺中的四十餘枝羽箭後,也身陷重圍,以彎刀力搏,直至援軍趕至……

    待眾人來到中園,站在園中的賞花閣下,婁夫人的目光中滿是悲傷。

    這裏曾是丞相在王府時,他們夫妻倆最喜歡流連的地方。

    隻是這座曾經花團錦簇的園子,如今卻是滿目瘡痍,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而這裏,也是兒子高洋,最後一次在眾人的視線中出現的地方。

    這時,軍士們抬著月酆從遠處走來。

    看著這個昨夜救了自己兒子一命,卻給整個王府招來如此禍事的柔然王子,婁夫人的心情很是複雜。

    她的麵色變了數變,最終還是換上一臉的關切,走上前柔聲問侯道:“昨夜多虧了小王爺舍命相救,不知小王爺傷情如何?”

    月酆掙紮著支撐起半個身子,吃力的道:“呃……不敢勞王妃動問,月酆僅受了些皮外傷,隻是心中一直惦念著子進,不知王妃可曾有他的消息?”

    婁夫人聽他問起兒子,眼眶忍不住一紅,伸手捂住嘴,默然的搖了搖頭。

    “啊?……”月酆聞言大驚,正欲再問,卻見一名全身具甲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對他微一抱拳,高聲插話道:“魏,大行台尚書,司馬子如,拜見小王爺”。

    “司馬公?”月酆聽到“司馬子如”四個字後,驚喜的就想坐起行禮,卻猛的扯動了傷口,疼得他痛呼一聲,跌落在牙床之上。

    “小王爺!”

    司馬子如和婁夫人見狀俱是麵露關切之色,上前扶住月酆,卻聽見月酆語氣急切的道:“司馬公……我……我沒事。小侄從小便常聽父汗講起當年他與丞相和司馬公在懷朔時的種種過往。父汗每每提及司馬公,都有懷念、崇敬之情,他常對小侄說,司馬公之才,不讓漢時子房!並嚀囑月酆此行,一定要去府上拜望!卻未料竟能在此得見司馬公,月酆何其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