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騎出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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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小鎮之中早已回歸成往日景象。
。
吱呀一聲,街西的那座酒館的大門被打開了。
晨光揮灑而下,這正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
齊然的心情就像這天氣一般明媚。
風兒吹拂而過,揚起了他的那頭長發,劃過他那清秀的臉頰。
這使他感到很舒爽。
他已經想好了要出山去,那便就出山去。
這場旅行,他走定了。
可,在出山之前,這還需征求老族長的同意才行。
因為鎮中有規,無論何人,皆不可踏出這群山一步。
隻要是鎮中之人,必須要遵循,且無人可破戒。
齊然自是知曉這個規定。
可這條路終是需要他自己來走,沒有人可以替代。
故,他想自己來選。
整理了一番衣衫,他反手關了酒館的大門,向街北而去。
他要去那座議事庭院。
他想和老族長好好談一談。
街北的那座議事庭院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在這紮馬小鎮中有些不好尋。
可他走的這條街叫做長平街,是這小鎮中最直的一條街,其橫貫整個小鎮,順著汶水斷流便可直達那座庭院。
齊然行走在這條青石道上,覺得很美好。
入眼的一切都很美好,聽到的一切也都很美好。
這小鎮中的一切會讓他感到很幽靜,會讓他感到很幸福。
可是,還不足以讓他滿足。
長街安靜,不知何處樓閣內飄出一陣樂聲,聽著似乎有人在哼曲。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她並沒有刻意壓扁聲線,咿咿呀呀的哼著,微顯沙啞又極細膩,頗為動人。
齊然眉頭微蹙,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可他顯然是聽得有些醉了,駐足良久。
可他終是沒有停的太久。
因為他已經想通了,想的很通透。
便是再有不舍,他也要離去。
他要出山。
街北庭院門口那顆古槐枝葉隨風搖曳,而樹下站著一個年輕人。
他的身子有些瘦小,而肩膀上依舊扛著那把鐮刀,古槐枝葉在鐮刀上留下的影子微微晃動。
他不時向那條青石道而望,深色有些急切。可終於看到了那位年輕人,心想他真的來了。
齊然自遠處而來,他看到了那座庭院,看到了那棵古槐,自然看到了樹下的那位年輕人,他心想這人怎麽會在這裏。
“你在這裏做什麽?”
“族長讓我在此等你。”
那個年輕人沉默了片刻又說道:“他老人家知道你要來,可他不想見你。”
齊然擺了擺手,示意讓他閉嘴,顯然沒有了再想與他說下去的意思。
他走過古槐,他要走進那庭院中去,他一定要見到那位老人,然後和他聊一聊。
那個年輕人看到這這幅模樣,搖了搖頭。
“你不能進去。”
齊然腳步微頓,可他沒有轉身,更沒有停下來。
他快要走到了庭院門口,隻需伸手,便可將那座庭院的紅木門給推開。
無人能攔得下他。
看到齊然已向那大門推去,這位年人順手將那把鐮刀緊緊握在了手中,然後緊逼而上。
這把鐮刀散著一縷幽光,直探奇然的後腦勺。
可齊然並未搭理那把向他襲來的鐮刀。
對於刀,他的造詣自然高過了這個年輕人。
在那股刀意上,他並未感到絲毫危險的氣息,便是一丁點的敵意也沒有。
更重要的是,他絕不會相信這個年輕人真的會對他出手。
故,他那推門的姿勢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可那人的步子有些急,也有些亂。
或許是他真的很想將他攔下,所以他說了一句話。
可是嗓音之中卻有些沙啞。
他說道:“他老人家還說,你如果真的想明白,那就去做吧。”
他說完了,卻也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有著數不盡的落寞。
是啊,如果這句話是對他說的,那該有多好。
誰會知道他早已將這件事情想得很明白了,可卻遲遲等不到這句話。
他開始覺得有些羨慕了。
齊然停下了腳步,覺得微有詫異。
他有些不相信。
“他,真的是這樣說的?”齊然扭頭,對這個年輕人說道。
那個年輕人微笑,將那把鐮刀放了下來,使力用彎刀頭子插進了青石板的夾縫中。
他走到了齊然身前,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的確是這樣說的。”
他的語氣更加沙啞,更加落寞。
更多的也有不舍。
“我明白了。”齊然以拳頭回應,錘在了他的胸口上。
可他覺得眼睛有些酸痛,便是喉嚨也有些幹了。
…………
…………
仍是那條街,隻是他的方向已通往了那座酒館。
他和鎮民打招呼,隻是未提起出山的這件事。
他不想和人道別,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因為他不想徒增感傷,盡管這說起來並不是太過於值得感傷的事。
可他覺得若是再停上一段時間,那個想法會淡下去。
故,他想現在就走。
現在就出山。
總會回來的,道別的話還是不要講了吧。
不知為何,街道上突然安靜了下來。
陽光照在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線,就像清波水麵一般,恰如此時的氣氛,沒有人說話。
眾閣樓檻外輕拂,卻是那般的緊張。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那陣陣曲聲也沒了聲音。
齊然開始有了些緊張。
“小掌櫃的,我鑄的那把大刀確是丟臉了些,你看看這把又如何?”一位光著膀子的壯漢遞給了齊然一把大刀。
他是這小鎮中唯一的鐵匠,也是一位極豪爽的人。
可是說出這些話,他的頭都沒有抬一下。
他隻是把那把大刀遞給了齊然。
“小掌櫃的,我家養的馬過於多了些,我已牽了一匹係在了你那酒館門口處,你可把它給殺了,補補身子,看你這小身板瘦的,真是令人心疼。”
“你看我這新出來的燒餅,你聞一聞香不香,想不想吃?嗯,想不想吃??”
