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個酒肉和尚,一個逸才道士,幾段機鋒,兩張肚皮(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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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未曾聽聞賞金這回事。”“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貧僧被半推半趕出寺院以來,窮困潦倒啊,若是化緣,施主們又隻肯施舍素菜,不吃肉,如何能有力氣?”“所以便有了草肆一幕?”“然也~”
崔元亨哭笑不得,說道:“長短大師這般武藝,賺取銀兩不會是難事吧?”長短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貧僧出家人,對於江湖生計可謂是一籌莫展,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也~”
崔元亨撓了撓頭,說道:“既是如此,師傅何不與在下一道?”“慚愧,勞煩施主破費,貧僧求之不得啊!”崔元亨無語地看著長短,這和尚的臉皮隻怕比海一粟還厚。
“先說好,在下雖然出神富庶,但出門在外,手邊銀兩也不充裕,”崔元亨實話實說道,他最為人稱道的就是坦誠和穩重,有話直說的品質讓長輩十分肯定。“師傅要一道,可以,一同出力賺取銀兩。”
長短點頭,看著手中棍道:“這個自然,貧僧空有一身本領不去使用,豈非鑄造寶劍而把它藏在府庫一樣浪費?再如何無恥,貧僧也不會拖累施主的。”崔元亨點點頭,捏著下巴說道:“既是如此,在下講一下大體上的幾種賺錢方法。”
長短興致勃勃地聽著,對他來說這就是修行的一部分,入世,染上紅塵正是他所願。
“首先,你我都是正道,因此shā rén劫掠偷雞摸狗這種事不可為之。”崔元亨說道,嘯聚山林著實是無本萬利的勾當,隻是少林和武當的兩個繼承人去當綠林好漢,說出去隻怕第二天方丈和掌門就帶人殺過去清理門戶了。
再者,崔元亨嚴於律己,打死也不會把自己的格調拉下去的。
“因此,身為正道可以賺錢的途經主要有三條,第一是為富貴人家看家護院,教授武藝之類,好處是基本不會有什麽大危險,壞處是寄人籬下,各種命令要求不得不從,同時也被限製在了一個地方,談不上雲遊四方了。”崔元亨把玩著劍柄,兩個人順著夕陽走在街上,很快太陽便要落山,兩個人卻一點也不著急。
“哈哈,佛道修身之人,去當狗腿子,依貧僧看來還不如打家劫舍呢。”“一語中的,所以隻剩兩條路可走。”“願聞其詳。”
崔元亨手搭涼棚,望著遠方的一排排房屋,“第二種方法,找當地武館門派,交流之餘受些接濟,也是人之常情。”“人說風雲麒麟出塵於世,今日一見,竟是世俗之至。”長短說道,“如長短師傅所言,人不能獨立世外,入世即是出世,屈原大夫眾人皆濁我獨清的果,就是身死而不能救國。”崔元亨在夕陽下說道,“懂得,和做,是兩回事。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反言之,富貴而不失其仁,善莫大焉。”
“善哉,施主的層次,已在一幹自命清高的人之上了。”“謬讚了,然而言歸正傳,受接濟同樣意味著承了人情,江湖本就是看重人情債的地方,四處欠債,債台高築,寸步難行啊。”
長短眉頭一挑,“施主是說”“或讓你辦自己辦不了的事或人,或讓你稍微傳授一兩手技藝,長此以往,你我所學就都廣而傳之了。”“哈哈,少林武當功,眼紅的大有人在。聽施主之意,第二條不到萬不得已是走不得了。”崔元亨點點頭,與聰明人談話是舒心的,下文不用說也都明白。
“最後第三種方法,就是賺花紅。”“花紅?”“就是懸賞,”崔元亨停下腳步,指著身旁的告示板,“師傅自己看吧。”
長短側目,上麵除了官府的各種告示外,另開出一大塊地方,貼著各類通緝令。
“原來如此。”長短摸著光禿禿的腦門說道,“待貧僧看看江洋大盜,綠林山匪,采花淫賊的確,花紅不少一舉多得的好辦法啊。”“於名,為民除害;於利,大獲豐收;於己,練智練勇,何樂而不為?”
“那麽,接下來就是打探消息了”長短握著梢子棍,“貧僧對此一竅不通,勞煩施主教誨了。”“莫言之。都是摸索出來的經驗,在下也隻是一知半解,論這方麵,咱們這一輩有人是行家。”長短饒有興趣地問道:“恕貧僧孤陋寡聞,不知此人是誰?”
