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青河郡城誰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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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然踏馬揚鞭行,一路向北。

    巴蜀林道漸湮滅在濃霧中,錦繡山河顯現眼簾。

    沿山外鋒火台一路北下,見乾坤朗朗,孤日與長河並顯。

    越向前行,齊然越加心驚,居在山中二十載,皆見千山古林,何曾見過這番快哉景象。

    他策馬揚鞭起,驚得古道塵土飛揚,陣陣白煙貫長空。

    駿馬疾馳在丘陵與花草之間,風兒揚起了少年的長發,拂過他的臉頰,隻是刮的那雙眼睛有些睜不開。近日春雨綿綿,天下並未出現往年的春旱場景,春風綠了路畔枝丫草葉,然後染上噠噠馬蹄,時時惹上不知由何處而來的幾隻蝴蝶追逐不息。

    踏蹄於這無垠原野塵土道中,走的稍遠了,他看到那路旁春麥盡折,水田被腳印踩的幹裂,卻是不知為何,越想越不明白,不覺之中心間湧現出了些許疲憊和惘然,傷感離緒無由而生,他又想到了山中被清流環繞的那座小鎮。

    他勒馬止步,回頭遙望那被濃霧籠罩的巴蜀連峰,他想著再過些時日,他會離那重山漸遠,離山裏的小鎮漸遠,離那小鎮裏的人兒更遠。

    可是,他的臉色漸漸舒展,他想著便是有再多的不舍,再如何難以忘懷,眼下的這條塵土道他都要走下去。或許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有些牽強,有些不夠力道。

    但他既然選擇了,那這條路他就要走下去,這個就是所有理由的理由,容不得質疑。

    不知為何,他歎息了一聲,隻是神色堅定了一些。

    或許是想再看看那群山,不想離開的這般快,他翻身下馬,理了理馬身上的大包小包。

    不時駐足回頭望,牽馬悠悠往。

    …………

    …………

    邊疆烽火連天,各洲郡皆是在調防,不管後方的那片戰場用不用得上那些兵士,他們都要向那方推進,因為有聖旨遍告天下。聖旨乃是這普天之下,萬丈紅塵中,最有力的宣言,最有信服力,且最不可爭辯的話。

    曾幾何時,數不盡的男兒俊傑,皆以參軍為榮,這種來自於內心真實的想法,與那道聖旨無關。縱使有舍不下的人兒,難以割舍下的事情,他們都會選擇要遠離故鄉,持起手中的兵器,向那方戰場走去。可是數不盡的人兒都客死異鄉,化為兵亂之中的一堆枯骨,他們沒有再回來過,因為這戰爭還未終結。

    這就是戰爭普下來的傑作,讓有些人喜,讓更多人恨。

    或許齊然就是這其中的一員,或許他不會再回來,誰又知道呢?

    …………

    …………

    。

    天際湛藍如鏡,有殘陽西斜,映著遠方絮絮狼煙,卻像是披上了一層肅殺紅簾。

    忽有大風起,千裏塵土揚。

    齊然長衫獵獵作響,他握緊係馬韁繩,眉梢微佻。

    地平線的盡頭,有一騎一人踏馬遠方而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那人走的近了些,露出了真容,且身材與容貌清晰可見。

    他牽馬邁步,穿著一衫青錦華衣,身材略顯肥胖,膀大腰圓,隻看一眼,便可知乃是富貴人家,奈何他身後背負一杆暗黑長槍,頭纏一頂白簾粗麻布,實在是與他氣勢不相匹配,頗有一股這濃濃的俗世風塵味。

    。

    他忽然嘯馬止步,就這般望著齊然,再望黑馬,然後搖了搖頭。

    齊然心有不解,但他並未有言語,他在等,等那人講話。

    大風忽止,煙塵驟斂。那人仰天笑三聲,言道:

    “兄台,你這馬實屬好馬,可你走這般慢,真是浪費了這匹好馬。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而今才算是是明白了這句話的真諦。”

    齊然暗想這胖子到底在講什麽東西,實在是莫名其妙。

    “這句話的真意怕是不止於此吧?

