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銀子，洛楊與蘇魚瞬間都有了底氣，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可不是隨口說說的。

    趁著夕陽最後的餘暉趕到了距離幽州城三十裏左右的鎮上，打算在此落腳。鎮不大，兩人轉悠了一會便轉了個遍，去錢莊將銀票兌換成銀子，在一處門可羅雀的小客棧住了下來。

    他倆隻是要了一間普通客房與兩碗素麵，此地距離南邊宣武宗還有著不少路，這些日子窮怕了，能省則省。

    次日一早，蘇魚早早醒了過來，雖然床板略硬，但是住慣了荒郊野地，天被地床，今晚的安穩反而讓他不適應，睡得不踏實。

    蘇魚輕微的動靜還是驚醒了洛楊，他睡眠一向不深，除非在洛府，不然一些風吹草動都能醒過來。

    洛楊揉了揉雙眼，開口道：“收拾一下，現在還不算冷，咱們到荊州的時候再去定做些衣衫，不然一路上帶著也挺累的。”

    蘇魚點了點頭，穿戴好後洗了一把臉，將簡易的幾件東西打包好，隻等出發。

    洛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望向樓下的青石板街道，清晨時分，沒有幾個行人，迎麵而來的都是深秋的清冷氣息。他深吸一口氣，又長呼出去，做著簡單的吐納。

    “據說多呼吸清晨的清新空氣，可以長壽，小魚兒你不來試試？”

    蘇魚聞言有些無奈，說道：“洛公子，咱們還得趕路。”

    “行啊，都敢跟本公子開玩笑了。”洛楊笑著搖搖頭，合上窗戶準備啟程。

    來到櫃台將客房退了，順便向掌櫃的打探了南去所要經過的地方。走出小客棧，看著街上稀稀落落的幾處早點攤，洛楊問道：“想吃什麽？”

    “不吃了，能夠一天吃一頓就足夠了。”

    洛楊也沒有強求，指著南邊說道：“離了這個小鎮，往南大約一千裏，才是荊州地界，按照咱們的速度，需要半月左右。到了荊州，離宣武宗便不遠了，應該能趕在大雪封路前到達宣武宗。”

    “洛哥。”

    “怎麽了？”

    “你有沒有想過宣武宗不收咱們，咱們怎麽辦？”

    “想過。”洛楊將蘇魚手中的包裹背到自己身上，搭著他的肩繼續說道：“他宣武宗是開宗立派，也是要銀子才能久盛不衰，咱們不是有銀子麽，大不了多花些銀子進去。若是連給銀子都不成，那就隻能帶著你去覆水城，洛府。”

    蘇魚歪著頭看著洛楊，問道：“前些天你不是說認錢不認人的宗派，不進也罷麽？”

    洛楊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那時候咱不是身無分文麽，他要不收咱也給不起銀子啊，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那都不叫事。”

    “你覺得呢小魚兒，洛哥說的在不在理？”

    “歪理。”

    “嗯？”

    “在理，很在理。”

    洛楊歎了口氣，說道：“小魚兒你變了，你變得見風使舵了，變得風吹兩邊倒了。”

    蘇魚翻了翻白眼，不與爭辯，洛公子的古怪脾氣上來，怎麽說都是錯。

    距離小鎮十幾裏地，那位落魄的畫師又與一位一身裝束簡練的女俠爭辯了起來。那女俠懷抱金穗長劍，雖說裝束簡練，但是身材極好，撐得胸口處的衣衫高高鼓起，低頭看去看不見腳尖，而那劍穗就這麽盤踞在上麵。

    “臭要飯的，你要飯就正經要飯，打什麽畫師的旗號？你自己看看你畫的什麽玩意！”那女俠氣得不輕，胸前上下起伏，倒也是賞心悅目。

    那落魄畫師的視線完全沒被起伏的大饅頭吸引，一直在滔滔不絕講解著自己的畫像是如何得傳神，如何得舉世罕見。

    “姑娘，說了很多次了，本畫師走的是抽象一派，意在傳神。”

    落魄畫師舉起那張畫像，繼續說道：“姑娘，本畫師是按照姑娘的氣質，精心所作，我們抽象派不走照樣臨摹的土路子，我們走心！所謂的心摹手追，不知姑娘知曉否？”

    那女俠瞥了一眼畫像上眼斜嘴歪的醜姑娘，越看越氣，不屑道：“走心？你的意思是本女俠的氣質在你心中就是這般醜陋？”

    “非也！不知姑娘對美醜的定義又是什麽？在本畫師看來，畫中人便如天仙下凡，美到隻可遠觀。”

