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丟的是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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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老族長獨自一人離開了湖畔,跨步出了小鎮。
他立於一棵大樹之上,雙手負於身後,神色凝重,抬頭向遠空而望。
在那片被夜色籠罩的天空上,有一個人影。
那人立於那漆黑的夜空中,向下方而望,卻在看著那湖中的兩個年輕人。
老族長的視線從遠空移到了那湖畔的那兩個年輕人身上,他皺了皺眉,抬頭,視線最後重新落在了最高處,落在了那個人身上。
那是一名老者,戴著一頂笠帽,於他肩膀處盤踞著一隻白鶴,那被夜風塗上鏽意的臉頰上滿是凝重之色,似是染上了數千裏的風塵。
他望著那汶水湖上的二人,那臉龐之上仿佛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夜色,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不知是喜亦或者還是憂。
老族長已經猜到了這個老者是誰,這時候他看懂了對方視線裏的信息,他知道了對方的來意。
“閣下前來所為何事?”老族長踏步而上,來到了高空之中,他望向了那個老者。
那位老者終於收回了望向兩個年輕人的視線,望向了老族長,然後微微挑眉。
“我並未有冒犯之處,此次前來,也隻是為了看上那個年輕人一眼。”那位老者答道。
“原來如此,既然來了,何不進鎮中一坐?”
“不了,我看看便走。”
…………………
…………………
齊然手拿著那把短劍護在了胸口處,對了,還有那把以木頭做的刀柄。
湖畔的所有人都似是停了下來,便是風也止住了,時間仿佛都凝在了這一刻。
唯有那書生的劍,一寸一寸的向齊然刺來,閃耀著刺眼的寒光,淩空而下,將要刺向那把短劍,然後刺穿他的胸口。
在這種緊急關頭,齊然不是多麽的平靜,可也不是太過於慌亂。
當然,難免還是有些不爽。
若真的被那白臉的書生以劍給刺中身體,自己可能就敗了,敗了自然就是輸了,那就是被打臉嘍。
現在想想,自己的臉被打腫真的無所謂,可這打的是師父的臉啊。
想想師父若是知道的話,應該會好生痛斥自己一頓,會罰自己三天不許吃飯?又或者逼自己喝上一大壺老酒?又或者是絕口不提這件事情?不會……責怪自己?
萬般思緒劃過心頭,齊然不禁苦笑。
他搖了搖頭,眼神有些堅定了些。
敗就敗了罷,又不是敗不起。
何況,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地步呢。
時間緩慢地流逝,他覺得那頭長發被勁風給揚了起來,全部給刮到了腦後去,隻是還有一縷發絲遮住了雙眼,使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了。
隻是他的胸口還未被那把劍刺進去,他還不覺疼痛。
可這是為什麽?等了這麽長時間,那書生的劍還沒有到,難道那白臉的家夥是吃蝸牛長大的嗎?便是舉劍也這般慢。
自己站在這裏等他來刺,卻苦苦等不到,實在是讓人煩躁的慌。
齊然所幸便伸出了一隻手,將那一縷極長的發絲給翻在了腦後,他吼道:“你在幹什麽?!”
………………
………………
不是因為那書生收了劍,也不是因為他被鎮民給驚退了,更不是因為他的速度太慢。
而是因為書生的那把劍消失了。
對,是消失了。
許寒白拿著一把劍柄,一把沒有劍身的劍柄,有些發呆,且還在發抖。他仿佛見到了這普天之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直勾勾的盯著齊然,然後再盯向他手中的那把短劍。
…………
…………
那位老者視線再次落到汶水湖上,落在了齊然的身上。
他臉上的山水漸漸散去,露出一張不知道是不是本來麵目的臉。
那張臉很端正,有些滄桑,像初生的青梅,又像是一位君臨天下的王者。
他站在這月夜之中,站在老族長的身旁,看著齊然,神情平靜而又漠然。他問道:“這……是誰的劍?”
老族長輕笑,他覺得有些暢快。扭頭,帶著一雙滄桑而又充滿智慧的眼睛,對他說道:“是那個人的劍。”
“他的劍?嗬嗬,這怎麽可能?他怎麽能夠煉得出這種劍?”那位老者搖頭,他不相信,他絕對不會相信這是那個人的劍,他第一時間想到的那個人的劍。
“哈哈,這當然不是餘老弟的劍,我說了,這……是那個人的劍。”老族長大笑。
“你說什麽?!”
……………………
……………………
許寒白有些失神,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件事情實在是令他難以相信。
這把傘中劍曾收割過多少人傑的項上人頭,多少路途上的鐵騎雄兵,它曾陪伴自己金戈鐵馬,殺了多少異域賊寇,又怎會無緣無故就這般消失了?
