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潛龍勿用,承諾勿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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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知二人剛抬腿,就聽見樹梢上有人說話:“嘿,我還道你二人精明幹練,想不到竟然能被個十歲孩童給騙的團團轉。”說話人聲音嘶啞,卻似故意掐著嗓子一般。陸崇德放下的心卻又提了起來。

    樹上那人飄然落下,落地悄無聲息,三十出頭,下巴無須,一副青衣儒生打扮,文雅倜儻,可眉宇間戾氣陰鬱,盯得人頭皮發麻,青衣上東一塊西一塊大片血漬。老者與中年人見到此人,不約而同的臉色一變,老者開口道:“陳大人,這事不歸你管吧?”

    那陳大人一聲冷笑,“我不管?你們兩個睜眼瞎怕是把人都放走了,殺錯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知道麽?”“你是說”中年人轉頭看向那孩子。“不錯,你們既已去抓人,我便索性把鐵錚鏢局滿門上下殺了個幹淨以絕後患,其中便有這陸崇德的獨生子,故而嘛,嗬嗬。”

    陸崇德聽得此言,氣血倒湧,手裏的寶劍幾乎拿捏不住。那陳大人轉頭對他說:“陸鏢頭,你也不用疑心真假,現在便送你見家人吧。”話音未落,一襲青衣就已經飄至陸崇德身前,雙手判官筆刺向印堂,

    陸崇德此時怒發衝冠,側頭沉肩避過偷襲,右手送,沉,抹,一個呼吸間便是三劍,先後指向中府,巨闕,氣海三處穴位,攻勢淩厲。生死間陳大人也絲毫不敢托大,連退三步,企圖遊鬥,可他是倒退而陸崇德是前進,出招隻攻不守,全是拚命的殺招,所以輕功雖高也難以招架。

    陳大人餘光瞥向另外二人,卻隻是看定了孩子,中年人用拇指食指掐住了孩子的手腕,任憑孩子掙紮,並無一點要幫忙之意,不由得心下一陣後悔:“剛才我輕蔑於二人,此時開口求援便是自打耳光,以後可再難抬頭了。早知道陸崇德如此造詣,就該趁他傷心之時立下shā shǒu,何必多話!”

    思索間判官筆已經與精鋼劍相交二十餘下,震得雙臂發麻。判官筆本來便是點穴所用,最長也就二十五厘米,一般多為二十厘米,還得去掉手握的部分,與陸崇德手中半米多六邊刃的長劍正麵交鋒,難免吃虧。

    陳大人情知雖然可以再拖上一會,耗盡陸崇德的體力,但難保在這之前不會被刺個對穿,心一橫,準備速戰速決。

    哪知陸崇德雖然悲憤欲絕,但卻沒亂了方寸,情知若要報仇隻能來日方長,心下也存了速戰速決,保住孩子盡快脫身問個清楚的念頭,先前拚命固然是真,卻並非要在這賠上性命。

    此刻陳大人左右兩隻判官筆向右勉強蕩開一記,雙臂都擺向右側,露出小腹一塊破綻,為的是再誘陸崇德使出開始那三招,用左手擋下前兩記,趁第三劍刺氣海之前右手判官筆直插陸崇德左太陽穴,一擊斃命。陸崇德見到他左手下沉時,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有了計較,仍是兩劍依樣葫蘆地刺出,被陳大人一一擋下。

    陳大人心底暗喜,剛想右手繞個月弧,眼前突然一道寒光,精鋼長劍竟然已經離百會不過幾寸。原來之前三劍的穴位都在小腹上,依次向下,陳大人左手本來還準備下沉去防氣海,誰知道陸崇德故意兩劍不變,劍勢向下,第二劍卻是改沉為轉,右腕自下而上順時針翻轉,反而向上直奔頭頂的百會,這百會是人身大穴,氣血經脈交匯之處,端的是要害。

    眼見劍尖裏陳大人的腦門已經不過幾寸。

    這一下變招奇快,陳大人本來已是必死,可就在這時,旁邊中年人一發飛蝗石打了過來。本來以中年人的武功比之拚鬥二人遜色一籌,是斷然沒有如此反應的。可他早有搶功的打算,料定陸崇德第三下刺向氣海,身子會下蹲,便向預測中頭顱的位置打了出去。偏偏此刻陸崇德變招,因此飛蝗石沒有打到頭顱,反而蹭過手腕,陸崇德下意識吃痛,劍尖稍微偏上。

    陳大人生死關頭,拚盡全力向後做鐵板橋,脖子後仰,長劍貼著臉蹭過,削掉大半個鼻子下來,頓時血如泉湧。陸崇德還要在追,身側老者突然暴起,大喝一聲,一掌拍向他的胸口,陸崇德隻好舉劍砍去,老者一錯手躲過,向後一躍。陸崇德膝蓋突然一疼,卻看見一枚細長鋼針釘在上麵,不由得跪了下去,中年人又是連環打出幾枚鋼鏢,陸崇德格擋掉三四下,終究又是被打中了兩發,老者乘機又是一掌,陸崇德手中長劍掉在地上,顯然是無力禦敵了。

    陳大人惱羞成怒,顧不得止血,走到陸崇德麵前,想要殺之泄憤。這時那孩子突然跑了過來,伸開雙臂擋在二人之間,麵對滿臉滿身鮮血,猶如惡鬼一般的陳大人,抬頭雙目相接。

    陳大人聲音本就嘶啞,沒了鼻子更是難以入耳:“小子,別以為自己還是高貴身份,我不敢殺你。”那孩子此時雖然仍舊聲音顫抖,卻再無先前做戲時的懦弱:“陸先生全家因我而死,我也命不久矣,若要報答,就隻有先他而死而已。”一番話由孩童說出,卻鎮住在場所有人。

    陸崇德聽罷,哈哈大笑:“我全家為了這一趟鏢賠上性命,但就衝你著句話,我也不能死在你後麵,閃開了。”說罷便欲站起,傷痛下不由咳出鮮血,那孩子連忙去扶,這時陸崇德問道:“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朱乾析。”說話的人聲音別扭,正是陳大人,“嘉興賀王的獨子,斬完草後留下的禍根。”陸崇德一怔,他猜到這孩子身份定然大有來頭,可竟然會是皇親國戚,親王之後。朱乾析咬緊下唇,顯然不願回憶起之前種種經曆。

    說起賀王,乃是當今景帝的堂兄,他在先前景泰帝即位時力主迎接被俘的正統帝回國複位,在本就猜忌親王的明朝,如此言論為他引來了殺身之禍。天下都以為賀王死於疫病,其中密辛非百姓可知,陸崇德怎能想到自己竟然被卷入了旋渦的中心。

    (賀王乃是杜撰,特此注明以免誤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