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叛逆的,亂國的,打鐵的,以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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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步。”狹窄的街道,兩個對宵禁熟視無睹之徒相遇,一個有備而來,一個騰然回首。

    “是你?”何去略帶驚訝的問道,除了拳場,他在洛陽這些天從未見四爺出現在任何地方。環顧四周,深吸一口氣,肩上扛著的長戟轉半圈橫握腰間,戟頭對準四爺。

    “反應正確,有意思。”四爺向何去一步步前進,直到二人相距一丈,然後雙手背後,氣定神閑地打量著他。

    一丈,是他估計的範圍,再遠,何去便傷不到自己分毫。

    “何事?”何去警惕的問,對麵這人背景複雜,道上極不好惹之,若非必要,何去也不願節外生枝。“問問你,知道了什麽。”

    呼,引火燒身。

    “酒店裏就說小二不對勁了,特地走到這果不其然。”何去轉動著戟柄,慢慢說道,“看來我還是被引來的。”四爺皮笑肉不笑道,“隻是,四尺寬的巷子,一杆長戟。擋我,你,有這個本事嗎?”

    何去突然有一股無名火,因為四爺的笑使他想起一人,一個他不願提起的人。

    也是這般,那眼神,那嘴角,輕蔑。

    就像那一天,雪很大,身子很疼。神誌也不清楚,唯獨失望而嘲笑的眼神烙在記憶裏。

    很好,來吧。

    大踏步前進,何去突然出戟,一記突刺,迅雷不及掩耳,一丈的距離被他視作無物。四爺大喝:“來的好!”背後雙手各持一把一尺短刀,趁著何去一招使老,架住長戟前端的小支。

    何去猛然扭轉戟柄,力道傳到戟頭,四爺不由自主的雙手將被絞住,但他應變奇快,雙腿發力蹬地,底下身子從下路撲向前方。

    雙手未沾地,戟,便砸了下來。

    不動戟頭,不轉戟柄,硬生生用肩發力。

    好家夥,仗著臂力,這戟法,大違常理啊。

    大逆不道的人,才使得大逆不道的戟。

    何去重重砸下,傳來的卻是金鐵交鳴之聲。四爺肩頭挨中戟杆,手感卻堅硬異常。

    “重甲在身,有如此反應,厲害。”何去心底暗忖。

    再變招,雙手以極小的幅度舞動長戟,戟杆作用下戟頭卻籍著彈性覆蓋住了整個巷子,四爺眼望全是戟影,猶如毒蛇出洞,劈砍抹挑,掃砸刺片,招招有力。

    連連招架下四爺大喊一聲,雙手奮力砸開長戟,然後一手扔出短刀,指向何去頭顱。

    何去側頭躲過,手下一滯,四爺趁機抽身搶上,從外圍反手握刀,抵住了何去手腕。

    媽的,又被看出來了。

    “鬧夠了?”四爺不想多說,因為身體裏翻江倒海,再一張口就可能吐出來。

    媽的,真沉。

    “來這裏許久,卻在今日找上我。”何去暗忖,“有什麽不同尋常裁判不是他,那兩人後到”

    “那對師兄弟隻是打聽了一下我,沒聊別的。”

    四爺撇嘴道:“說到身世,本不敢接觸你,可調查一下後喔,抱歉。”何去此時臉色陰沉,隨時都會爆發。“孤身,高手,性格淡薄,你的條件是上上之選,何不”

    “收聲,聽了,便脫不開幹係。”

    四爺捂著腦袋,“頭痛,現在的後生都是這麽精明不cd是。

    隨即撤手,何去慢慢收回長戟,望著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告辭。”“告辭。”兩人背道而馳,夜晚下的種種似乎從未發生。

    言簡意賅。

    說的再多,空口無憑。沒本事的,誰會聽你白活。

    本事,不是吹出來的。

    先是雄雞鳴啼,隨即是男耕女織,販夫走卒,漸漸地,洛陽又一次把日光收攏在城郭。

    商周東漢,隋世盛唐,幾朝古都默默注視不屬於自己的大明百態,似乎在享受不複存在的輝煌。

    東門口,進城與出城者往來絡繹,一群人圍著一個異常高大的年輕男子指指點點,守關的士兵對他也是上下打量。“商人文牒倒是沒問題,可你小子貨物呢?”“這次是出貨。”何去心情煩躁的回答,這種異樣的目光,到哪裏也一樣。

