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看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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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禹錫在他的大作《陋室銘》裏說:“山不再高有仙則名,水不再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道爺我所在的二龍山不算高,可也不是太差的地方,頗有幾處景觀,我所在的雲霞觀氣度還算嚴整,小老道我雖然算不上德高望重,可也沒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呀?

    為毛會落到現在這種境地呢?本著自救的原則,我咽下了一口童子眉,沒想到這一口舌尖血咽下就捅了馬蜂窩,肚子裏的煞氣一下子就瘋了,反攻倒算的衝向我全身各處,這樣還不算,緊接著我幹了一件更愚蠢的事,我又咽下了第二口童子眉,我向祖師爺保證,這一口我絕對不是故意的,可是不管向誰保證,就算是太上老君也不管用了!

    人家要滅火都是釜底抽薪,我好嗎!來了一回火上澆油,原本肚子裏的煞氣就十分的不爽,大爺我已經放過你一馬了,你不說感恩圖報反而衝著我擠眉弄眼吹口哨,就這樣大爺我也不想搭理你,沒想到你居然敢蹬鼻子上臉,跟大爺我叫板,那我就好好操練操練你,看看誰先服軟告饒,誰究竟是那個慫包軟蛋。

    小老道我呲牙咧嘴,很想跟人家解釋解釋,更想服軟告饒,大爺您高高手饒了小的這一回吧!事實證明告訴我,身為一個老道是不能向惡勢力屈服的,就算是屈服了也沒有用,很快的,我連擠眉弄眼兒也做不到了。肚子裏的煞氣大展淫威,全方位的推進,幾乎是在瞬間就取得了勝利,我身體裏殘存下來的唯一可以自主的部分,就隻剩下大腦了,就是這樣,也正處在被煞氣不斷的進攻當中。

    身體的其餘部分幾乎就沒有了知覺,不知道該慶幸還是沮喪,我的眼睛還有功能,我仰望著大殿的天棚,偶爾的轉動一下,斜刺裏撇一撇大殿的門口,無他,因為那裏有光。我就這樣靜靜的躺著,回想著我短暫的人生。

    老實說這短暫的人生並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不過再不精彩的人生也是值得人回味的。我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父親是個普通的鐵路工人,母親是個普通的農家婦女,家裏有爺爺奶奶和兄弟姐妹一大幫人,我是所謂的家中的老小,全家都生活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村裏,地方雖小但是充滿了家的溫暖。

    我記事的時候大約在四歲左右,小地方的孩子,沒有什麽特別的生存環境,同樣是跟在哥哥姐姐後麵,或者同小夥伴一起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當然我還小,主要是做一個跟屁蟲。就是這樣一個最普通的生活環境,我依舊生活的很快樂!當然可能是傻的快活,不過那個小地方,小地方的人,小地方的家人都是讓我終生眷戀的。

    原本我也可以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慢慢的成長起來,讀完小學初中,有出息點兒的上大學,沒出息的回家務農謀生。說起來似乎簡單了點,但實際上這就是大多數的人的人生。隻是這樣我本該有的普普通通的生活,也沒能長久的繼續下去,平靜的生活在我六歲時破滅了。

    小山村的文化生活比較乏味,除了看看電視,就是正月裏鬧秧歌的時候比較熱鬧,平日裏偶爾會有diàn yǐng隊來放幾場露天diàn yǐng,一年中也就是兩三回的事兒。我六歲這年的夏天,具體是因為什麽事我記不清了,不知道是村裏還是林場請來了一個戲班子唱戲,村裏的老少爺們,大媽小媳婦們可都樂壞了,一到到晚上全都跑到十字街去看大戲。

    我們這些孩子自然也是要摻和摻和,搬這個小板凳早早的跑去占地方,雖然台上的演員唱的是什麽聽不太懂,可是圖的就是這個氣氛和熱鬧,晚上大人心情好,沒準給個幾毛錢零花錢可以到小賣部去買點柿子餅吃。大戲一直唱了三天,我們這些孩子也跟著瘋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擺布我人生命運的事情就發生了。

    原本戲班子的人說是在我們村子裏唱完三天戲,就要離開,小夥伴們都很失望,好容易有的熱鬧要沒了,大家自然不肯甘心,隻是不甘心也沒辦法,都是些小屁孩兒決定不了啥!下午的時候眼看著戲班收拾利索了道具行李,裝車走人了。我們也就沒啥想頭,各自回家該咋淘咋淘去。這天晚上吃過了晚飯,我照例出了家門在路邊玩耍,正淘著,遠處村長家的小明一臉神秘兮兮的走了過來,這小子趴在我耳邊上說:“小五子,我告訴你個秘密,走了的戲班今天晚上還會回來,夜裏還要演一出大戲。”

