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卻入我門,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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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入我門,又是為何?”

    神輝在逐漸散開,不再那麽凝實如一體,一道道身影端坐在哪裏正在顯現出來,讓人可以模糊看見。

    “卻入我門,又是為何?”

    踏步向前的那人再次問道。

    神輝縷縷,隻能看見一道苗條的身影若隱若現,曲線玲瓏,引人無限遐思。

    鳳鳴嚦嚦很是清晰在四處響起,雖說如此卻毫不噪耳,反倒清脆動聽。

    “弟子豐源,來此想要長生,尋求不死”

    有人上前走了一步,恭敬的彎腰作揖,認真的答道。要知道發問之人最起碼也是門中長老,不能不敬,也不能不禮。

    “為何要長生,為何要不死。”

    被神輝遮掩的身影又往前走了幾步,身影越發的清晰,有美妙清脆的聲音問道。

    “世間生靈皆命有長短,蜉蝣朝生暮死,蟬鳴不過一夏,螻蟻苟活數年,鬆柏幾十個春秋,即使為人也耐不過歲月,百年為寂,有黃土作墳,白骨填墓”

    豐源作答,聲音還算平穩,訴說著生命的短暫。

    “是誰定的壽命,誰掌的生死?”

    豐源突然質問,提高了幾分聲音,神情激動,握著雙拳,凸出了雙目,眼神有些懾人。身體在顫抖,卻又不知道該向誰問,好似空有一腔的憤恨無處抒發。

    “蜉蝣也想看一看秋景,樹蟬也想再鳴幾個夏日,螻蟻勞碌又何嚐不想再活上幾年?鬆柏長青為何不能永存?我縱為人,卻又是為何隻能活三十年光景?我還年幼,父母早已不在。我剛成年,卻不能與發妻相伴白頭。我還未老,卻不能看幼子長大chéng rén。”

    “你是迦南人?”

    神輝之中的身影輕輕揮手,將縈繞在身邊的最後絲絲縷縷的神輝驅散。

    “西嶺北部有一族人,名為迦南。迦南人多以豐為姓,男子俊郎,女子貌美,卻是不知為何,壽止三十,壽盡立斃。曾有修士前去查探研究了多時也無法探明。”

    女子開口,聲音好似編鍾輕顫渾綿清亮。

    “弟子正是迦南人。”

    豐源抬頭,隻見那女子以一條白色的羅紗遮住了半張麵容,朦朦朧朧無法看清。三千青絲濃密如瀑,被三隻紫金玉鳳釵挽了起來,長長的掛鏈上,十數顆不過米粒大小的寶石正在燦燦生輝,華光流溢。

    女子帶著一頂小巧的發冠,藏在發髻間,碧藍如海,波濤裝飾。若是細聽,則有碧海洶湧,波濤在嘯,仿若眼前就是一片無垠碧海。

    一對鳳眸清澈明亮,藏了不知多少的溫柔。豐源隻是望了一眼,就差點被溫柔所化,如墜入夢境之中。

    “這位是掌門夫人,夢千秋。”

    沐沐走到女子身前,親昵的叫了一聲姐姐,然後才向眾人正式介紹。

    “拜見掌門夫人。”

    眾人聽聞無一例外,趕忙恭敬的行大禮參拜。

    “免禮”

    夢千秋摸了摸沐沐的頭,然後盈盈抬手,讓眾人起身。

    一條露出長袖外的手臂瑩白纖細,像嫩藕,又似蓮株,生著淡淡的光澤。

    這是一位貴人,體態豐盈,端莊秀麗,著一身珍珠牡丹白鳳綴霞衫。珍珠點綴,白鳳俯首,彩霞為擺,一襲後裾拖得老長,有一朵碩大的牡丹盛開將後裾櫻滿,華貴無比。

    即便羅紗遮麵,隻聞其聲,也可以想象這是一位貌比天仙,如仙臨凡塵的女子。

    迦南女子多美貌,卻沒有一人可以與夢千秋相提並論。豐源隻望了一眼就低下了頭顱不敢再看了。不論其身份,光是這份雍容,這份華貴就讓人自行慚愧,即使是多看幾眼也覺得是一種褻瀆。

