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斜陽亂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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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好將命扔給閻王爺品評,刀疤劉蹲下身子攤手,刀客一腳踩在手掌上,隨即右腿蹬在土牆上借力,‘踏踏踏’三步便站在牆頭。

    伸手,他又將刀疤劉拉了上去,兩個人悄無聲息地滑進院子裏,等待著大隊人馬進攻,拖住武館之後便即動手。

    “朋友,久違。”

    背後的牆根下猛然蹦出一句話,聲音雖輕,卻好似平地驚雷。

    刀疤劉沒有一絲遲疑,反手就是一刀橫劈,背後的人俯身低頭躲過。

    耳邊聽得長兵器的呼嘯聲,刀疤劉暗叫不好,卻傳來金鐵交鳴,刀客的唐刀結實地架住了一杆梢子棍。

    “嘿,沒想到之前隨口一句,現在真的要幹掉你們了。”

    他對著手握長劍的崔元亨說道,後者冷眼相對。

    刀客架著長短的木棍,四肢胳膊一並發力顫抖。崔元亨剛想對他刺擊,刀疤劉一個進步虛晃,不由得崔元亨後撤回防。

    長短忽然使勁架開刀客,撇開棍子後退一步,棍梢向下,起個羅漢朝天式,梢子微微搖晃,體現出主人重心隱約的變換;

    刀客咬著簽子,嚴陣以待地雙手握刀柄,刀刃正中橫在胸前,時刻尋找著機會切割;

    崔元亨單手持劍,長劍舞一個劍花擺出架勢,腳步挪動,地麵上的沙土被劃出圓圈的痕跡;

    刀疤劉樸刀緩緩收攏在腰間,在前的左腳腳尖點地,身子躬起,左手探在前麵,隨時可能前衝殺敵。

    陡然間,四個人都找不出互相的破綻,貿然出手與自殺畫上了等號。

    盎然的院落內,綠葉隨著微風吹拂而起舞,又沐浴著夕陽的餘韻,婀娜多姿。四人的身影被斜陽拽向東方,一點點拉長,執拗地想要在沙地上留下自己片刻虛妄的證明。

    一副景圖,透出別樣的風流典雅。

    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續不到片刻,四個人同時聽見了遠遠的,那令人熟悉的悠揚腔調響起:

    憐貧濟困是人道,哪有個袖手旁觀在壁上瞧~

    ‘憐’字響起的一刹那,經驗最淺的長短下意識地眼珠轉向聲源的方向,而在不到零點幾秒的時間內他便反應了過來,目光重新集中在敵人身上。

    然而刀客卻利用了這絲毫的停頓,手腕稍稍轉動,揚起刀刃的角度正好反射陽光,打在長短雙眼內。長短的視線頓時受阻,不由得一閉眼。聽覺裏傳來由遠及近的呼嘯聲,多年的練習使他不假思索地轉動長棍,別開了樸刀的突刺。

    刀疤劉一擊不中,隨即又是一刀斜劈。長短片刻間視線恢複,睜眼撤步躲過,雙手為軸兜出圈子,梢子棍自下而上打向下巴。刀疤劉昂頭躲過,急促間重心不穩,連退三步,正踏入崔元亨七步範圍內。

    崔元亨立刻一個大轉身,兜足力道甩劍回砍,正指向刀疤劉露出破綻的肩頭。然而餘光瞬間捕捉到急速接近的影子,後撤一步,刀客的唐刀在院牆上留下深深的一道劃痕,砂土不住掉落。

    蠢才問話太潦草,難免懷疑在心梢~

    長短大喝,反手握住梢子,整個人自腰部發力,帶著肩頭又是一圈,向下扭轉身子,長棍以可怕的速度和範圍橫掃並排的二刀。

    刀疤劉暗喜,瞬間心道:“老大破綻。”刀客後躍跳出攻擊範圍,他反而單手撐著地麵,以極低的姿態大跨一步,樸刀砍向長短腳腕。

    忽然頭上有陣陣破空響聲,刀疤劉本能地著地翻滾,崔元亨幾乎同時躍起躲過棍子,在半空中刺出的一劍紮在沙地上,濺起陣陣灰塵,與刀疤劉的背後毫厘之差。

    崔元亨擰腰,搶先落在地麵,正要進攻時,刀客斜地裏殺出,唐刀剛柔並濟,與崔元亨頃刻間交鋒七八下,刀客勝在力大幾分,崔元亨勝在技巧幾許,互不相讓。

    突然刀客嘴鼓得如氣球般,‘噗’地一下衝著崔元亨左眼吐出竹簽。這暗器以近距離吐出,著實難防。然而崔元亨在見麵時就早有提防,硬是抬頭用牙咬住,然後甩在了地上。

    這時刀疤劉站起身,迅速繞圈打算前後夾攻崔元亨,然而長短卻不會讓他如願,鉗住了身位。兩個人在崔元亨背後來回跑動,長短靠著梢子棍的長距離,反複虛晃,逼得刀疤劉不能輕易靠近。

    你不該人前逞驕傲,不該費詞又滔滔~

    長短此刻背對崔元亨,刀客在正麵瞧得真切,突然奮力重擊。崔元亨靠著巧勁卸力,後退時正撞上長短背後,兩個人下意識要轉身確認敵友,出現了瞬息的破綻。

    刀疤劉豈能放過機會?跳起就是一記當頭斬,指向長短的光頭,同時刀客跨步上前,右手唐刀反向由下而上地看向崔元亨胯下,二人眼看見要被劈成四瓣。

    重新應敵已經來不及,生死邊緣,崔長二人腦海內靈光一閃,心有靈犀。

    崔元亨雙手握劍,半蹲下身子,腰部自側麵扭向背後,整個人轉了過去,昂首看見淩空的刀疤劉;而長短則以他的背為支點,雙腿騰空,從上方翻身,滾到另一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貼著地麵的刀客。

    兩個人的兵器一上一下,木棍以雷霆萬鈞之勢壓向唐刀,鋼劍借驚濤駭浪之力打向樸刀。兩個人以驚天的默契,分別打退了指向對方的攻擊。

    刀客硬碰硬下被長棍掃向一邊,蹭著地麵向東滑出幾步距離,停在院落中央那棵樹下,鬥篷被砂石和樹根磨出一個大窟窿;而刀疤劉更慘,在半空中無從借力抵禦,整個人直接被打飛了出去,後背重重地磕在西側的院牆上,然後才跌落在地麵。

    大敵當前,疼總比死強,決不能露出破綻。二刀顧不得傷勢,立刻站了起來,刀客把刀切到左手,右手甩動手腕,緩解剛剛硬碰硬的疼痛;刀疤劉咬牙huó dòng著雙肩,後背發出脆響,骨骼關節摩擦的聲音使人倒吸一口涼氣。

    兩個人邁步繞圈,並排站立,一切都仿佛回到最開始畫麵定格的瞬間。

    休要噪,且站了,仇敵將與你這走一遭~

    直到此時,優伶的唱曲方才停歇,曲調發出陣陣回音,好像來自遠古的空靈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