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登天梯,換姓名
字數:6022 加入書籤
“入了我門,需要自行登梯而上”
一道聲音很是飄忽,從前方的雲霧中傳來,不知是何人所說。
望著那五道漸行漸遠,越來越小的身影,被鑒令選中的三十人趕忙跟了上去。
地上有一條黃線,不過隻有十丈長,一尺寬,卻好似一片絕淵,將兩方空間隔開,仿若兩個世界一般。
眾人抬腳,不過越過一條黃線而已,身體卻好像突破了一層壁障,從這一界硬生生的擠到了另外的一界。
濃鬱的天地靈氣鋪麵而來,純粹的驚人,順著牧蜀的身體,從口鼻之中,從每一條毛孔中衝了進去。
牧蜀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體內充盈、飽滿著,卻又沒有鼓脹的感覺。每一次呼吸都更加順暢,五覺更加靈敏。
牧蜀旁邊,那錦衣華服的中年人,即使是眉梢的上的一點泥土也看的顆粒分明。
牧蜀此刻如置身母胎中的嬰兒,從頭頂的發絲,到腳上的指節,全身無比的放鬆。
其餘二十九人也是一樣,全部一臉放鬆的神色,似經年的陳疾,滿身的疲倦突然的宣泄一空。
不過現實並沒有給眾人過多陶醉的機會,因為眼看著前方的五位天師越行越遠,就要完全看不到了。
牧蜀張嘴,大口呼吸著這裏異常新鮮的空氣,調整了一下狀態,抬腿邁步,開始前行。
眾人不斷前行,牧蜀回頭一瞥,沒有被選中的那些人大多都以散去,僅剩的幾人,或年老身衰、或病弱體殘、或喪失了目標,一臉迷茫之色。顯然為了尋到仙門,眾人無不耗費了無數時間,無數錢財,更曆經了眾多艱險。
那仍舊癱軟在地上,曾嚎啕大哭的精瘦男子,掛著淚痕的臉上糊著的泥土混著淚水鼻涕化作了滿臉的怨恨,幹裂的雙唇有血珠溢出,過得一會,精瘦男子起身,恨恨的吐出幾句咒罵的話語,這才逐漸遠去。
那一瘸一拐的背影,綴滿了淒涼。
“眾生眾相,各人各命。”
牧蜀忍不住歎息一聲,已之幸事,他人傷感。
通天的階梯,似乎越走越長,看不到盡頭。而那些剛剛進來之時撲麵而來的天地靈氣竟然也好像在逐漸消失一般,過得片刻已經完全無法感應到了,令眾人一陣惘然。
眾人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之久。最開始的時間中還能遠遠的看見五位天師迷糊的背影,隨著時間的推移,最後隻剩下被選中的三十人奮力爬著。
天梯穿雲破霧,直入雲霄,偶爾會有幾隻大鳥飛過,遮掩在雲霧中,看不清身形,隻是會傳出幾聲怪叫。
起初,三十人雖身困體乏,很是疲憊,卻俱是帶著欣喜,有些興奮,一個個健步如飛,如同神助。
天梯漫長,眾人前行了許久,除了偶爾的鳥叫或風聲,隻剩下眾人的腳步聲。
“大家以後都是同門,不若大家互相認識下?我名宇飛,千鍾國香楠人世”
有人開口,說話的是一個體闊,肩寬,身形魁梧的大漢。年餘三十,滿臉絡腮胡子。雖被天上的三輪太陽曬出了滿身大汗,卻並無汗臭味,而是一股清雅的香氣,與大漢的形象顯得格格不入。
千鍾國是西嶺疆域一個大國,獨占一州,強盛無比,國中有一小族名為香楠。
香楠人以種植香楠樹為生,且天生生有異香,異香清幽、淡雅,令人陶醉,血統越純的香楠人,身上的香味越甚。
藤木含香萬人醉,羅紗衣袖冷落香。這句詩便是用來形容香楠人的。
“李氏,姓李,名氏。”
宇飛旁邊一人,眉目清秀,個子很高,穿一身披掛長袍。長袖,長襟的藏青袍子將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李氏話語不多,隻是埋頭不斷前行,長長的袍袖拖在身後,不斷擺動。
“嚴勖(xu,四聲),釗(zhao,一聲)和國,楚良人,見過各位。”
一女子,音若鵲吟,生的體態纖細,瓜子臉,著柳眉鳳眼,櫻桃唇,雙頰嫣紅,一顆美人痣生在眼角恰到好處,襯的人又美了三分。
一件青色羅莎裙,略帶風塵,掛著幾朵殘花,粘著幾片老葉,輕擺搖曳,嫵媚動人。
有道是:一點紅唇三分笑,兩麵櫻妝六兩春
如果隻是如此,當算的上是一位一等一的美人。可惜一雙裸漏在衣袖外的雙手上滿是細密的,菱形鱗片,泛著淡淡的青光。
透過袖口隱約望見,鱗片自指尖開始,一直向著秀臂蔓延而上,甚是駭人。
第四位開口的是便是牧蜀旁邊,一個笑吟吟的中年人,身形寬厚,一身錦緞綢衣上裝飾著一些金絲銀線當是價值不菲,卻早已成了幾段,被塵灰掩蓋,看不出本來的光澤。
“吾名沅(yuan,二聲)賒,湘禹聖庭南詔人,曆年從商,小有積蓄。前些年,偶然聽聞仙門消息,花了半數家財,如今總算終有所獲。家中產業臨走之前全部托付給了族弟,雖然一直給家中寄信,卻不知道現在老母如何,幼子亦如何”