    牧蜀隻看了一眼,第二眼就再也難以看清了,好像有一張薄紗遮掩。牧蜀每眨一次眼,夢千秋的身影就好像朦朧了一分,明明就在眼前不遠之處,卻再也難以看清。

    “三十而壽,三十而終,我欲修行,問長生。我想尋找這天地間是否真有人在主掌生死,我要問他我迦南人為何隻能活過三十年”

    豐源繃直身子,神情激動,大聲喝問。喝問著某些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

    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麵容俊郎,身子還算健壯,薄薄的單衣下麵已經能夠看到一些隆起的肌肉形狀。

    “若有問,若有索,修行之路於你而言便開了方便之門。”

    又一人從神輝中起身,昂首闊步,行動間有星輝相伴。點點星光閃爍,擴散開來,竟然將那些凝結如琉璃般的神輝都紛紛驅散了開來。

    眾人眼前頓時豁然開朗,這才將端坐在那裏的數道身影都看了個大概。

    十四把太師椅依次而列,有紫氣渲染,沒有一絲雕琢鉚接的痕跡,仿若天生自成。

    雖說有十四把太師椅,除卻夢千秋與剛剛起身的那人之外,卻隻有三人端坐,空缺了不少。

    “修行並非修行,而是修心。”

    顯然那人是從首位起身,太師椅上還殘留幾縷星輝沒有散去。

    “夫君。”

    夢千秋望著那人,一聲輕喚,好似將諸天萬界全部摒棄,眼中隻有那人,無盡的溫柔化作了綿綿愛意,甜的膩人。

    “嗯。”

    那人回應了一聲,走了過來,與夢千秋並列,自然而然,溫柔的牽起夢千秋的一隻玉手,握於掌心。

    “這位是本門現任掌門人,白遊徵。”

    沐沐輕哼一聲,顯然對白遊徵很是不滿,不過倒也沒有再做其他,依舊按照禮節,向眾人介紹了一下。

    眾人正要行禮,白遊徵卻抬手示意,讓眾人緩緩。

    “先慢些,禮,現在不急,等下正式行入門禮之時再行也不遲。現在我們先論論你們為何而來,為何修行。”

    眾人尋音望去,白遊徵高大挺拔,麵容英俊。看其容貌,不過三十出頭而已,黑發白眉,不顯怪異,反倒平添了幾分威武。發髻高立,頭帶著一頂煙霞紫金冠。赤金之色的煙霞之氣在發冠間流淌,如同山野清泉。

    一對眼眸深邃,黝黑的雙瞳中有一縷縷璀璨的星輝溢出,牧蜀忘了一眼,竟然看到了無數的星辰在其中閃耀,一顆又一顆全然不同,且都碩大無比,在緩緩旋轉。

    “你入我門,又是為何?”

    白遊徵聲若洪鍾,威嚴自生,並指如劍,指向了下麵的一人。

    “山河秀麗,天地壯觀,我愛這天地,喜這山河。”

    被指之人還有些發愣,過得稍許才上前一步。雖未行大禮卻也向白遊徵、夢千秋恭敬的作了一揖。

    “弟子安軼拜見掌門,掌門夫人。”

    安軼年過二十,身高卻不過五尺,即使是在尋常男子中也算矮小,更何況站在李氏,宇飛,牧蜀這樣身材挺拔之rén miàn前,更顯得矮了幾分。

    “弟子五短,且雖說比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好些,卻也力乏體弱,能一路走來,尋到山門已算幸事。”

    安軼頓了頓,向眾人展示自己一雙手臂。的確臂骨纖細,肌肉都不見幾條,何談強壯有力。

    “有山河秀麗,峰巒迭起,銀瀑高懸,長河蜿蜒,草木蔥鬱,生靈繁盛,獸奔鳥翔”

    安軼在自己的描繪中陶醉,一雙纖細的手臂在空中劃來劃去,向眾人筆比劃著些什麽。

    “有大漠漫漫,大風狂卷,沙暴漫天,見孤煙渺渺,身影瀟瀟,落日圓潤”

    “有諸天繁星,一顆又一顆,有星輝閃耀,如同千萬qíng rén的眼眸”

    安軼講了很多,描述了無數不同的景,講道後麵,卻有些惆悵,有些憾然,聲音也低了三分。

    “我這身體,我這軀殼,縱然天地再壯闊,山河再秀麗,我又如何去觀,如何去看?”

