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叔黎言川這裏補習了快一個月之後，黎若煙的腿疾也因為每日勒令繞著沙發走路的原因，漸漸丟掉了拐杖，拋棄輔助設施，真正的可以走路，可以跑鬧了。

    眨眼就是十二月中旬，像是找二十四個人要一角錢，用來買蘋果送給在意的人，這樣的“風俗”，在黎若煙的班級也很流行，花了一個多月才把班級裏的同學們名字記住的黎若煙，隻要到了十一塊錢，其中兩角錢還是爺爺和邱姨讚助的，但是她的同桌葛薇就不一樣了，還沒到聖誕節，就已經要到了買兩個蘋果的錢。

    眼看可憐巴巴的自己從知道這個節日就開始要錢，最後還差著一大半，黎若煙最終還是把目光放到了一直不怎麽喜歡接觸的問題生鄭柯身上，這個男生就是上學第一天摘掉她帽子的那個孩子，雖然那之後這人沒有再嘲諷過她，偶爾上音樂課還會被安排在一起，但黎若煙對他，實則隻有普通同學情誼。

    鄭柯聽聞黎若煙來找自己要錢，嘩啦的一下，從褲包裏掏出好幾張十塊，很開心的和她說：

    “一角錢能買什麽，我又不要你還。”

    黎若煙從一堆零錢了翻出一角錢，開心的收下：

    “一角錢就夠。”

    “你也要買蘋果？”

    也不知道這種送平安果給在乎的人，就能實現心願的段子是誰帶頭做的，反正在女生中間特別流行。看黎若煙隻拿了一角錢，他就知道班級裏的這幫女生在搞什麽迷信huó dòng，笑的很嘲諷：

    “算了吧，這東西要真的那麽邪門，你許願自己的頭發一夜變長，看看能不能成功？”

    話雖然這麽說，鄭柯還是往她那邊湊了湊，問她：

    “你想送給誰，送我的話就算了，真蘋果放不住。”

    黎若煙心想，這鄭柯也太自大了：“我當然是送給我小叔，送你幹什麽？”

    鄭柯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一聲，抬手揉著鼻子，想起第一次見到的那個高個子大哥哥，以及被那個人冷著臉嘲諷了一番追不上，不知道怎麽的有點不喜歡，不耐煩的抓了幾把頭發，臉上的不喜歡表現的很明顯：

    “你小叔有什麽好送的，送個給我吃吃？我喜歡紅富士。”

    黎若煙客氣的奉上兩個字：“不行。”

    鄭柯自然是一臉的不開心，但中午放學的時候，他還是帶著班級裏的幾個好朋友，給黎若煙塞了好幾個一角錢，滿心歡喜的黎若煙數了數，隻差最後一個，於是順其自然的，就把目光放到了周博雲身上，像他們那種大人，一角錢根本不放在眼裏，肯定隨便就能拿到。

    這周末恰好又是去小叔家裏補習的日子，趁著那時候厚臉皮要一角錢，一定很簡單。

    後來好不容易盼到周五晚上，黎若煙雖然接到了diàn huà，卻隻是一個把補課時間推到周日的diàn huà，聽聞年底小叔忙著寫報告，周末要在學校的實驗室呆很久，沒辦法給她補課。

    黎老爺子原本就不怎麽希望她去打擾學習優秀的小叔，再加上黎若煙這次的月考成績不過比上次好一點，老爺子對她沒什麽希望，幹脆拍了拍手：

    “周六做完作業來書房，我監督你練字，我看你是得不到你爸爸的一點聰明基因，笨的很，練字養養性子也不錯，不然以後寫出一堆狗爪子，人家還得嘲諷我不會教育孩子。”

    黎若煙不喜歡老爺子，他總是把她的努力拋之腦後，聽聞他嘮叨的說完這些話，往嘴裏扒了幾口飯，幸懨懨的回答了一句：

    “知道了。”

    老爺子看她沒精神，拍桌子，皺起眉頭：

    “大聲點。”

    黎若煙隻好直起身子，又喊了一聲：

    “我知道了，謝謝爺爺！”

    邱姨看這爺孫倆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而黎若煙總是一副不願意妥協的模樣，笑起來：

    “咱們小煙的寫的越來越漂亮，以後學習也會好起來的。”

    黎老爺子輕哼一聲：“就那狗爪子的字，還不如當年他小叔的隨便一筆。”

    黎若煙：“……”

    好吧，她知道自己在爺爺的眼裏是個廢柴，但總是這麽被人一遍一遍的提醒，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心裏還特別的難過，更加覺得自己是廢柴。