    “我乃是這紅塵一俗人也,可也不至於將這句古人的大實話理解錯吧?”

    “恕我直言,怕是你真的理解錯了。”

    “錯亦不錯,這隻是一句話而已,莫要深究,你隻當是我稍才放了一個又響又亮的屁。”

    …………

    齊然神情已不再像先前那般凝重,而是笑了起來,暗歎這人是真的俗氣,不過他喜歡。

    那人又言道:“我有一小小請求,還請兄台遂我願。”

    “若乃常事,我定讓你如願。”

    “我已說過,我乃這塵世俗人,並無大願,但見你這馬兒神俊,乃天下間不可多得的神駒也,我想摸一摸這馬屁股。”

    齊然仰天長笑三聲,言道:“我無意見,不過你還需問我這馬。”

    “哈哈,馬有什麽問的,我想摸,你若同意,那我就摸,問這畜生作甚?”未等齊然過多言語,那人翻馬而下,踏步而來。

    …………

    …………

    山坳間盛開的野花迎風招展,瞬間變得更加美豔,牽馬的齊然遠望那道離去的身影,被這清風拂麵,頓時精神一振,心意漸堅。

    那人時而回頭,時而大笑,哼著一聲聲小曲,踏馬悠哉行於這古道之上,向那輪未落的夕陽而去,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古道盡頭。

    齊然怔怔失神,忽覺那人實在是有趣。若這世間有更多這種俗人,不枉此行。

    所有的負麵情緒盡數被淨化一空,他覺得眼前的世界漸漸亮堂起來。

    摸了摸仍有驚悚的黑馬鬃毛,笑罵道:“不要在我麵前叫苦賣乖,便是被人摸一摸屁股,何以辛苦成這副模樣?”

    …………

    …………

    於古道盡頭,有一座黑色城牆橫貫於野,那城牆極高,似是插入了雲端,遮住了半邊天空,也遮住了那還未西落的殘陽。

    不知過去了多久,更不知走了多遠,隻是後方的那連峰早已不見其影,而那座城牆就這般突兀的出現在了眼簾,齊然勒馬止步。

    望著城牆上方的那幅牌匾,口中默念道:“青河……城。”

    奈何青河後麵的那個字被一物給遮擋了去,縱使他用力扯了扯眼角,也不能讓那個灰暗的字變得更清晰些。

    這乃是他出山見到的第一雄城,他想著一定要把這個名字看的清楚些,念的清楚些。

    他把大刀由刀鞘中抽了出來,然後用力擲了出去。大刀化為一道閃電,插進了城門樓上,插進了那副牌匾之中。

    齊然想著自己本來要把那個遮字的東西給劈開,奈何用力大了些,刀下不來了。

    他大笑了一聲,幻化成一隻大雁虛影,縱身向那牌匾躍去。

    “呲”的一聲,將大刀由牌匾中抽了出來,齊然看的清晰,這乃是一個郡字。

    “清河郡城……這真是一個好俗的名字!”齊然暗想道。

    “哢嚓”一聲,牌匾四分五裂,碎塊激射而去,跌落在了古城門口,激起了一地煙塵。

    望著這幅場景,齊然將那把大刀掂在了手中,不覺心有恍惚。這柄殺器在他手中,總能發揮出無窮妙意,他心道日後還是少用為妙。

    長雁橫空過,齊然飄然而下,落在了黑馬身上。

    “唰”的一聲,收刀歸鞘,他極目望去,不禁皺眉。

    便是守城牌匾已被他給劈翻在了地上,徒留碎塊,可那城門依舊緊閉,無人為他開這城門。

    齊然不想縱身躍過這城牆,他想光明正大的進這城樓去。他喊道:

    “這青州郡城誰為王?速為小爺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