這乃是一把不世奇兵啊,便是他的那位師父見到後也讚不絕口。為何,遇到那把短劍便化成了碎屑,灑進了這湖水之中?這是為何?
許寒白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他覺得荒唐至極!
剛才,他以那把寒劍刺向了齊然的胸口,他已經極力避開了那把短劍,那把木刀柄,可劍鋒還是觸及到了那把短劍。
觸及到了那把短劍,他的這把長劍便碎掉了,然後又化為碎屑,然後隻留下一把劍柄。
可,留這劍柄又有何用?!
齊然有些怔怔失神,見那許寒白一直在盯著自己的這把短劍看個不停,實在是不解其中的味道。
“你的劍呢?莫不是材質不行,也碎掉了?”齊然喝問道。
湖畔的眾人不禁也有些失神,稍才書生的長劍已然要刺到了齊然的胸口處,卻無緣無故的就這般消失了。眾人sāo luàn聲更大了,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何。
可有些人卻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那把短劍……是丁老先生的吧?”有人輕聲問道。
………………
………………
許寒白抬頭,他望向齊然。他目露凶光,那蒼白的臉龐更加的白了,白的沒有一點血絲,已陰森到了極致。
他冷笑,轉而大笑,接而狂笑不止。他扔掉了那把劍柄,輕踏湖水,背負著那把麻花傘,向齊然走來。
以左手探進了那傘中,又拿出了一把長劍,直逼齊然而來。“我管你是為何?今日必定讓你血濺此地!”他語氣極冷。
那把傘渾身赤紅,似是一把剛由火爐中打出來的上好佳劍,雖帶著一股熱氣,卻不禁使人心生寒意。
齊然皺眉,隻怪那一縷發絲把眼睛給遮了去,沒有看到發生了何事。
可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那書生劍顯然已經斷了,跌進了汶水湖中,隻留下一個劍柄。
自己沒被刺中,沒有受傷,那這場比試便沒有結束。
那,自己便是還沒有輸。沒有輸,那怕個什麽東西?
齊然大吼一聲,可手中而今隻有那把短劍,還有一把木頭刀柄,但總不能再坐以待斃。
所以,他揚起了手中的那把短劍,迎上了那書生橫刺而來的那把赤劍。
一股可怕的劍氣自那把長劍上彌漫而來,宛若海嘯一般,鏘鏘聲不斷傳來。這汶水湖起了大波浪,濤聲四起,水浪衝天而上。又似傾盆大雨澆灌而下,撲在了二人的身上。
這汶水湖上似是下了一場大雨,還起了一層雨霧。
那把長劍氣勢很足,攜帶著風雨而至。隻憑在這雨霧裏的那些痕跡,便能感覺到這一記劍招是有多麽精巧,這把劍威力是有多麽不俗。
可齊然手中的這把短劍卻盡顯古樸。沒有漣漪,沒有光彩,他覺得真氣都不能滲進去絲毫。
可他還是揮動了,且與那把長劍碰在了一起。
這天地間全都靜了下來,隻為了等待著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麽。
極輕微的嗤的一聲,書生手中的劍隨著這道聲音再次化為了碎屑,隻剩下了一把劍柄。
汶水湖畔一片安靜。
柳絲枝葉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些斑駁,有些看不真切。
可還是映在了那書生的臉上。
在這在滿是雨後清風的夜色湖麵上,看的並不清晰,反射著一縷縷淡淡的微光,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書生的臉更白了。
“不可能!”許寒白大吼。
這件讓他擔心的事終於又發生了,這讓他有些絕望,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發生?怎麽可能發生在那個年輕人的身上??他仰天再吼,那頭長發隨風後仰,狀若瘋癲了一般。
他望向齊然,冷意彌漫。
齊然也是大驚,這丁老神仙的劍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那一壺花雕老酒實在是太值了!
他扭頭,向那湖畔望去,他想看一看那丁老頭,以對他表示謝意。
可是他並沒有望到。
不禁覺得有些失落。
想必那老神仙也不會在意這種無聊的比試,不來,也實屬正常吧。
齊然扭過了頭,看向那許寒白。於今也不是想那些事的時候了,既然這把短劍如此厲害,那便徹底將他擊敗。
自己的臉沒有丟,師父的臉亦沒有丟,丟的是那書生的臉,是那個素未謀麵的書生的師父的臉。
想到此處,齊然恨不得仰天長笑三千聲,這實在是一件夠爽快的事情。
他揮動手中的短劍,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向許寒白走去。
“你想要認輸嗎?”齊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