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越鼎入夙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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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炎白玉鋪成的廣場之上,一條黑色的,由雲墨石嵌出來的小徑很是顯眼,一路穿過廣場,越過一尊尊方鼎,深入了一片片雲煙之中。
一行人踏著黑色的小徑,穿過雲煙前行。
“呼”
突如其來的大風卷過,吹散了一片雲煙,吹得人睜不開眼,將神秘人頭上的鬥笠都掀開了半邊。
一張臉,白皙,英偉,不知該說是漂亮還是英俊,有些獨特的美。
一對眸子立著,似是很不滿這風。神秘人伸手,將鬥笠按住,重新戴好。
“順著路徑走,千萬別亂跑”
沐沐提醒眾人,自己倒是在四處亂走,惹得明道在後麵不斷追逐。
方鼎中,香燃出的煙色純白,無異味,卻十分遮擋視線,僅有周身三五人可以看清。
每越過一尊方鼎,香煙就凝重了一分,殺伐之氣就減弱了一分,眾人被銅鼎環繞,破開香煙前行。
也正因為這樣,牧蜀才能不再受殺伐之氣影響,看清每尊方鼎上的刻圖。
“子弑父,母噬子,兄弟相殘,姐妹相爭這”
牧蜀駭然除了將士在殺伐其他刻圖也都令人心驚。方鼎上的刻圖手法細膩,痕跡清晰,即使殘缺的非常厲害,剩下的部分已足夠震懾人心。
牧蜀看到的不在是刻圖,而是一張張扭曲的麵孔,或哭或笑、或嗔或怒。一汪汪赤血在他眼中翻騰,嗆得他不斷幹嘔,幾乎要背過氣去。
不尊人道,違背倫常,這天下怎麽會有這樣的景象。
有人盯著刻圖,雙目被赤色充盈,渾身在顫。
“噗噗噗噗”
一條條細長的血霧噴了出來。
“不要看,更不要碰”沐沐走了過來,輕聲告誡道,手中一條赤紅色的尾羽不過在那人身上輕輕拍了幾下,一縷縷灰色的霧靄便從那人身上被拍了出來。那人好似脫力一般,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灰色的霧靄不過那麽一點,完全無法與香煙相比。
有微風拂過,香煙都隨風而動,隻有那幾縷灰色的霧靄特別凝實,風吹不散。
“大家跟上我走,千萬別盯著看”沐沐好心提醒,不斷說著什麽。
“鼎本是凡鼎,以凡銅鑄造,卻被人以冤魂浸染,怒血澆灌,長此以往不知千年百載,凡鼎不凡,化作了一尊尊殺戮之鼎”
“這麽多鼎?到底需要殺戮多少生命才能澆灌?”
嚴勖看著方鼎上的一塊塊鏽斑,那竟然不是銅鏽,而是曾今被澆灌過的血液,經曆不知多少年月,早已與鼎化作了一體,顏色都變得一模一樣。
一些老銅幾乎都看不出原本翠綠的顏色,此刻昏黑暗淡,完全沒有了光澤。
“多嗎?沒記錯的話原本的鼎應該有三千尊。”沐沐將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物被自己噴出的血霧沾染,就像是撒上點點怒花一樣的那人,輕輕拉起,對著眾人說道。
“三千尊我的天”沅賒不由得身軀一顫,驚訝出聲,忍不住想象了一番,赤浪如潮,血海滔天怕不是也不過如此。
“築鼎之人原本是凡人,築了這麽一批凡鼎,卻不知何時開始,不知因為何事,築鼎之人入了魔,築的鼎也成了魔器,殺伐也因此而起。”
沐沐白嫩的小手輕輕在鼎上擦拭而過,有喊殺聲陣陣破鼎而出。經曆了歲月之後,這些鼎上的殺伐之氣不止沒有消散,反倒漸漸烙印到了鼎內,越發的凝實。
“有屍骨成山,血肉填海。後來,築鼎的魔人死了,也不知是被誰殺了,還是自縊而亡了。魔人死了,鼎沒人主持,毀了不少,丟了不少,更多的則是被歲月藏匿,到了而今知道這些鼎的人也不剩多少了”
沐沐輕聲細語,不像是個小童,反倒像是個經曆了滄桑的老者,一路走過,為眾人講了不少關於鼎的事情。
“那是神魂香。”
沐沐白嫩的小手指著那一尊尊方鼎中插著的,一支支細長的香。
“這些鼎殺伐之氣太重,若不是這些神魂香在壓製,尋常沒有幾人可以接近。”
“那這些鼎是何人擺放在這裏的?”
有人問道。
“沒記錯的話,嗯應該是很多代以前的老掌門撿回來的”
“很多代?撿回來?”
眾人目瞪口呆,心裏隻犯嘀咕,見過撿東金銀,撿物件的,魔鼎也能撿?
“呼”
一陣大風刮過,吹的眾人有些站立不穩,衣衫獵獵,將這彌漫著的香煙都吹散了開來。
撥開雲霧見大殿?
一座巨大的宮殿,被香煙流雲遮掩著,此前竟沒有看到一點點痕跡。
此刻雲開煙散,還未走到近前,牧蜀就已經被震懾到了。
大殿很高,牧蜀目測,有三十多丈。大殿很寬,怕不是有六七十丈,且還有一部分被流雲遮掩著看不太清晰。整座大殿呈靛藍之色,有幽幽藍光,不超出大殿一尺,乃是大殿自行散發而出。
一眾人越走越近,等靠近了些,往大殿前一站,不過大殿萬分之一,與這宏偉大氣的大殿相比,越發顯得渺小了許多。
“寬九十九丈九尺九寸九厘九毫,高二十九丈九尺九寸九厘九毫,深六十六丈九尺九寸九厘九毫。也不知是哪個那麽缺心眼,少算了那麽一點。”
沐沐哼哼著,不斷鄙視著那不知名的建造者。
牧蜀粗略觀察,大殿主體以一種牧蜀完全不認識的材料築成,呈靛藍色,觸摸上去,與銅質感很是接近,殿壁上有百鳥為飾,萬花為襯,在舉天而拜
牧蜀正要細看。
“沐沐,還不帶人前來覲見?”