崔元亨微微一笑,“一個肯定與你意氣相投的,庸俗不堪的家夥。”
遠方馬車裏,駕車的青年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崔元亨看著天色漸晚,說道:“好了,接下來第一步,找當地的黑市。”“不先確定目標嗎?”長短指著一大摞通緝榜文問道,“單憑一張紙,難以判斷各人的身手性格,連外貌也都模糊不清,還不如從黑市的人嘴裏撬出線索,更加可靠,也方便咱們確定追尋的方向。”
說罷,崔元亨趁著最後一點陽光開始在街上尋摸,黑市,別稱鬼市,一般正好此時開始人流湧動,所以崔元亨才一直不著急尋找客棧,而是和長短閑聊。
長短拍著腦袋,“哎呀,早就算計好了嗎真是,和他mèi mèi比也不逞多讓呢。”
遠方,俠女又是一個噴嚏,清秀的少年看著兩個人,捂住口鼻,生怕被傳染。
很快,兩個人鎖定了目標。“看見那位了?”崔元亨衝著一個身著短衣的人努嘴道,“恩,身形剽悍,步履穩健,眼神戾氣很重,看步伐,像是形意拳一類的。腰囊裏沉甸甸的,入夜時分帶那麽多銀兩,此事定有蹊蹺~”“跟上。”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跟蹤著,路上此時行人已經不多,二人出眾的外表也不適合隱藏在人群裏,於是隻好遠遠墜著,不讓那人離開視線。
夜幕漸漸降臨,很快,那人七轉八轉拐進一條小巷,打開房門進了一間屋子,周圍的屋子都是燈火尚明,唯有這一間黑著燭火。
崔元亨和長短在巷子口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並肩走到屋門前,長短側身舔了一下舌頭,捅開窗戶紙,向裏張望。
從視線裏,隻看見黑洞,而那洞正被什麽東西填滿。
驟然間做一個鐵板橋,雙腿一蹬,身子急速後退。窗紙喀拉拉一聲破開,一隻胳膊握著雲頭刀唰一下刺了出來,刀頭距離長短的鼻尖始終隻有尺許。最終,長短躍後,那胳膊的主人將刀收回屋內,嚴陣以待。
崔元亨抽出長劍握在手中,低聲道:“這位,我二人隻是想尋個地方處理些東西,不是本地不知道行情,所以貿然跟蹤,見諒。”屋裏,那人罵道:“呸,一個武當的一個少林的當我眼瞎不成?”“此言差矣~這位施主~”
長短笑嘻嘻地左手豎在胸前,但右手的梢子棍緊緊握在手裏。
“施主好眼光,我二人固然是少林和武當的弟子,可沒人說過少林武當的弟子不能逛黑市吧?”“去你的,名門正派壞各地生意的破事還少了?幹掉老子你們也休想找對門。”
長短看了崔元亨一眼,說道:“施主信不過我二人,此情理之中也。實不相瞞,我二人來黑市也是為生計所迫,總沒有自己砸自己飯碗的道理吧?何況你我無冤無仇,談何幹掉施主呢~”
裏麵那人似乎也稍微被說動了一點,遲疑道:“不是官府派來的?”崔元亨坦誠說道:“若是官府差我們搗毀黑市,總該多派些人手吧?老兄不必懷疑,這樣,”他從懷中掏出幾兩銀子,膽大包天地伸手進了窗戶裏,“權當老兄引薦的費用,行個方便。”
幾秒的沉默,崔元亨手裏一輕,兩個人聽到了刀收入刀鞘的摩擦聲。
隨後,門嘰呀一聲打開,那漢子看著二人,向裏一招手,“進來,別說廢話,別隨意招惹人。”
兩個人相視一笑,“市儈。”不約而同對對方說道。
走進去,整間屋子空空蕩蕩,除了一片草席之外什麽都沒有。
“貧僧之見,這暗門有些明了罷?”長短指著草席說道,漢子瞟了他一眼,伸出手在磚牆上敲敲打打,摸出一塊凸起的磚頭,按了下去,隨即屋內的另一角喀拉拉打開一個石門,露出暗道。
“城裏就三條這樣的道,算你們狗屎運,碰上老子,進去後有人盤問就說是魏老三引進的。”那漢子說道,崔元亨揭開草席,底下是一個不算太隱蔽的地磚機關,明眼人都看得出縫隙。“走這條會怎樣?”
“看運氣了,有被射成刺蝟的,有淹死的,有燒烤的,底下四通八達的很,誰知道呢。”魏老三插著腰帶說道,“這都是老物件,房子都拆拆建建好幾次,底下的暗道和之後的地界都還在,記得宋朝就有了。”說罷率先走進了石門,兩個人趕緊跟上,很快,石門又是喀拉拉關上,沒有絲毫蹤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