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擰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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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叫茅三擰,聽說是她媽生她的時候,這孩子就犯擰巴,折騰了足足五個小時才落地,這是一擰;一生下來又不哭不笑,隻狠狠地瞪著接生婆,給人家嚇得以為拽出個妖精,隻是二擰;最後,連自己也不放過,一軲轆就大頭往地下拽,好像想表演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幸好被人接住,這是三擰……
聽她說的時候,我就忍不住笑,她問你笑啥,之前敢笑話我的,都逃進山裏找熊瞎子作伴兒去了……
我把剛要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隻在肚子裏說——擰巴,幸好你爸媽選了前麵的字,要是選了後麵的……嗯嗯,估計山裏的熊瞎子都忙活不過來了……
茅三擰說話粗,行為動作也不細,見我走得吃力,就上來幫忙扶著我,我知道她是好心,但那動作也忒不專業了,拽著我的胳膊就滿屋繞,那小腿兒快得跟風車似的,疼得我冷汗呼呼往外冒,我問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天天遛狗啊?
他吃驚的回頭,“你咋知道?”
“從你這姿勢,就能看出來……”
誒?也別說,被她拽著“遛”了幾圈兒,我這腰還真舒服了不少,沒那麽疼了,還能小幅度的扭動兩下,看來舒筋活血確實是治病的最好良方。
我問起了其他幾個同伴,她問你說的是哪一撥?
我一愣,“這還分批次的?”
“那是啊,每年不得來個五撥六撥的?今年算少的,隻有前一撥、中一撥和後一撥。”
後一撥肯定指的是我們,那前麵兩撥呢?
“前陣子來的十多個人,說是啥調查隊吧,好像要找人,在山裏遇了險被我們救下,收拾好就回去了……”
一聽就是童教授的調查隊,我忙問,“回哪兒了?”
“城裏啊,難不成再進山?”茅三擰說,“中一撥就一個,是個五十多歲的大叔,整天瘋瘋癲癲地滿嘴胡話,連魏老頭也治不好了,現在還在村裏養著……”
我在想,這位又是哪路神仙?
“後一撥,就是你了……”
我心裏一沉,難道隻有我自己脫險了,“就沒見過幾個——”
“哦,原來你說的是他們呐——”茅三擰說,“一共五個人吧?”
“五個?”我感覺不妙,誰走散了?!
“對呀,你算算,沒臉大個子一個……”
是炮仗。
“小眼鏡一個。”
梁放。
“鋼牙妹一個。”
何愛娟。
“黑鍋蓋一個。”
黑疙瘩。
“矬老頭一個。”
莫爺。
茅三擰說到這兒停下了。
我的心開始往下沉,看來沒脫險的是阿菲。
“呃……對了,還有一個,小美媳婦兒!”茅三擰又說道。
難道女人都這樣,不太願意提比自己漂亮的其他女人?就和男人不喜歡談論比自己有錢的其他男人一樣……
“看看,五個吧。”茅三擰掰著手指查到,鬧了半天她對數字不太敏感。
聽到其他人都沒事,我也就放了心,茅三擰“拖”著我,一隻手累了就換上另一隻,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手腕上套著的飾物——正是地下屍骨堆兒裏發現的那種銀製手鏈。
我想了想說,“你這鏈子很別致,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她直撇嘴,“誰花錢買這破玩意兒?我們村啥都缺,就是不缺這些鏈子首飾!”
我趁熱打鐵,“呦,小姑娘說話口氣不要太大,真當我沒見過世麵呢?”
“你還真就沒見過世麵!”茅三擰不屑地白了我一眼,“山口中間有條‘雪河’,一到這季節就開流,每年都得從山頂上衝下來十件八件這樣的東西,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她晃著手上的銀鏈,“老輩兒說,這是‘守山神’的饋贈!”
我想想又問,“你剛才說,每年都會來不少人,也都是奔這個來的吧?”
她點點頭,“反正幹啥的都有,不過到山裏挖寶探礦的更多。”
我又跟她閑談了一會兒,就想出去看看,但茅三擰說什麽都不讓,魏老頭特意交代,外麵風大雪大,要是我的腰傷再侵入風寒,那下半輩子就準備炕上吃炕上拉吧,反正他也治不好了。
我隻能聽話乖乖地回到炕上,茅三擰從大鍋裏盛了滿滿一碗湯,就用的剛才挑選的那個大碗,湯裏也不知道都放了什麽,破枝子、爛葉子上下翻滾,上麵還飄著一層黏糊糊的泡沫,好像是油,味道就更不用提了,好像誰把穿了十幾年的老皮鞋扔進鍋裏,還剛打了鞋油,聞一聞都讓人惡心想吐。
我不想喝,茅三擰開始勸,“喝吧,你能好這麽快,全靠這湯藥,你昏過去的時候,我天天喂你那個費勁呐……”
我說我真好差不多了,不喝也肯定沒啥問題,你還是留著給更需要它的人吧。
茅三擰又犯了擰巴勁兒,“行!不喝就不喝,等你睡著了,我再把你捆起來硬灌……有本事你就別睡,看誰能熬得過誰!”
我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軸呢,你去把魏老頭請來,我當麵跟他說。
“他沒工夫搭理你,正磨刀要殺人呢。”
“殺誰?”我一愣,可千萬別是我的那些同伴招惹了人家,人家對咱們有恩,不能以怨報德。
“幹嘛要告訴你?”茅三擰白了我一眼,“想知道也行,把湯藥喝了。”
我拗不過她,將大碗端起來,“咕咚咚”一飲而盡,那味兒……
茅三擰也睜大眼睛看我,似乎不太像相信,“你咋這麽厲害?!這麽惡心的東西都一口悶了?你是不是舌頭不好使啊,要不要再來一碗?”
喝這種東西就得一口下去,中間要是有了停頓,那就還得再遭二遍罪。
我擺擺手,緩了老半天才回過勁兒,擦擦頭上的冷汗,“你說吧。”
“說啥呀?”
“魏老頭磨刀要殺誰?”我有些著急。
“不是跟你說了麽,殺人!”
“對啊,殺誰?”
“人呐!”
“哪個人呐?”
“人參地人啊!”
我:“……”
不是,有這麽嘮嗑麽?!她咋不說是杏仁地仁?!
我們兩個互相噴了對方一臉唾沫星子,她也有些氣,又朝我多吐了一口,才轉身離開。
我緩了半天都沒過那股勁兒,比剛才吃藥都難受。後來一想,自己怎麽還跟個小丫頭治上氣了?再說人家真是為了我好,我咋還不識好歹了?
我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一定是這陣子死去活來危裏險裏折騰的,再就是關心童柳的下落,關心的……
也不對,剛才和童柳有毛關係?
難道是惦記我那些隊友的安危?應該是,畢竟我是重情重義的人!
可,是惦記那一幫呢?還是關心某一個?去去去,別瞎想!
我是不是也快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