一聲虎嘯從大殿中清晰傳來,將雲霧從一頭卷到了另外一頭,吹的眾人有些戰力不穩,吹的將沐沐的話語打斷。
“知道啦,老二”
沐沐嘟著嘴回應,很是不滿,二字拖了好長。
雲墨石鋪成的小徑盡頭,便是殿門了。高有七丈七的殿門大開,兩扇門扉上各有一隻怪物在怒目而視。
三分為鳳七分似雉,一身七色的彩羽豔麗無邊,綻放出七彩的霞光。
不過兩幅刻圖而已,牧蜀不論走到那個方向都有一對眸子在盯著自己,眸中有雙瞳,盯得牧蜀心中發毛,似百爪撓心,悚然怪異。
殿門上方正中,一塊巨大的牌匾上書兩字,“夙鸞”。
“夙鸞大殿?”
牧蜀看著牌匾輕聲念了出來,跨過十三階火炎白玉築成的台階,正式踏入了大殿之中。
殿堂寬廣幽深,沐沐、明道在前方帶路,率眾人前行。
地上鋪有一層厚厚的地毯,以碧眼金敖的皮毛鞣製而成,鋪滿了整個大殿。地毯很柔、很軟,每一撮毛都十分順溜,發出很淡且很溫和的金光。牧蜀看了看自己一雙鞋帶都斷了幾次,幾乎都快被磨穿的草鞋,有些不忍心踩上去,似怕將這地毯弄髒一般。
進入大殿,便能看到十六隻立柱,不知是按何序列排列,參差座立,每隻立柱頂端各自有一尊身影,身影模糊虛幻,且有神光籠罩,根無法看清到底是何物。
穿過立柱,殿堂驟然間亮了三分。
牧蜀抬頭,隻見殿頂掛著三千盞小巧精致的長明燈,若諸天繁星,將殿中照的燈火通明。
牧蜀這才看清,大殿內壁,掛著許多畫卷,每一幅都有七尺長,兩尺寬,一幅挨著一幅應該是將這殿內四壁通通掛滿。
“喜鵲、黃鶯、白眉、畫眉、鬆鴉、寒鴉、斑鶇、hé píng鳥、太平鳥、朱鸝、血雉、石雞、白鵬、鵪鶉”
畫卷所繪,不著山水,沒有人像,皆為鳥雀,羽毛豔麗,形態逼真栩栩動人,或一隻,或一群,昂頸嚦鳴。
牧蜀一一看過,也不過是認出了部分,其他更多則非尋常山野可見,更有一些或多頭,或獸身,重瞳披鱗者也不在少數,明顯皆非凡鳥。
不知是何人繪製,每幅畫卷中的鳥雀都栩栩如生,靈動異常,好似隨時都會撲了出來。
牧蜀一路看過,有些目不暇接。
再往前走了一段,有眾多弟子分列兩排,各有三十人之數,每隔數尺一人,一直排到大殿後堂。眾弟子相貌各不相同,卻都有豐神之姿。男子神駿威武,女子明豔秀麗,且都身姿挺拔,立如勁鬆,說是豐神如玉,天生麗質亦不為過。
或威武莊嚴,或莊重肅穆,且都有淡淡的神輝籠罩,宛如神人。
若是將這些人放入凡俗世間,隨便一人都萬裏難尋,可以算的上的一方俊彥,出塵出世。
牧蜀一行人一路前行,看著這些侍立兩旁的眾多弟子,米粒之光,乃敢與皓月同輝?不論男女都有些自慚形愧,不敢與之相比。
“方俊,別板著臉嘛,笑一笑哎,戚澪姐姐今天又變得更漂亮了”
沐沐在前方帶路,揮舞著一隻白嫩的小手臂,不停的同兩旁的眾多弟子一一打著招呼,顯然很是熟識。
眾多弟子雖不便開口,卻都以眼神與沐沐作著回應。那名被沐沐稱作戚澪的女子雖然表情不變,一對靈動的大眼睛卻彎作了月牙,竟好像有笑意傳了出來。
“喂,在看口水就流出來了”沐沐好心提醒道,果不其然,有幾名男子早已看的入了迷,分了神,竟然站住不動了。直到沐沐提醒,那幾人這才反應過來,窘態畢露,連忙跟上了隊伍。
“咯”
明道一聲長鳴,隨著沐沐止住了身形。
前方有神輝籠罩,如同九彩琉璃,十分凝實仿若實質一般凝結為一個整體,將數道端坐的身影籠罩在了其中看不真切。
“沐沐帶新進弟子前來覲見掌門與諸位長老。”
沐沐站立躬身,在認真行禮。一旁的明道也收攏雙翅,探出一隻金色的雞爪,握爪低垂,垂下高挺的金冠,低著頭顱,同樣在行禮。
“若夢浮生,為之幾何。”
有人開口,若九天玄女輕歎,音如編鍾在節節敲響,娓娓動聽,使得大殿之內萬籟皆寂,隻有餘音渺渺,經久不散,回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卻入我門,又是為何?”
一道身影撐著扶手起身,緩緩踏步向前走來。
步履沉穩,一步一曼,踏著玉台向前走來,有白鳳護身,鳳鳥嗡鳴將聚攏的神輝攆著,趕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