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個酒肉和尚,一個逸才道士,幾段機鋒,兩張肚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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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長短終於撕開一個雞腿,眾目睽睽之下啃了起來,有些食客已經是皺眉感歎世風日下,長短和尚仍是充耳不聞,大快朵頤。

    “長短師傅對在下之前的問題尚未解答。”輪到崔元亨質問,他卻是揪著之前的辯題而問。其實若是有心刁難,他也可以借不思方丈弱智一事做文章,相比起崔長樂沒什麽人在意的家底由來,現任少林方丈是個白癡的事情在江湖卻是大大的有名了。

    “崔施主仁厚,不以小僧冒犯為忤,慚愧,慚愧。”長短片刻間便啃完了一個雞腿,粗魯地抓起整隻雞大快朵頤,同時嘴裏仍是不停歇道。“不敢當,隻是以為高僧既然刻意提及家父,若是禮尚往來,隻怕被帶入高僧所準備的關於方丈的答辯中,高僧禪學深厚,這個問題又豈會沒有思考?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在下不為也。”

    長短噗嗤一笑,放下雞架子轉而拿起酒杯說道:“崔施主果真才思敏捷,獻醜了。”說罷將酒一飲而盡,坐姿豪邁,一隻腳踩在凳子邊上,周圍有些老人或是文人看不下去,紛紛離席。

    長短將酒杯砸於桌上,仍是握在手中,他看著杯子道:“世人皆以為佛家一定是束心抑性,但佛家同樣講本我如一,本心之辯,在佛家自己內部也是永無止境。”“略有耳聞,那麽高僧”“此言差矣,小僧,僅僅小僧。”長短打斷崔元亨道。

    “入世領受五劫六坎七難八苦,才談得上修緣悟性。沒有七情六欲,又怎麽能真正領會完整的人生?人說濟公已經是活佛所以無妨於酒肉穿腸,我說這行為本身就是修行,隻有真正懂得yòu huò為何物以及其後的禪機,才有進一步參悟的可能。”“高僧長短師傅仍是未能正麵解答在下的疑惑,濟公有言在先,無論出於何目的,既有此行為,便是學他卻入得魔道而已。”“然也,那麽小僧就一定是在學濟公麽?”

    “有意思,有其果,卻無其因?”“本心不同,結果自然有別。”“那麽,請教師傅本心。”“無他,貪圖享樂而已。”

    崔元亨聽到這個dá àn,情理之外,卻是他意料之中。

    “師傅倒是實誠。”“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破戒隻因破戒有破戒的好,貧僧也想借此機會試探,若是像貧僧這樣懷著貪杯嘴饞的心,去行和濟公一樣的事,因果是否有改。”

    “師傅此言差矣~”崔元亨爽朗地笑道,“這句便是誑語了。”

    長短默默看著他,然後笑了出來,“施主明鑒,**難填,苦行難修,倒不如率性而為。想要克製的貧僧是貧僧,想要品嚐美食的貧僧也是貧僧,本心下人是不會撒謊的,而貧僧的本心麽看來與戒律無緣。比起精研佛學,武道的魅力對貧僧而言卻略勝一籌,說不得,貧僧以酒肉補身氣神,總好過開水白菜。”他看著靠在桌邊的大梢子棍說道。

    說罷舉起杯子,坦然一笑。

    崔元亨也舉起了杯子,二人碰杯,一飲而盡,隨後痛快地砸在桌上。

    “那麽,死豬不怕開水燙,施主還要辯論嗎?”“敬謝不敏。”

    片刻無話,兩個人都憋不住笑意敞開大笑。

    兩個沒下限的問題,換來兩個沒下限的dá àn。

    惺惺相惜,暢所欲言。

    這時,二人拿起筷子,眼珠前一刻盯著筷子,後一刻看著對方的臉,不需要發令,默契地,二人同時下筷子。

    一個猥瑣的僧人,一個瀟灑的道士,滿桌酒肉,狼吞虎咽,何其壯觀。

    食量,也是內功的體現。

    兩炷香時間後,桌麵早已經風卷殘雲,隻剩下片許湯水。長短拍著肚皮道:“酒足飯飽,誌得意滿啊。”“少林洗髓經,真乃名不虛傳。”崔元亨為了形象忍著飽嗝道,“施主卻不認為是易筋經?”

    崔元亨笑了笑,指著長短鼓鼓的肚皮道:“聽聞修習易筋經者,食千石不撐,飲百杯不倒,雖是誇大,但其保持體內平衡的功效,確實神妙,相比下洗髓經更注重錘煉身體筋骨,二者都是少林寺鎮寺之寶,無高下之分。在下拙見,長短師傅應該更得意於外功吧。”

    長短微微一笑,肚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了下去,說道:“好眼光。”

    崔元亨一挑眉,“竟是”“哈哈,不念佛經,不參禪理,貧僧餘下的時光,倒都耗在習武上麵了。然而話又說回來,施主甘拜下風。”長短望著崔元亨始終不曾變化的體態說道,崔元亨抱拳謙虛道:“內家功夫而已,隻可強身健體,對敵無用。”

    “過謙則傲,崔施主太極內功已大成了。”長短說道,隨後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大酒樓都是先付賬,崔元亨稍稍心疼一下盤纏,跟了上去。

    已經是申時,走在街上,長短和尚噴著酒氣問道:“言歸正傳,比試也完了,施主不在山上安心準備明年鴻鵠會,卻在此作甚?”崔元亨歪頭玩味地一笑,“與長短師傅一個理由。”

    長短打了個酒嗝,“施主也是被趕出來了?”

    崔元亨饒是輕功絕佳,也差點一個趔趄。“你是說”“貧僧破戒太多,除了色戒殺戒以外無一不破,寺裏再也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加上貧僧的師父又是自然嘍。”長短攤開手說道,崔元亨努了努嘴,“在下還以為你也是雲遊曆練而來”“哈哈,也有這層意思在,至於鴻鵠會各位前輩會不會願意提名貧僧,全憑緣分吧。”

    崔元亨說道:“長短師傅如此功力,何患提名?”“此言差矣~功力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在江湖的名聲與功績,換言之,影響力決定了那些二十五之下的豪客們能否角逐狀元寶座。狀元風光無量不提,實質性的好處便是門派能發揚光大啊。”

    崔元亨撣了撣袖子,“你我還需在意門派發揚光大麽?”長短笑道:“雖談不上雪中送炭,誰人又會介意錦上添花呢?”“但,最重要的是”

    “證明自己。”“拿到賞金。”

    兩個人異口異聲,然後都是略帶不屑地看著對方。

    “你認真的?”

    隨後就是異口同聲,二人又是噗嗤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