“這雞蛋我家那臭小子也不喜吃,你嚐一嚐味道如何,真的有這麽難吃麽?。”隻是不覺,隻是嚐一嚐罷了,又怎需這一欄筐子的呢?
齊然覺得眼睛更酸了。
這一切若是他還不明白,那便是死也不足惜。
可他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麽,要以什麽話來表述此時的心情。
他將那把大刀負於身後,站在人群之中以拳掌相搭行禮,竟陡然生出了幾分豪壯之氣。
隻是那由眼角淌下的一行清淚,讓他的身子顯得更瘦弱了些。
“哭哭啼啼作甚!要是混不出個人樣兒,你就不要回來了!”
遠處閣樓之上,有一道聲音響起,打破了這幅嬌滴滴的畫麵。
這一副本不該出現在這小鎮之中的畫麵。
說話的人是那位老族長。
齊然以手抹了一把清淚,卻被沾了一手的鼻涕。
“我一定會回來的!”
。
。。。
遠處浩蕩群山間,叢林密布,大樹遮天避日。
於滿是碎石與青草的山崖間有一條運兵道,乃是繁華塵世間通往巍峨蜀山唯一的山道。
該道崎嶇坎坷,早已荒棄多年。
一頂紅頂花羚轎子被四人抬著,行於這山道之上,山道雖不平坦,可轎子卻被這四人抬的穩如流水,毫無顛簸之感。
轎子側身則有一男子拎著一頂紅燈籠,隨著轎子徐徐前進。
他身穿華貴,一身大紅配金黃,湛藍色的銀絲邊紋束袖,腰纏著一條羊脂美玉腰帶。
隻是他妝容極豔,那大紅配金黃的衣服實乃是一條裙子,步態扭捏,不免令人生出一股做嘔之意。
此人看來乃是一閹官。
而那抬轎子的四人卻皆是身著寒衣,各背負著一把長弓。四人劍眉星目,彷佛是剛從千軍萬馬中衝殺出來,眉眼間的戾氣盡顯無疑,與那閹官之人的柔弱氣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斷崖便是斷崖,前方已無路可走。
那抬轎子的四人於此便停了下來。
那身著紅裙的閹官來到了卷簾處,彎身低頭尖聲道:“殿下,前方已無路可走,我等隻能徒步進山去了。”
車簾掀開,一個少女探出了頭來。
望著那滿是溝壑與密林的無盡山脈,她嘟起了嘴,有些不滿的說道:“我不管,我就不下轎子,你等抬我去那個地方。”
………………
………………
無盡山林之內,紮馬鎮中。
齊然由酒館內收拾好了出行的包袱,將那把大刀裝進了刀鞘之中。
此刀身若圓月,足有五尺之長,與那把已斷的大刀並無兩樣,隻是顯得更重了一些。
看著那栓在酒幡子旁的一匹黑馬,齊然不禁搖頭。
鎮民實在是太過於體貼了。
他想去看一看小甜妞黑娃一眾,向他們聊上幾句。
他還想去拜訪一下那丁老頭,以表示對那把短劍的謝意。
可他真的覺得做這些太過於矯情了。
他又不是不會再回來。
雖有些不舍,可他終是要離去的。
那便不見了罷。
故他並沒有再關上酒館的大門。
想來,若是那丁老頭想喝上一壺酒,便自行來取就是了。
齊然不曾知道那丁老頭還未歸來。
他也不知道他的那位師父何時歸來,自己要何時再回來。
山風清幽過,這小鎮滿野的春意更濃。
齊然不再猶豫,而感傷之意也漸淡。
因為他對那個新奇的塵世有些向往,而這些足以將那股感傷衝淡。
…………
…………
馬蹄聲響起,踏在汶水湖畔的青石道上,噠噠聲作響。
有石子被踏碎的聲音迸將開來。
亦有一聲微弱的歎息聲由那座酒館內了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