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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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接近了鹽廠大院,速度不減,猛地撞開了大鐵門,車身劇震,我和童柳都被顛了起來,我用皮帶將她的胳膊拴在車上以備安全,又接過她手裏的鋼鉗,隨後把我的警匕遞給她,這家夥什兒輕便,比較適合她。
“幹嘛?”童柳問,“給我頒的好公民獎?”
我想逗她是“定情信物”,可覺得太輕浮,又咽了回去。
老羅在車裏大喊,“就那兒!鹽倉!”
車到跟前反倒放慢了速度,老羅急了,指著鹽倉的大牆,“小童,直接撞過去!撞過去!”
我從倒後鏡裏能看到童楊的臉,他冷汗直冒,臉色慘白,顯然沒有撞上去的勇氣,到了大牆前竟然踩下了刹車。
車身一停,車頭頂上的“蟲王”再次活躍起來,又甩動頭尾抽向我們,我護住童柳,舉著鋼釺朝那些“觸須”猛刺,但也應對不暇了——後車廂裏的鹽水漸漸滲幹,散落的陶筒已經破碎了不少,其中的幼卵重現活性,正向我們蠕蠕而動……
杜龍彪氣得眼珠通紅,一腳將童楊踹到車下,“滾開!”說著就要爬到駕駛座,卻被老羅攔住,“還是我來吧,你去幫他們——”他指了指我和童柳。
杜龍彪見我倆危在旦夕,也沒時間爭執了,拿著警匕就竄出了後車窗,正巧一條長尾卷住了我的鋼釺,他揮刀猛砍,長尾被削斷了不少“觸須”,痛甩著抽回去。
老羅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卡車轟鳴著撞向大牆,一次竟然沒撞透,他又倒出去十幾米,再撞!轟!牆體碎裂,車身紮進了鹽倉,但因為卡車加速的距離太短,導致衝力不足,車尾還是被牆洞卡住,距離前方的大堆“鹽山”隻差區區一米!
車已經熄火了,老羅再也打不著。我們隻能下去推車,同時叫老羅趕快跳出駕駛室。
值得慶幸的是,車頭上的“蟲王”被幾塊巨大的斷牆砸中,壓在那裏,掙紮著爬不出來。老羅跳下車過來幫忙,童楊在傻愣了一會兒後也衝了上來。
我們幾個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於讓卡車動了起來,最後合著一股勁兒頂過去,車身終於紮進了鹽堆。
大顆粒的白色鹽堆遇到震動撲灑下來,很快蓋住了一隻“蟲王”的身體,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嗞嗞”尖響,肢體在劇烈地掙紮,果然遇到了尅星。但與此同時也見更瘋狂,正死命地撐起身子,該是想頂起斷牆,讓同伴逃離。
我們的力氣已用盡,再想推動卡車是有心無力,而且後車廂裏的幼蟲開始往車外爬,似也知道前方的幾米就是它們的葬身之地。
杜龍彪問童柳該怎麽辦。童柳皺著眉頭剛想說話,卻愣住了——
老羅已經跑到了卡車前,用匕首猛刺兩下,油箱破裂,裏麵的汽油瞬間湧了一地,他坐到油箱下,渾身上下已被汽油打濕,隨後摸出了一根煙。
“老羅,你、你——”杜龍彪震驚道。
我想衝過去拉回他,卻見他擺了擺手,“快撤吧,總要留下一個點火的。”
我說師父你快回來,點火,咱們還有別的辦法。
老羅一陣猛咳,笑了笑,“不成了,我活著,隻能害了大夥兒……”他拉開自己的衣領,我們這才看到,他肩膀那處傷口裏,正有幼蟲的尾巴在甩動,原來在公路上那一戰,“蟲王”已經在他身體裏中下了“種子”……
我和杜龍彪眼圈兒紅了,還想衝過去,但被童柳和童楊拉著往後退。老羅從上衣兜裏摸出了女兒的照片,輕輕摩挲幾下,點著了打火機……
火焰竄得很高,車頭上的“蟲王”被鹽和火雙重“包夾”,終於漸漸軟耷下去,童楊勸大夥兒趕緊撤,說這房子少了支撐牆,很快就會塌,杜龍彪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按上牆角——
“又他·媽因為你!把車直接撞進來,哪有這麽事兒!”他哭著又鬆開手——老羅早就成了“宿體”,就算一切如計劃進行,也肯定救不回來了。
四周的牆麵發出碎裂的響聲,鹽倉果然要塌了,我們不得不撤出去,我是最後一個,可剛邁出前腳,頂棚上的一塊水泥就墜落下來,巨大的衝力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整座鹽堆都陷了下去,原來這倉庫下麵竟是個深深的暗洞!
洞口在迅速擴大,終於到了車輪邊緣,車頭一沉,卡車也順勢掉了下去,一隻被鹽粒深埋的“蟲王”已經久久不動了,另一隻也隻剩垂死掙紮,但這會兒終於掙開了身上的斷牆,猛地跳到了洞口邊。
我又返身回去,雙手緊握鋼釺捅了上去,“蟲王”身上沾著鹽粒,皮已經幹枯發皺,鋼釺深深地刺進了它的肚囊,我再猛力一推,“蟲王”終於向洞中墜去。
隻是我用力過猛,人也跟著往前栽,幸好童柳抓住了我的衣服,我總算站穩。可剛想回頭笑一下,就見童柳身子一斜,“蟲王”的長尾已經卷住了她的腳踝,隻一帶,她就栽進了洞中,童楊似乎跟同胞姐姐真的心有靈犀,猛撲上來抓住了童柳的手,我正長出口氣,卻聽童楊一聲驚叫——
童柳的身上已爬上了很多“觸須”,那隻“蟲王”自斷肢體,似乎還想作最後一搏。
一根“觸須”順著童柳的胳膊爬上來,眼看就要上了童楊的手。
我心裏一沉,大叫一聲“別鬆開!”但童楊的胳膊已經抽了回來……
我不顧一切的撲過去,在童柳下墜的前一刻抓住了綁在她胳膊上的皮帶,同時,杜龍彪也抱住了我的腿,我們就這樣在洞口蕩來蕩去。
我和童柳四目相對,能在她的眼中讀出來恐懼和不舍,我安慰說,“童大夫,相信我,咱們一定都能好好的活下去。現在聽我說,先放鬆呼吸……”
越來越多的“觸須”與“母體”斷開,紛紛順著童柳的身體往上爬,有的已經上了皮帶。
童柳臉上還帶著驚恐,但卻擠出了一個堅毅的笑,“能答應我一件事麽?”
我感到不妙。
“別怪我爸,別怪童楊,也別……怪我……”說話的同時,她的另一隻胳膊抬了起來,手上正握著我的那把警匕……
皮帶被割斷,我眼睜睜地看著童柳離我越來越遠,心已沉入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