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兵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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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春時分的清河郡城並不一味肅殺,傍晚時分微暖的空氣,讓那些長街兩畔耐寒的古槐似乎變得更加有生氣,枝葉也變得更加青翠,入眼之間滿眼春色,清麗無限。

    跟隨在棺材旁的那群白衣素人皆是止住了低聲哀泣,唯有那琴聲依舊飄蕩在這古城之中。

    齊然順著長街向隊伍後方的馬車走去,隔著極遠,已經隱隱能夠看到,長街盡頭漸出現了很多踏馬的鐵騎,而有些人甚至直接拉起了手中的長弓,做好了攔阻他的準備。

    又有數十鐵騎冷喝寒嘯,由遠處的巷口飛奔而出,向長街這邊駛來。

    巨浪般的馬蹄聲,由齊然身後傳來,越來越高,伴隨著一聲聲嘶鳴生,然後忽然靜止。連軍止步,盡是沉默,遙望著長街上的那個黑衫少年。

    這條長街已被黑壓壓一片的鐵騎給圍了起來。

    似是隻要那個年輕人再膽敢往前邁上一步,便會被亂箭給洞穿成一隻馬蜂窩,血染長街,作為那天邊紅豔落霞的一抹陪襯。

    看到這幅場景,齊然的眉頭微微蹙起,他緩緩停下了腳步。

    望著那名神情淡然自若的紅衣人,眸子深邃,忽覺如今的局麵頗為棘手起來。

    一聲微弱的輕哼傳出,那名被齊然一掌拍飛的鐵騎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扶著那棵已脫起了老皮的古槐樹,吐了一口血沫渣子,不停的咳嗽著。

    回望了一眼長街之上的眾多鐵騎,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底氣不免又足了起來。他冷哼了一聲,說道:“你若是自縛手腳,隨我等回到鄒將府內,將此事好生解釋一番,我等或許還會給你一個擾亂民生的罪名,若是不然,那你定是通敵亂國之人,便是我等無權治你的罪,屆時京都的神將也絕不會寬恕於你!”

    為了說出這些話語,他似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言罷,連連咳嗽幾聲,又有血沫被吐了出來,幾欲癱軟在地上。有鐵騎翻身下馬,衝到此處,將他攙扶了起來。

    而今城主並未在城中,這城裏僅存下的數百鐵騎皆是聽命於他,而那位由前線而來的禦府門生還在這城中,雖然不知稍才那人為何沒有出手搭救於他,可不管怎樣,作為這守城大統領,他的顏麵實在是難以擱下。

    齊然淡然一笑,並未搭理他。

    如今局麵雖看起來有些棘手,可是與那長街兩畔的威壓鐵騎無關,與這個白羚鐵騎更無關。

    他站在長街之上,依舊望著隊伍後方那穩坐在馬車之中的紅衣年輕人。

    那紅衣人也在盯著他看,纖指劃動,琴聲依舊。

    這個人很俊美,麵孔完美無瑕,始終保持著一股淡然之意,周身似是纏繞著一縷縷聖潔光輝。他長發披肩,衣袂飄舞,說不出的絕世出塵。

    說起來,這人的風采似是比那白麵書生許寒白都要高上幾分。

    想到此處,齊然不禁搖了搖頭。

    白羚鐵騎望著那少年的背影,轉而又望向了街上的威壓鐵騎,俯身將丟在身前的鐵戈拾了起來,緊握在手中,臉色愈發的陰沉起來。

    “你若是怕了,就趕緊滾過來磕頭認錯!不然……”

    古槐綠枝隨風搖曳,沙沙作響,未等他的話語冷喝而出,風聲驟停。隻見一道鬼魅身影便是陡然浮現其身前,四目對視,他不禁生生的將喉嚨中的血沫給硬吞了下去。

    “你……”

    “啪!”

    齊然一巴掌甩下,旋即在無數道目瞪口呆的目光下,狠狠的打在了他的白羚甲冠之上。

    清脆的聲音,響徹長街,伴隨著一地煙塵,那鐵騎一頭紮在了更遠處的古槐樹下。

    “哢嚓”一聲,那顆古槐應聲而斷,梢頭砸在了街道邊的一處庭院內。

    “那琴聲已經很煩躁了,你還喋喋不休,實在是聒噪!”

    齊然負刀甩袖,淡淡的聲音響起,溢著一絲殺意,緩緩的響於長街之上,另那斷槐樹下的鐵騎身子劇顫,不停狂漚鮮血。

    齊然依舊平靜,像他淡淡的掃了一眼。

    “爾敢!”