說罷,笑臉已逝,隻有幾許愁態擠滿了臉上。
不久,眾人基本介紹完畢,就剩牧蜀,以及那名身著黑衣,鬥笠遮麵的神秘男子。
等待片刻,那神秘男子似無意開口。
牧蜀從嚴勖那裏將目光移回,眼中還留著一點點青色,然後才瞥了那人一眼,這才開口道:“本名牧蜀,江河道人,隻是一介農夫”話很少,隻是簡單的介紹,沒有透漏太多的東西。
天梯漫漫,好似沒有盡頭,四個時辰後
牧蜀艱難的邁動著不斷顫抖的雙腿,看著腳下綿延天際,似是無盡的階梯,無窮無盡的疲勞充斥著四肢百骸,每一條血脈筋肉之中。
每抬一次腳,自腰部以下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肉筋都將一股痛意攀著神經,直入腦中。
很癢、很酸、很痛,有些難以忍受,擰在一起的眉角糾結成了一團亂麻。
“呼”“呼”
又一次停下腳步,略做休息,牧蜀大口地喘著氣。清新的空氣通過口鼻湧入肺中,劇烈的燃燒,化作一股力量,浸入血液,緩解身上的疲勞,卻收效甚微。
胸前背後淌落的汗水要麽被風雲卷走,要麽被條狀的衣物吸收,幹了又濕,不斷重複。
身旁同行的人們也是如此,滿臉疲憊,四肢顫抖。
牧蜀與其說是爬,不如說實在挪。滿是厚繭的大手扒著台階上的紋路,後腿費力的蹬著,一階一階的向上挪去。
三十人的隊伍,已經有十**人遠遠的落在了後麵。
此時狀態最好的要數那名身著黑衣的男子,抬腳、收步,雖然走的緩慢,但似乎還未脫力,仍在堅持,沒有如同牧蜀這般難堪的前行。
在其身後不遠處,名叫宇飛的壯漢艱難的跟著。
又一個時辰後,牧蜀腦袋昏昏沉沉,似灌了鉛似的快要垂在地上。身體早已沒有了知覺,隻是靠著一股頑強的毅力,或者說是一種本能在行動。
“天道艱險,欲得問仙路,非大毅力者莫強求,此間不進,則退,前路難行,道心難修”
一道聲音突然傳來,被風撥散的雲霧後麵,一座寬廣的廣場上,栽種著一株需要十數人才能環抱的柳樹高聳入雲,看不到冠頂。柳樹神異,有神輝環繞,一條條金色的柳枝垂落,一片片金色的葉子拳頭大小,如同九天星辰,湛湛生輝。
一個梳著高髻,月白長袍的年輕道人正站在那柳樹下,莊嚴肅穆。道人文眉善目,體態清瘦纖弱,似隨時會被一陣風吹走。
道喝如電,灌入牧蜀的耳中,似有一股力量。
牧蜀勉強支起身子,將最後的氣力注入四肢,手腳並用向上衝去
“嗯”
累昏過去的牧蜀一個激靈,費力的扒開沉重的眼皮。
三陽西落,半彎殘月從雲端露出了一角,灑落些許銀輝。火炎白玉鋪成的寬大廣場上,三十道人影,或趴,或仰的癱著,幾乎無人還能站立。
即使是之前仍有餘力的黑衣男子也依靠在石欄上,胸口起伏的過分,喘著粗氣。
一塊塊火炎白玉鋪成的地磚都無暇無垢,觸摸上去很是溫潤,卻又不像一般的玉石那樣堅硬,散發著淡淡的赤輝。
牧蜀趴在地上,感受著身下溫潤的磚石,一點點的重新積聚力量。
歇了好一會,牧蜀才勉勵站起,卻仍是口幹舌燥,四肢酸痛,每一次喘息喉頭都痛到好似被刀割一般。雙手扶著身旁的勾欄,借著一旁那株高大挺拔,散發燦燦金輝的柳樹,看向那名月白袍的年輕道人。
道人身形瘦弱,左手負在身後,月白袍子纖塵不染,一動不動,如一株白楊堅挺。
待眾人都勉強站了起來,月白袍的年輕道人這才開口,聲音有力,如同虎嘯:“歡迎各位師弟,或師妹加入我若夢門。我是虎寅,執事間二執事,在此等候你等。你們可以喊我一聲二執事,或者虎師兄。”
虎嘯陣陣,風裂,雲散,使得眾人心頭一震,好不威猛。
“見過虎師兄”
“虎師兄”
“二執事”
稀稀拉拉的問候聲響起,聲若細蚊,如同喉嚨黏連在了一起,難以張開,顯得有氣無力。
虎寅,虎師兄毫不在意,:“今日天色不早,且各位已疲憊至極,我送各位去見貧居進食、且休息一晚,明日寅時會有人帶你等去夙鸞大殿正式拜見掌門。”
虎寅一雙大手一揮,一股氣流卷向眾人,氣流綿軟如絮,化作一片片青色的雲朵將眾人拖起。虎寅跨著大步,一步數丈,帶眾人遠去。
牧蜀神情恍惚,昏昏沉沉,如墜棉絮,周身白霧流雲遮掩,更偶有尖利的鳥啼響徹。不知自己被帶到了何處,更不知自己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隻是做了一場夢,夢中一張土炕,一個小人依偎在身邊,喃喃低語,很是親切,令人想要擁入懷中。
夢很長,牧蜀也睡得很死,已經不記得有多少個夜晚,沒有睡得這麽安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