    我用手推了他一下:“少扯淡,下午的時候我眼瞧著人家坐車走了,這夜裏還能回來,小明小明你是個撒謊精!”小明一反常態的沒跟我翻臉,他用更低的聲音跟我說:“小五子,我可沒有撒謊,這是我爸跟我說的,還特意叮囑我不準夜裏出來,說是有啥忌諱,可是我不信,我晚上一準出來,你敢不敢出來,要是不敢出來就是小狗。”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小子:“小明你可別忽悠我,忽悠我你知道會是什麽後果,至於說晚上出來有啥不敢的,我要是晚上不出來,我把我的彈弓子輸給你。”小明伸出手和我的手一拍:“說好了一言為定,你要不出來可不許賴賬!”

    說來也怪,平日裏不怎麽約束我的媽媽,這天晚上早早的就把我們兄妹幾個都叫回了家,親自盯著我們都上炕睡覺,她和爸爸才休息了。我惦記著和小明的約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也不知道等到了幾點鍾,家裏人全都睡著了,我悄悄的起來穿好衣服,就溜出了家門。

    街上黑的要命,好在我事先有準備,偷偷的拿出了家裏的手電筒,我打亮手電,走向十字街,隨著我一步步走近,十字街那裏果然有光亮,正常的情況下,十字街那是沒有光亮的,到了夜裏大家全都關燈睡覺,地方小又沒有路燈,十字街怎麽會有光亮呢?看來小明沒有騙我,我一路走著,一路召喚小明,隻是我走到了十字街,也沒見到這個膽小的家夥。

    到十字街口,白天沒有拆的戲台上,果然有兩個男女站在戲台上唱戲,咿咿呀呀的也聽不明白,不過這不妨礙我看熱鬧,除了台上演員的動作表演,我更喜歡那個女演員裝扮的模樣,我四下裏看了一眼,戲台前空空蕩蕩的,觀眾就隻有我一個。我並不是一個安靜的觀眾,很快我就在戲台下模仿起演員的動作。

    或許是我這個小人不起眼,最開始台上的演員並沒有注意到我,可是我這一折騰,台上唱戲的兩個演員就注意到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突然停了下來,戲班子的老板很快就出來幹預了,於是兩個演員又唱了起來。那個黑胖的戲班的老板從旁邊繞了過來,老實說我對他有點發怵,這家夥膘肥體壯的又一臉凶相,很是唬人!

    隻是今天晚上,這個老板卻和善起來,走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小朋友今天這麽晚了你快點回家吧!”要說我也是賽臉,人家都好聲好氣的跟你說話了,你聽話回家不就完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狠狠的瞪了這家夥,然後揮舞著手裏的電筒大聲說:“你們演戲不就是給人看的嗎?憑啥不讓我看?”

    黑胖子老板咧了咧嘴:“他這個,今天晚上的戲他不是給人看的,小朋友你還是抓緊點回家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抽什麽瘋,忽然裂開嘴大聲吼叫了一聲“啊……”我在這一聲吼叫,明顯的把黑胖子老板嚇著了,他甚至於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跑向後台。台上的兩個演員也嚇到了,一轉身都跑回了後台。

    我吼叫完了,傻呆呆的站著,也不知道自己為啥吼叫。過了一會兒,那兩個唱戲的演員又上台了,這倆人明顯是嚇的很了,唱出來的戲音兒都是顫抖的,隻是我聽不出來,我能看到的就是這兩個唱戲的,動作十分的僵硬,甚至於還不停的抖著,我心裏說他們這是害怕嗎?我又四下裏看了看,也沒啥嚇人的玩意啊?

    於是我又接著比劃,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揮舞的手電筒忽然碰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很不耐煩的推了我一下,我有點惱火,我瞧了那人一眼,那人鐵青著臉,一副倒黴的樣子,最關鍵的我不認識他,我有些納悶,要說這村裏的人大部分我都認識,難道說這家夥是來串門兒走親親的?

    我雖然很疑惑可也沒理他,心說這麽大的地方你站哪兒不好非得站在我身邊,惹不起你我還躲不起你!我換個地方比劃礙不著你了吧?可是我剛剛一動,就發現我的四周站滿了人,這些人全都穿的土裏土氣,大部分人都鐵青著臉,還有幾個臉上手上沾著血。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我心裏一陣害怕,這些人可太奇怪了,啥時候來的呢?怎麽走路一點兒聲都沒有呢?

    我放低了手電筒,悄悄的想要躲到一邊兒去,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隻手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我一直回頭,一張雪白的大臉正對著我,我“啊!”的大叫了一聲,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