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蘇杭水鄉,暗流綿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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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三人一人一把椅子坐在海一粟的屋內,商討著接下來的打算,“常言道‘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知府大人此舉為民,又以禮相待重酬相謝,於公於私都是理所應當拔劍相助。”崔利貞表態道,陸何愁也點頭讚同:“何況與彌勒教倭寇相鬥也是積累經驗,師兄,我也認為為丁大人效力是可以的。”
難得陸何愁不和官府過不去,海一粟又有什麽異議?三人決定好主意,正商量如何打進內部,如何除賊,但畢竟初來乍到,了解的太少,三人雖然都機靈,卻也沒個所以然。
這時聽到扣門聲,海一粟打開一看,卻是張通。他看一眼門內三人,微笑道:“幾位少俠義薄雲天,千裏迢迢的隨在下這麽個初識之人來此除賊,張某佩服。”屋內二人皆是拱手謙遜,海一粟招呼他進來坐,“不急,正好鴉二先生那邊有器具搬不動,煩請海賢弟搭把手。”
於是陸何愁和崔利貞各自回屋,海一粟隨著張通出門,走入內廷。
“我說,你這謊扯得有點假啊。”海一粟跟在他後麵說道,二人早不是往張鴉二的方向去了,“他隨身家夥事一路單手拎起來,到這就沒勁了?你這樣”
“嗨,隨口之言,何必在意?”“你到底什麽身份?”海一粟也知道這樣問很蠢,但他實在捏不透張通。
說他是黑道吧,千裏迢迢過來除害;說他正人吧,勾結謀反逆黨。
“丁大人的幕僚啊。”“扯淡,那你勾結四爺”海一粟突然明白過來。“我操。”“江南賦稅重鎮,不打通關係四爺怎麽敢進行下一步呢?”
海一粟還欲再問,卻生生把話噎住,因為張通帶著他來到一間客廳,裏麵燈火昏暗,隻聽得一人呼吸,卻不是之前的丁慎又是誰?
媽的,流年不濟啊。
心底罵著,海一粟還是進了屋子。裏麵陳設簡單,一張桌四五把椅子,丁慎對著房門而坐,張通也坐在側麵,海一粟也抓過椅子,背靠椅背坐下。
“海少俠,”丁慎開口道,“不必疑心,本官深夜打擾,隻因事關重大。”隨即看了一眼張通,後者點了點頭,解釋道:“現在sū zhōu局勢,遠比表麵上的複雜許多,彌勒教可不止在窮苦百姓裏有市場”海一粟凜然,“官家和豪族都有信奉的,隻是隱秘至極,偌大sū zhōu,查也查不過來,根深蒂固,這是第一股勢力。”
“倭寇,也非胡亂劫掠,官兵多次圍剿,他們都能全身而退,隻怕有人通風報信,這又是第二股勢力,現在語言不通,他們找個偏僻處一鑽便是石沉大海,根本無法剿滅,反倒是損兵折將,朝廷屢次下令,成了現在最要命的問題,畢竟事關大明臉麵,因此還勢必要速戰速決。”
張通敲了敲桌子,繼續道:“官府,不必多言,第三股勢力,但最為錯綜複雜,知府大人”丁慎又是長歎,“本官雖是一方之長,卻不能獨攬大權,處理者不過政務,各縣各衙之間利益錯綜複雜,大有從這亂象中牟利者,到頭來也是本官這個知府頂罪,他們一縮頭便是,所以實在難辦。單是明麵上這三股,已是膏肓之疾,然而”
海一粟摸了摸下巴,說道:“這麽說來,一心門怕是暗地裏的第四股了。”張通點頭,“正是,一心門雖然初來乍到,但是行事霸道,與彌勒教明爭暗鬥,勝多敗少,後者雖然信徒眾多,卻散落各地,雜亂無章,比不上一心門個個以一當十,調配有序。近來一心門動作甚大,怕是要落地生根了。”
