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泜水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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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



    緊隨在中年壯漢身側的那名黑臉漢子,此時也已發現了異變,高喝一聲,猛的撥出鞍側長刀,用力一夾馬腹,衝出了隊伍。



    他身後的四十餘名勁裝武士無人出聲,隊伍中隻是響起一片抽刀拉弓的兵戈響動,便有十餘個騎術最好的打馬隨他衝了出去。餘下的人,則驅馬擁上前來,將中年壯漢層層護佑在中間。



    此時,天際最後一絲餘陽也已消逝在遠山之間,蒙蒙的昏暗終於籠蓋了四野。



    “嗡——!”



    一陣弓弦震動的嗡鳴,突然自遠處那片巨大的野草地中傳來,如萬蜂震翅,驚得眾人心頭一顫。



    幾乎就在弦聲響起的同時,那黑臉漢子雙瞳猛的一縮,左腳本能的一甩鞍蹬,右腿下屈,整個身子眨眼間便順勢斜著貼在了一側的馬腹之上。



    便在下一刻,無數利刃入肉的“卟!卟!”之聲,便在他的耳畔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身後一疊聲的馬嘶人嚎!



    黑臉漢子胯下的駿馬,在奮力奔出數步後,也終是悲鳴著撲倒了下去,將他的身子重重壓在了身下,馬身另一側,竟是插著十餘枝箭杆。



    也許是剛才震傷了內腹,黑臉漢子的胸口傳來一陣隱痛,他悶哼一聲,掙紮著從馬腹下退出,卻驚恐的看到,遠方野草深處,忽的亮起了幾點星芒,隨後越來越多,直至連接成一片,隻是須臾之間,密密麻麻的火光便已將本就不寬的官道攔腰阻斷……



    那是火把!看數量,對麵的敵人至少不下三百!



    黑臉漢子掙紮著站起,喉頭卻猛的湧起了一股腥甜。他急忙氣運丹田,生生將這股鮮血壓了回去,手中的長刀鋒刃,卻是在這一刻“唰!”的閃過一片寒芒。



    身後,有低沉的shēn yín聲傳來。他一邊戒備著,一邊扭頭回顧。



    借著尚微的天光,他看到,自己身後三十餘步範圍的地麵上,插滿了雕翎羽箭,密如野草,身後已再無站立著的人馬,隻有兩三個未斷氣的,還在地上痛苦的抽搐、掙紮著。



    “大人!”



    落在最後的數名勁衣護衛,因相距了十餘步距離,才險險逃過一劫,此時已是疾馳趕到,紛紛衝上前來,七手八腳的將黑臉漢子拽上一匹馬。



    “殺啊——!”



    前方傳來了鋪天蓋地的喊殺之聲,在星星點點的火把光照之下,似有無數人馬正向著此處湧來,眾人皆是駭得目瞪口呆。



    “快!通知掌櫃的,快走!”



    黑臉漢子在被人扶上馬背時,便已嘶聲厲吼道。



    “不必了!”一個渾厚鏗鏘的聲音,從距幾人不遠處傳來。



    黑臉漢子的雙目猛的睜大,他看見人群後,閃出了一張胡須花白卻神情堅毅的麵容。



    “掌櫃的!”黑臉漢子滿麵焦急,剛想勸中年壯漢速退,卻被對方猛的抬手止住。



    此時,這中年壯漢的神容反倒變得淡然了,他催馬來到黑臉漢子的近前,目光柔和的注視著他,問道:“沒事吧?”



    “無礙!”黑臉漢子神情堅定的回望著他,搖了搖頭。



    “到後麵去,整隊,備戰!”中年人輕輕拍了一下黑臉漢子的肩頭,言語簡短有力。



    然後,他一夾馬腹,分開眾人,緩緩來到了隊伍的最前麵,平靜的注視著遠處漸漸聚攏而來的數百彪悍強人。



    那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抱拳,在馬上朝著前方一拱手,提聲喝道:“小人隻是範陽一趕腳過客,不知前方是哪路軍爺的人馬?若有衝撞得罪之處,還請軍爺們高抬貴手,指點一二!小人隨行尚有些許路資,願盡數奉上,唯求與各位軍爺結個善緣!”



    遠處黑暗中回應他的,隻有沉悶的“沙沙”腳步聲。



    中年壯漢眉頭一跳,握著韁繩的手背上,青筋忽的突起,卻仍是挺胸立馬,身子一動不動。



    前方的隊伍,終於停在了三十步外,沒有一絲喧嘩,隻有百餘枝火把燃燒時,偶爾發出幾下“劈叭”之聲。



    中年壯漢微微眯起雙眼,小心打量著前方這些強人,見都是些尋常農夫裝扮的漢子。



    不過,他卻敏銳的發現:這些人的身形與容貌俱是透著一股桀驁勇武之氣,手中拿著的也都是清一色的製式長槍!



    雙方靜靜對峙了半晌,對方人群中才傳出一個男子有些嘶啞的聲音:“南趙漁木寨,打春糧!棄武不殺!”



    “漁木寨?!”



    中年壯漢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鼻中輕哼了一聲,冷冷一笑,語氣卻比方才更謙恭了幾分,一拱手高聲道:“原來是漁木寨的各位好漢爺!請恕小人濁眼昏花,看不清方才是哪位掌櫃的說話?小人這廂有禮了。”



    “少他娘的套近乎,下馬!棄武!”還是那個有些嘶啞的聲音嚷道。



    中年壯漢這時正凝目在人群中搜尋,此人剛一開口,便被他視線捕捉到了。



    隻見,這人是一名身著粗布棉服的中年男子,正擠身在前幾排的人群之中,看麵相大約三十餘歲年紀,生得濃眉大眼,麵容削瘦,唇上留著一抹極短的黑須。



    中年人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



    他方才借著火把的微亮看得分明:這男子說話時,神色間沒有一絲匪氣,反倒是給人一股冷厲的壓迫感,肩背挺得筆直,言語簡短鏗鏘,便如同臨戰號令,這是隻有軍中驍騎將官才有的獨特氣質!



    中年人的目光閃爍了幾下,再次擠出一絲笑容,一拱手,用有些討好的語氣衝那男子所在方向高聲道:“這位好漢便是漁木寨大掌櫃的吧?方才小人的家仆探路時驚擾了各位好漢爺,小人在此先給大掌櫃的和各位好漢爺賠個不是。”



    說罷,又探手從馬鞍一側的乾坤袋裏,掏出來一個布囊,高舉過頂,對著前方大聲道:“小人此行是前往南趙看望一位故人,因而隨身未帶多少資財,隻有這四十兩黃錠,都是真金足兩,盡數奉上,權當是小人的一點微薄孝敬!還請好漢們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說罷,他手舉黃金,目光炯炯的打量著麵前的這支隊伍,可回應他的,卻依然隻有如山般的沉默。



    半晌,那個男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扔過來!”



    那中年壯漢聞言,微微一笑,拖著長音,高嚷了一聲“好嘞——!”,便將手中金囊高高拋了過去,正好落在對麵那夥強rén miàn前幾步開外。



    人群中迅速有人出列上前,將金囊拾起,小跑著回到了隊伍裏。



    片刻後,對麵的那夥強人閃出一條僅容兩人並排而行的窄道。



    還是那男子的聲音,高喝道:“下馬,棄武,過!”



    中年人聞言,身子便是一僵,一雙不大的三角眼中,頓時bào shè出兩道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