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快快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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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雲遮住天空,這天地之間一片隱晦,所幸陰雨綿綿不絕,被野風狂亂吹拂,洗的古林枝葉愈發蔥鬱。
滂沱大雨由上而下,山道亂石橫移,坑窪更顯,一條條石流順淌而下。
齊然刀指騎兵,以刀鋒直抵其眉,清秀的臉龐散發出一股淡然之意。
另一出言不遜且毫無教養的人已躺在了前方的深林之內,手持的那把彎弓線弦斷裂,已成了一把廢器。
想來此時那人正躺在林子之中,不停嘔血才對。
他向那個廢物拍了一掌,那人來不及悶哼出口,便慘然飛去,這另齊然失望透頂。
“說要殺我馬的人已經廢了,你說要殺我人,我可該怎麽辦?我是真的好怕啊。”齊然依舊平靜,他對這人冷然問道。
他要看這世間更多的風景,他想更舒坦自在一些,若是旅途之間身體上麵的疲勞痛楚不能化解,那他便不想讓自己的內心也沾染到這些煩悶情緒。
旅途,便應該且行且吃且歌之才是,何以要受這些悶氣?
他手中的刀便是為解決這些不快之事而生的。
若是對天地之間有不甘怨憤心塞之情緒湧現,那他就要讓這些東西盡數在一刀之中傾泄而出,以此好讓內心舒坦一些。
他就是這樣想的。隻是,他還未殺過人,未遇到諸多煩悶之事,這些想法他也隻是想一想而已。若是真能夠做到這般,那以他而今的心性和修為似乎還相差甚遠。
可是,若想解決掉眼下這聒噪且不可理喻的二人,他能做到。
“你不能殺我,你看,那上麵還有人,若真的把我殺死,你也絕對活不下來。”那鐵騎連連皺眉,斜眼向斷崖頂上望去。隻是雨水順著紅綾甲冠滴落,順進了他的眼睛之中,可那把圓月彎刀直抵其眉,使他不敢以手拭之。
他不禁有些心塞,隨軍征伐齊疆之時,那齊兵主力大多也是少年英才,可他皆是一箭射之,無人可擋其威,想不到於這山脈之中會遇到這種蓋代人傑。
齊然眉梢未有絲毫抖動,隻是那淡然之意漸趨無形,有一股陰鶩冷酷的表情浮現在了臉龐。
他冷然一笑,大雨滂沱而下,有雨水順著長發滴落,那緊握大刀的指節被水浸的有些發白,他卻不曾稍移大刀。
他有何不敢的?
隻是他未曾殺過人,真的覺得有些下不去手。
見他這幅模樣,騎兵心中膽敢莫名,心生怯意,他再次說道:“兄台,我想這……應該是個誤會。”
“你不要說了。”
“可這真的是個誤會啊。”
“我可以不殺你,可是爺爺你必須叫,磕頭也定不能少,至於那崖頂上的人,我自會去領教的,定要為我這箭傷討個公道。”齊然見他這副姿態,心中的怒火漸消去了幾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是真的不想收割他人性命。
“這……”那騎兵心有不甘,可奈何那把圓月彎刀寸移其間,使他眉間溢出血絲來,迫於無奈,他隻好將持在手中的那把長弓扔在一旁,俯身而下。
可眼中亦有一絲精芒劃過,他將手緩緩下移,向那頂黑紋馬靴摸去。
…………
…………
斷崖頂端,紅裙閹官站立崖畔,他極目遠眺,崖下之事盡收眼底,隻是不能聽得其言,這使他柳眉微佻,那豔妝粉末的臉上生了些怒氣。
“我看那人真的隻是路過罷了,你們非要去問個究竟,本公主倒要看你們如何收場。”轎子中的女子似是有些不滿。
而今,一眾潛進齊疆之內,早已換成了一副齊人裝扮,若不是為了通過城池關卡順暢一些,那四個貼身騎兵也不會換成齊兵寒甲,此番行事是要多低調有多低調了。
那萬軍北移的場景都給避開了去,於這無盡山脈之中,鳥不拉屎之地,又怎會有刺客呢?