海一粟掐著眉頭,“邪教外夷,再加上一心門,本地俠客以及名門正派又被惹出來了罷?第五股”
三人相視,不約而同的苦笑。丁慎說道:“海少俠方才一番言論,足見大才,本官有一事相求。”海一粟拱手道:“咱幾個剛商議好為丁大人效力,您有用的上的盡管開口。”
丁慎點頭,身子向前挪了挪說道:“本官為官多年,雖稱不上清廉,也有私心,”說罷撓了撓蒜頭鼻,海一粟心照不宣的一笑,丁慎正色道:“但絕無迫害百姓的邪心,貪歸貪,官民之間有個平衡,做好分內之事,確保百姓的生活才是根本;分文不取,反而讓本官進不得官僚圈子,寸步難行。本官看得出,海少俠是幹練人,懂得規則,把得了事。深夜找你不為其他,現在打破這平衡的實在太多,本官希望你能做個內應,幫我把人揪出來。”
張通補充道:“內應這線,不止一條,但guān chǎng個個是屬狐狸的,”隨即尷尬的向丁慎一笑,後者擺擺手,讓他繼續,“為內應者智計必須足夠,又有應變,最好是武藝高強,這樣也方便”海一粟知道他在說什麽,笑道:“幹髒活不打緊,為民除害就行。”
丁慎豎起大拇指,“好!果然是年輕有為!若是少俠真能助我除掉內奸,彌勒教和倭寇二患也會迎刃而解。本官知道此番以隋侯之珠彈千仞之雀,待得事了,各位之功定然上報朝廷!”
海一粟插話道:“張兄,另外的內應線”張通點頭,“猜得不錯,自然是彌勒教了,guān chǎng那邊人多易生破綻,因此派你前去,但彌勒教勢力龐大,非得另二位出馬不可”二人目視,張通微不可覺得點頭,海一粟會意的讓他張羅,免得真惹上朝廷注意。
海一粟最後笑道:“二位不必擔心,張兄對崔妹的事跡想必有所耳聞,咱家何愁也不是吃素的,外貌倆人出眾點也不打緊,我這不也異於常人麽?”
計策已定,三人各自回去休息,海一粟懷揣著心事睡下,想不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南的精彩,隻怕不下四爺那邊啊。
夜晚,烏鴉不知嗅到什麽,久久徘徊在院落上空,嘶啞的叫聲讓夜空稍稍躁動。
張通屋內,他端坐在床上吐納,良久眉頭一挑睜開眼睛,問道:“查出來了?”屋外一個低沉的聲音回到:“是的,吳縣縣丞家**奉香位,昆山幾乎全部,太倉大半,餘下小魚小蝦不足為意。南京杭州高官精明,未曾參與其中。蘇杭一帶,十之三四受到煽風點火,釘子插下去了,正順藤摸瓜。”
“倭寇”“目前掌握的多半駐紮在各地山巒中,等著彌勒教的聯係,餘下的漫無目的四處劫掠,散兵遊勇不成氣候。隻是有一股比較特別。”“哦?”“大半是婦孺,七八個武士保護,不像浪人,至今沒怎麽掠奪過,更遑談shā rén。”
“有意思,貴族麽?彌勒教那邊呢?”“滲不進去,帶武功的都是被戒備著。”“難為了辛苦,複命說彌勒教我埋下釘子了。”“是。主子交代,大人接下來不必再管了,一切由他接手。”
張通苦笑道:“本來我也是越庖代徂,他的老本行誰比的上他?去吧,我在這當個幕僚就是。”隨即聽得一聲輕響,夜晚重歸靜寂。
張通又盤腿吐納,忽然輕笑,“咳嗬嗬嗬嗬”笑聲裏有不屑,有自嘲,喃喃自語道:“三路來其二,勢在必得丁大人,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啊。”
說罷,閉目翻身躺下,一直抓著的雙手,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