    白遊徵往前三步,走到安軼身前,寬大的紫色袖袍上本有錦雲滿覆,此刻隨著白遊徵行動間,錦雲無風而動,隨之驅散開來。

    安軼隻是看了一眼,就沉迷了,陶醉了。看著白遊徵袖袍的雙眼中倒影出無邊絢爛的景象。

    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幽黑無邊,隻有一顆顆的星辰綴滿了其中。有銀河縱橫,無數的星辰或大或小,或明或暗,閃耀出不同的光彩。

    “這天地波瀾,浩宇壯闊,的確值得一看,想要一觀。”

    白遊徵將眾人一個個挨個問過,不同的人,因為不同的理由,作出了不同的回答。

    “那麽你呢?”

    白遊徵忽然轉身,一對星眸看向了牧蜀,星光湛湛,牧蜀仿若被大星環繞,置身無垠宇宙之中。

    “春花秋已衰,人老發漸白。

    韶華訴白首,姿容已消逝。

    一枝雙花開,誰忍誰先老?

    求仙問道難,天門也要攀。”

    牧蜀過了片刻才從白遊徵的一雙星眸中漸漸轉醒。

    離家離鄉離了她,卻是為何?以苦為樂,與險為伴走了四年,又是為何?

    “弟子牧蜀拜見掌門,掌門夫人。”

    牧蜀在拜。

    身子站的很正,頭垂的很低,雙拳抱的很緊。

    牧蜀在尊,在敬,很是虔誠。

    走了千山,過了萬水,為的不就是入仙門,尋修路嗎。此刻既入了仙門,見了仙師,不過差最後一拜而已,當然要尊,當然要敬。

    “你可知這天有多高?”

    白遊徵盯著牧蜀問道,閃著星輝的眸子異常攝人心魄。

    “弟子不知。”

    牧蜀答道,被白遊徵的目光盯著,有些不安。

    “我也不知。”

    白遊徵回答,說的理直氣壯,沒有一絲的羞愧。

    “我隻知道曾今有人攀過天,攀了九億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由旬還未到盡頭。”

    白遊徵一手指天,如此說道。

    “弟子學識淺薄,想問,一由旬是多少。”

    牧蜀恭敬的問道,的確不知道一由旬是多少。

    “一由旬等於三千三百丈。”

    白遊徵認真解答。

    牧蜀聽聞,心裏默算了半天,算到頭都大了,也算不出這天到底有多高。

    “弟子愚鈍,算不出來。”

    牧蜀有些窘態,隻是盡力不表現出來。

    “哈哈哈”

    白遊徵一陣大笑,震的大殿內眾人耳中隆隆而響,然後說道:“不需算,不需算,算他作甚,算他作甚,你隻需知道,這天很高,這天很險,你還敢攀嗎?”

    白遊徵臉色一正,本就威嚴的相貌越發的嚴肅了。

    一股股威壓從白遊徵身上溢了出來,大殿中有大風四起,所有人都感覺呼吸一窒。殿頂,三千盞長明燈燭火搖曳,不僅沒有散滅,反倒繾綣起來,纏繞著越發的緊了。

    “呼”

    一道黑幕突然從白遊徵身上湧現,瞬間就將這寬廣的大殿鋪滿。

    眾人眼前一花,仿佛天旋地轉,待看清後才發現眾人竟然已經不在大殿之中。

    這是一片無垠無際的宇宙,四周漆黑一片,一顆顆大到浩瀚無邊的巨星在其中橫陳,星光璀璨,將眾人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