    突如其來的一掌,令得長街之上的眾鐵騎愣了愣,隨機冷喝一聲,嘯馬揚鞭,直奔齊然而來。

    未等人群跟進,已有數不盡的冷箭霄空而至,直刺齊然。

    望著那密如寒瀑般的箭羽,齊然眼神冷咧,雙腳重踏了一下地麵,若一隻青天長雁衝天而上,避開了這些亂箭。

    淡淡的長雁鳴聲響徹而起,齊然長衫獵獵作響,他掃了一眼身下的威壓鐵騎,旋即揮掌而下,向緊跟而來的十數鐵騎橫掌拍了過去,那股煞那間由掌上爆發而出的驚人熾熱勁風,令得離齊然不遠的騎兵臉色皆是大變。

    馬上眾人腳踩馬蹬,倉促間站起身來,臉色陰晴不定,而負於身後的長槍皆是出鞘,硬著頭皮執槍橫掃而上,欲迎上那隻手掌。

    齊然甩袖揮掌,在空中斬風而落,瞬間劈裂數根箭羽,帶著一股炙熱勁風向那幾位騎兵拍去。

    “哢嚓”之聲響徹長街,這些兵器皆乃凡俗鐵器,怎敵得過齊然這蘊含著無窮妙意的掌勁?掌風未至,已有十幾人被那勁風給掀飛了出去,皆是由馬上跌落,砸到了人群之中,壓裂了數具盾牌,哀嚎不止。

    齊然冷喝一聲,他沉腰收腹,已用雙腿夾緊了一匹無主烈馬的腹部。馬兒嘶鳴不止,齊然掉轉馬身,向長街上的威壓鐵騎衝了過去。

    不覺間,齊然心有恍惚,沿途出山一月左右,而今真氣似比以前更加渾厚了。

    齊然並指如刀,大開大合,衝進亂軍之中。

    長街喧囂,他一路回殺了過去,雖然有數不盡的鐵戈劈斬而來,卻根本擋不住他。

    漫天長矛舞動,卻都被他揮掌打到崩潰,他強勢無匹,如入無人之境,無人可出其右。

    這是一幅染血的畫麵,淒涼而又嬌豔。

    今已到了這幅局麵,他唯有強出凜冽手段了,若是不這般做,怕是連那道高牆都難以走出。

    鐵騎雖多,可又有誰見過這副陣仗?便是前日進城的那個白麵的書生,雖也是風采豔豔,可也並未引起這般大的波瀾出來。

    威壓壓的鐵騎早已被驚得膽寒莫名,心中有大畏。

    不覺間,群兵大亂,統領已被那人拍的還在狂嘔鮮血,如今無人領陣,眾鐵騎早已慌了陣腳。

    齊然冷笑一聲,這種場麵便是他極樂意見到的,他需要的就是這種震懾力。

    。

    殘陽如血,高懸於西方天際,灑下一縷縷紅輝,將這清河洛城映得若一頂璀璨紅爐。

    那白布覆蓋的棺材後方,那位紅衣年輕人自始自終都在笑。

    他纖手劃動琴弦,琴聲漸疾,而笑聲更疾。曲音幽幽,笑聲燦燦,若天籟般,在長街上回蕩。

    那人神色祥靜,笑容愈發平和,牙齒凸顯的很白,渾身有種儒道氣韻,連發絲都根根剔透,發出一種柔和的光。

    隻是,遠處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與這種祥和格格不入,有血在灑,令人心顫。

    。

    那把被他輕撫著的古琴,被晚霞紅豔的光覆蓋,表麵泛著一層淡淡的金色,雖無過多華貴之感,卻讓人覺得無比肅殺。

    他輕啟唇齒,盯著那於群兵之中嘯馬的齊然,柔和的說道:“我想若是把你殺死,那回去複命便不再是難事了。”

    他的聲音雖不是很大,可是若一道微風,向群兵中刮去。

    無數雙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血色的長袍上麵,無比緊張,更有些期待。

    前日清晨十分,城主的那位二公子因驕橫跋扈,被來自城外的一個書生執木劍給斬了頭顱,血灑長街,如今便穩穩的躺在那頂棺材裏麵。直到那位紅衣公子的到來,他們這些人才有幸活了下來。

    這位公子聽得是由前線而來,乃是一位功參造化之人,更是一個修為境界頗高的奇才。

    他若是出手,想來這個不知名的少年應該會被擒下,亦或者是被殺死。

    …………

    …………

    齊然冷叱一聲,眸子生光,回頭望向馬車中的那個紅衣人。

    他單臂一揮,一把彎弓由一個鐵騎手中掙脫,化作一道寒光,破開微風,來到了他的身前,落在了他的手中。

    齊然手持黑色的大弓,左腳翻馬弓步上前,將一根黑色的箭羽搭在弓弦上,左手持弓高舉,右臂猛地向後拉起弓弦。

    風聲陣陣,刮的街邊古槐枝葉搖曳四起,青蔥枝葉隨風飄零而落。

    黑色箭羽穿過枝葉,破開風聲,向那個馬車中的紅衣人直刺而去!

    “好好彈你的琴,哪來這麽多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