於前日遇到了一個將士的盤問,難道是漏出馬腳出來了?女子穩坐在轎中,思緒流轉,最終搖了搖頭。
她掀開窗簾珠紗,覺得這閹官師父素來行事謹慎,可於今這般實則是在無理取鬧,亂生事端。
那紅裙閹官柳眉再佻,以蘭花指輕撫長發,他冷哼了一聲。即便不是刺客,於今也絕不能放過那個少年。
燕人臉麵高於天,若是向齊人俯首稱臣,那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
而那齊人更是該死。
夜色漸襲,天氣深沉而又隱晦,隻是密雨驟停,野風更甚。殘月被掩在厚厚的雲層後方,而斷崖下方的青蔥林立都被夜色給吞噬了去,唯有一聲聲鳥鳴劃破天際,傳出很遠。
閹官眉須極淡,可眼瞳裏卻充斥著肅殺冷意,讓人肌體生寒。他向後掃了一眼那兩個橫眉的騎兵,搖了搖頭。
將那頂大紅燈籠放在了崖畔,輕甩衣袖,身若輕鴻,由這百丈斷崖一躍而下。
他要自己出手了。
…………
…………
齊然覺得咽喉裏有些幹澀,想飲些水來喝喝。
隻奈這密雨已停,他仰頭卻不能啜上一口。
“三個響頭已磕完,可還有一聲爺沒喊,做完這些我才可放你離去,快喊!”齊然冷聲道,言語之中多有一股玩味之意。
那俯首的騎兵聽得這般話語,猛的抬頭,臉色早已被羞的通紅,他冷喝一聲,不惜讓眉間鮮血溢出更甚,也要極力避開那把圓月彎刀,他翻身而起,而手中已緊握住了一把由那黑紋馬靴中抽出來的bǐ shǒu。
齊然冷哼一聲,欲以大刀將那把短匕給挑開。
“咯吱!”隻聽一道骨關節移位的聲音響起,那寒衣鐵騎就此喪命。
他的脖子已被人給扭斷了。
寒衣鐵騎倒在了這滿是山水的崖砰上,便露出了那一襲紅裙的閹官身影。
“向齊人俯首,你當死。”那閹官冷然說道,可這嗓音之中卻有一股陰冷嬌媚之意。
齊然覺得這道聲音似男似女,聽著比那豺狼苦嘶,野鳥哀鳴還要難受一些,不覺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臉上並沒有過多的情緒表露,負於身後的一隻手骨關節緊握,緊緊的攥在了一處。
是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shā rén,有人被殺。而此時,那具冰冷的屍體就躺在他的眼前。
而那個不男不女的人也要殺了他。
他覺得更渴了。
就在崖砰下的那匹黑馬身上,有著裝水的葫蘆,那水是在一處清泉裏取來的,泉水甘爽還有著些許甜味,如果真能喝上一小口,那該有多好。
可是,為什麽不能喝呢?
想喝就喝,管這麽多作甚?!
齊然那雙清秀的臉龐無波無瀾,可想到此處,他的那雙眸子明亮了許多。
“唰”的一聲,齊然收刀,扛在了肩上,扭頭便走。
“喂,你是要逃嗎?”後背響起了那閹官的聲音。
齊然並沒有回頭,腳步更沒有停頓,就這樣扛著那把圓月彎刀走到了黑馬旁邊。
他以手輕撫黑馬的鬃鬢,想讓它那隱亂的獸意穩定下來。所幸,大黑馬並沒有過多的驚慌,它以身上的棕毛輕觸齊然的臉頰。
齊然笑了。
那紅裙閹官微微挑眉,立身在崖砰之上,就這般看著齊然,他有些不解其中的味道。
齊然終於找到了那個裝水的葫蘆。
他擰開蓋子,仰天喝了一口。
然後,他再喝了一口。
不知為何,他還覺得口渴。
然後他就把整個葫蘆的水喝了個精光。
他打了個飽嗝,以衣袖輕拭唇沿,然後苦笑了一聲。是啊,這衣衫早被雨水給濕了個通透,唇沿越拭越濕了。
可這又怎樣?
然後,他扭回了頭。
“他還差一聲爺沒有叫,你就把他殺了,這一聲爺爺無論是誰都要給我叫上一聲。”
一聲爺爺,無關恩仇但一定要十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