    從小到大,也習慣不了。

    “你這兵器”“朋友托我捎給京城的一位達官收藏。”何去隨口扯謊道,畢竟一杆方天戟實在顯眼,這麽個借口省的許多盤問。

    “哦知道了,過去吧。”士兵改了口氣,萬一真是有達官委托,自己耽誤了人家可不是鬧著玩的。於是連是哪個也不問,放了何去出城。

    走在官道上,何去思量著下一步的打算。“洛陽拳場也去不得了,接下來該去何處曆練?距離明年鴻鵠會九月初九也不過一年半載,如不能打出名聲,又怎能參與?”思考的太過出神,偌大官道竟然和人撞了個滿懷。

    “喔,對不住,沒事吧?”何去連忙將那人扶起,一個三十四五的漢子,書生打扮,烏巾戴頂,下巴一撮長須,雙眼有神,身材不胖不瘦,五官不美不醜,六尺的身高,身配一把君子佩劍,很難談上有什麽特點,丟在人堆裏就找不到的長相,唯獨一雙眼睛,不避諱任何人地探勘,卻自然的引不起絲毫反感。

    “啊,我才是,想事出神,撞到閣下,實在抱歉。”那人的聲音也是平常的低沉,仰頭謙遜的衝何去笑著,畢竟後者太高,任誰在他麵前也是矮子。

    “趕緊,快點了事。”後麵一個皮膚黝黑的大漢催促道,五十左右的年紀,作鐵匠打扮,身上的白圍裙被油汙黑煙熏得黃裏透光,虎背熊腰,雙臂足有碗口粗細,青筋暴露。一把大胡子黑白相間,卻也是被油煙染成黃灰。

    何去見此人外貌特異,不由得多看兩眼,那人也是對何去上下打量。“謔,不錯,可惜。”何去皺眉問道:“不知閣下句中深意,還望指教。”那大漢撥浪鼓的搖頭,“不能說,不能說。”眼神始終沒離開何去手中的長戟。

    儒生向何去一作揖,“何兄弟,在下二人尚有要事,告辭。”何去致意,甫一回頭,突然渾身震動,轉身向印象裏儒生的位置出戟,卻刺了個空。

    “呼,反應真快。”一丈外儒生說道。何去戒備的雙手持戟,目光在一旁的大漢和儒生上遊離。“衝我來的?何鞏找的?”大漢哈哈大笑,雙手叉腰說道:“沒地知道你小子名號,但何鞏想請動我們倆可沒那麵子。”何去一愣,對二人的路數更是警惕。

    儒生和善的說道:“張兄,這位便是何掌門獨生子,何去。”“啥?老子可不瞎,八尺的包鋼鍛打方天戟在這擺著,你告訴我他是天山的?”

    “老兄,所以啊”瞥見何去的眼神不善,儒生見狀立馬收聲。

    大漢卻不知進退,大聲問道:“小子,問你呢,為啥子去練戟?”何去一吸氣,長戟掃向大漢,後者怪叫一聲,滾下身後官道的草坡,身形雖矯健,但並不像武藝高強。

    儒生向何去說道:“並無惡意,偶然耳聞而已,還請諒解我這朋友出言不遜。”說罷抽身而上,出劍蕩開長戟。何去驚道:“驚澗寒泉!你從哪學來天山劍法!?”

    儒生擺著架勢,笑吟吟的說:“老弟,你又何必管呢?已出其門,複念其人,不幹脆啊。”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何去表情有所鬆動,眉頭一挑,收回長戟拱手,不複多言。

    “手腕護著點,莫要執著名譽,必成大器。”儒生循循勸誘道,絲毫不顧及自己和何去不過萍水相逢。

    何去低頭俯視這儒生,他就和昨晚的四爺一樣,讓人看不透。不同的是,他的坦然和直率,似乎能感染他人。

    收劍入鞘,儒生招呼著滿身雜草的大漢向洛陽方向走去,慢慢回頭,他向著何去露出一個誠懇的微笑。

    爾無我詐,我無爾虞。

    待人以誠,是而誠人以待。

    “呸,你心情不錯啊。”大漢吐掉嘴裏的草說道。“該不會想把他收入門下吧?”

    儒生搖頭笑道:“我是最沒用的那個,什麽時候輪到我說了算?咱們這些邊緣人物,盡本分吧。”大漢歪頭斜視,“你有這涵養,我可不行。”一拍腦門,大步流星的回身跑走。

    何去好容易靜下心思,卻聽見大漢粗啞的嗓子喊道:“小子,打個賭!你要是能幹掉一心門的人出名,爺爺就賠本打給你隻好戟!”言畢又是一溜煙奔向洛陽。何去皺眉,右手橫舉起長戟,盯著手腕。

    一心門,鴻鵠會,天山。

    呼,湊到一起,簡單些,或許不錯。

    隨即折了個彎,向西南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