    ——

    好不容易等到周日一大早，黎若煙一大早就起來，連早餐也沒吃，選擇早早出發，直接奔著先去小叔的學校，上個月小叔帶著她來過，她還認路。通常周六在學校通宵做實驗，小叔也會擠在周博雲的宿舍，第二天才回去家裏給她補習，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他，從車上下來，背著書包就往小叔的研究生公寓走。

    大學裏突然冒出個豆大的小丫頭，一路上被人盯著看了許久，黎若煙還挺不自在的，在心裏思量一會兒怎麽找周博雲要一角錢，黎宅不過聖誕節這種西方國家的節日，小叔也許不會回黎宅，那天也許是見不到他的，隻能提前一周把蘋果送到他手上，於是這周就要忙著要錢了。

    她還沒走到，遠遠的就看到有女生等候在宿舍樓底下，手上已經抱了個包裝精致的蘋果，她豔羨的看了幾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包的那麽好看，正想的入神，忽然看到從裏麵出來個熟悉的身影，朝那女生招了招手。

    黎若煙驀地停下來，皺起眉頭，看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隔得還挺遠，放慢了腳步，並不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麽，隻是能看到女孩子有些臉紅的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的和他說話。黎言川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毛衣，一隻手隨意的插在口袋裏，看起來有些冷漠，眼睛裏也看不到什麽暖意，這並不像是平日裏在她麵前的那個小叔。

    後來黎若煙往前走了幾步，才聽到那個女生唯唯諾諾的聲音：

    “我知道露大有這麽一個大才子，也默默喜歡你兩年了，是因為你才來讀這個係的，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的，收下我的蘋果吧。”

    黎若煙在心裏哇了一聲，偷偷往那個女生的臉上打量了幾眼，按小叔的房間裏那兩個人體模型來看，這個姑娘隻是長得矮了一點兒，不然一定是小叔喜歡收集的那種人體模型。因為周博雲曾經說過，像是小叔那樣的總是對人體模型著迷的人，以後喜歡的女孩子，也會是個骨感měi nǚ。

    他以為小叔至少要說一些客氣溫暖的拒絕，誰能想到一開口就惹的那女孩子一陣窘迫：

    “人生那麽短，因為喜歡一個人才來讀醫學係，你的人生很無趣，以後也會後悔的。”

    細心的黎若煙發現這話讓女孩子的眼眶都紅了，於是她幹脆幾步走過去，秉著解圍的心思，說道：

    “我小叔不喜歡女生……”

    她原本想說他喜歡研究人體模型，可是那姑娘顯然誤會了她的意思，驚恐的看了一眼黎言川：

    “學長，學長果然……我明白了，打擾了。”

    話沒說完，那女生直接把蘋果塞到黎若煙手上，轉身就跑了。

    黎若煙看著那個走遠的背影，問黎言川：

    “她明白什麽了？”

    “我也不知道。”黎言川看那朵大大的蘋果花把小丫頭的視線都要遮住了，順手拿起來，丟給姍姍來遲的周博雲：

    “我先帶她去吃點東西，晚上你再來找我。”

    黎若煙對著周博雲吐了吐舌頭，跟在他的屁股後麵，繼續說：

    “小叔，喜歡你的女生是不是很多？”

    黎言川總覺得這種事情和小孩子說起來很奇怪，搖頭，否認了：

    “也許他們隻是始於皮囊，並不是真正的那種喜歡。”

    “真正的喜歡是什麽樣子的？”

    黎言川停下腳步，蹲在她麵前彈她的腦門：

    “你不用知道的那麽清楚，好好學習。”

    “我知道，我才不會早戀。”

    在學校裏和大家混久了，像是早戀這種事情，從言情裏，從電視劇裏都能看得懂一二，她還沒有遇到喜歡的人，所以不會早戀。

    黎言川往前走了幾步，沒發現她跟上來，轉過身才看到她蹲在地上，背上背了個大書包，把自己裹的胖乎乎的，笨拙蹲在地上係鞋帶。

    他蹲在地上替她把鞋帶係上，把她背上的書包也背到自己肩膀上，叮囑她：

    “把背挺直了走。”

    黎若煙跟在他的身側，看學校裏人少，直接拉住他的手腕，晃蕩了好半天，問她：

    “小叔，我也想給你送蘋果，你會不會把我送你的蘋果甩給周叔叔？”

    黎言川停下來，直接了當的告訴她：

    “不要買那種不可分解的塑料，一點兒也不好看，我們家不過聖誕節。”

    黎若煙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二十三枚一角yìng bì，滿心歡喜的給他看：

    “小叔，我已經準備好錢了，陪我過聖誕節也不可以嗎，我想給你送蘋果，想祝你……”

    黎言川來了興致，歪著腦袋問她：

    “祝我什麽？”

    “祝你早日遇到喜歡的人體模型。”

    黎言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