    “畫得一塌糊塗，嘴巴倒是厲害，幹脆去當江湖騙子算卦吧，免得哪天被人打斷腿。”說罷，那女俠奪過那張畫像，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丟在地上，轉身離去。

    落魄畫師急忙站起身，喊道：“姑娘，你還沒給銀子呢。”

    那女俠停住腳步，微微側頭，劍出鞘的聲音很利落得傳到了畫師耳中，落魄畫師立刻閉上嘴，隻是無奈得揮了揮手。

    歎了口氣，落魄畫師重新坐下，將畫板放置一邊，準備撿起那張丟在地上的畫像，卻被一人先一步撿起。 

    “嗯，該大的地方大，該細的地方細，雖說臉部扭曲了一些，但畫得還是蠻像的。”

    落魄畫師聞言，一改頹色，笑著說道：“客官好眼光，方才那位女子，見到如此生動的畫像，竟是激動哭了，付了本畫師十兩銀子，卻連畫都忘了拿。”

    “十兩，還挺貴。”

    “不貴不貴，客官，咱賣的這是手藝，天下獨一份，若是客官實在覺得貴，價錢還可以商量，可以商量。”落魄畫師笑容滿麵。 

    洛楊招呼身後不遠處的蘇魚過來，說道：“不知先生給我倆畫一起，收多少銀子？”

    落魄畫師看了眼兩位的裝束打扮，也不像有錢人家的公子，撓了撓頭說道：“看兩位公子麵相都是個好人，那本畫師就收個辛苦錢，一兩銀子，你們看如何？”說完他心裏還是沒底，今兒在此地擺了小半天了，還是分文未進，若是這兩位聽聞價錢便轉身離去，今兒估計又得慘淡收場。 

    洛楊點了點頭道：“可以，不知畫師先生如何稱呼？”

    “曹芒，麥芒的芒。”

    “曹畫師，有勞了。”

    蘇魚一臉不解得看著洛楊，眼神裏透著疑問，因為這畫像一看就知道是沒有任何水平的粗製作品，為何他還願意花一兩銀子買這毫無價值的東西。

    洛楊知道蘇魚的疑惑，卻是沒有當場解釋。

    “曹芒，草莽，曹畫師的名字也是蠻有意思的，在下洛楊，洛楊，落陽，算起來，咱倆也是有些緣分的。”

    曹芒聞言笑了一下，卻是沒有回話，看一眼洛楊蘇魚畫一筆，似乎真的很用心。

    沒多久，曹芒就收筆，舉起雙人畫像自己看了一眼，笑著遞給洛楊道：“洛公子請鑒賞。”

    蘇魚看了一眼便背過臉去，不堪入目，這個詞用在這張畫像上很合適。洛楊看得很仔細，一邊看一邊滿意得點頭，說道：“不錯不錯。”

    “嘿，洛公子喜歡便好。”曹芒雙手插進衣袖，一臉笑意得看著洛楊。

    洛楊從包袱中取出二兩銀子，放到曹芒手中，說道：“既然畫了我倆的畫像，給一兩不合適，就當結識一下好了。”

    “哎呦洛公子大氣，曹芒先謝過了。”說著將那二兩銀子塞進懷中，繼續說道：“洛公子，若不然這樣，就一張畫像你倆也不好分，曹芒再給二位公子畫一張如何？”

    還未等蘇魚開口說不要，洛楊先一步答道：“甚好，辛苦曹畫師了。”

    “哪裏哪裏。”

    曹芒擺了擺手，重新在畫板上夾上一張白紙，卻是沒看洛楊蘇魚一眼，筆走龍蛇，一氣嗬成。

    看著手中兩張一模一樣的畫像，這下連蘇魚都不敢小覷這個畫師了，這世間恐怕再無一位畫師能夠在畫完一幅畫之後，不看一眼畫出一幅絲毫不差的畫。

    “曹畫師的手法，在下服氣。”洛楊收好這兩幅畫像，拱了拱手。

    曹芒急忙起身，道：“洛公子客氣了，曹芒不敢當。”

    告別曹芒，兩人繼續上路，走出一裏地之後，洛楊看著蘇魚還未開口問話，遂主動開口道：“就沒什麽要問的？”

    “為什麽呢？”

    洛楊笑了笑，說道：“咱們也有落魄的時候，知道那種滋味，快入冬了，能幫便幫一點。”

    “起初還以為那曹芒是個靠忽悠混口飯吃的畫師，直到他畫出一模一樣的畫像，我才覺得那人或許真沒那麽簡單。”

    蘇魚聽後點了點頭，道：“他畫出第二張畫的時候，我就已經完全服氣了，銀子花得不冤。”

    不久後，正在趕路的洛楊與蘇魚聽到了身後不遠處大聲呼喚的聲音。

    “洛公子，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