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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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長老,當真不要油紙傘?”



    次日清晨,洛楊站在一家商鋪前,舉著手中的油紙傘問雨中的唐三句。唐三句獨一人站在雨中淋雨,與四周圍撐傘匆匆路過的行人相比,顯得格格不入。



    看到唐三句還是搖頭,洛楊已經問了兩遍了,就沒有心思問第三遍,買了兩把油紙傘,與蘇魚一人一把撐傘前行。



    唐三句喊道:“慢些走,不要著急。你急或者不急,宣武宗都在那裏,不曾遠去。”



    洛楊沒有回頭,開玩笑道:“在下不敢跟唐長老離得太近,萬一被路人誤以為我倆虐待你,那不是跳進河裏也洗不清了麽。”



    “洛小兄弟,貧僧覺得你也應當將傘丟去,感受在雨中行走的樂趣。這天雨啊,非常的寬,滋潤萬物,人乃是萬物之首,理當受此滋潤。介時還能洗刷身上的不淨之物,一舉多得的好事。”



    洛楊咳了一聲,皺著眉說道:“這雨淋多了吧,就容易受涼,受涼了就要看病,看病就要花銀子,花銀子心裏就不舒服,心裏不舒服就容易犯錯,這一不小心就容易鑄成大錯。”他模仿著唐三句昨晚所說的話,還了回去。



    唐三句哈哈大笑,說道:“洛小兄弟說的有理,你們還是平凡之身,受不住這寒意,是貧僧漏想了。不過將來若是有機會,去雨中淋淋雨聽聽雨聲,雖說沒有洗髓鍛體之效,終歸是領悟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唐長老可曾悟到什麽?”



    “不曾。”



    向來話多的唐三句竟是隻說了兩個字。



    “我之前聽聞一個乞丐說過,仙者,道也,非佛。唐長老你覺得呢,這世上是否真有神仙一說?”



    “仙,人在山中便是仙,講究是不聞不問瀟灑自在。仙離開了山便是人,離開了人隻是山,那你看遠處那座山,是山還是仙?”唐三句指著很遠的一處朦朦朧朧高聳入雲的山問道,那座山是神武之地最高的山峰,但是很少有人會去,因為以前很多人入了山再也沒有出來——七絕崖。



    “那就是傳聞中的七絕崖麽,據說山中有大妖,好多人入了山都沒見出來,小時候聽我娘說過關於那裏的故事,神乎其神的。”洛楊笑了笑,想起了那時候聽完故事不敢睡覺的場景。



    唐三句抹去遮住視線的雨珠,沒有計較洛楊答非所問,說道:“有沒有大妖貧僧不是很清楚,大智近妖者約莫是有的,神武之地隱世高手不少,沒見過哪個敢去七絕崖深居的。這其中的門道至今還未有人摸清,不過總有一天,會有那麽一個人向世人揭開七絕崖的神秘麵紗。”



    “不過說起七絕崖,更引人好奇的還是旱海那個聖地,五百多年了,世人都開始懷疑旱海渡仙舟入聖的傳聞究竟是真是假。如今的旱海想來已是千裏荒草了,也不知當年遇到的那個刀狂孟破,是否還守著那片荒地。”



    “喂,你們走慢點。”唐三句說得太入神,竟沒發現已經落在後麵。



    洛楊放慢些腳步,轉頭說道:“唐長老,什麽七絕崖,什麽旱海,離我們都還太遙遠,目前我倆得盡快趕往宣武宗,若不然入了冬就難辦了。”



    唐三句笑著說道:“你們著急有什麽用,你們要是把貧僧丟了,就你倆是肯定進不去宣武宗的。宣武宗每年開春三月才招收弟子,而且如果沒有背景又沒有過人之處,哪怕交再多的銀子也不會收的。你們與貧僧一道去,省了銀子不說,還不用等到三月,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我看二位也是資質平平,等到三月也不見得進得去,所以說啊,莫急莫急。”



    “唐長老從何看出我倆的資質平平?”



    “這東西不需要看,世人十有九點九都是資質平平的俗人,什麽骨骼驚奇,練武奇才的話語,聽聽也就罷了。當不得真,當然也不是沒有,貧僧當年就見過一位骨骼驚奇的,好家夥,長得比我還高兩個頭,體重該有三百來斤了。往那一杵,那就是一座小山。”唐三句說著笑了起來。



    蘇魚開口問道:“那他走路累不累?”



    “可別小看他,力大如牛都是往小了說,當年來寺裏祈福,一隻手便將寺廟裏那座重達八百斤的焚香銅爐舉了起來。隻是聽聞後來被帝王招去了,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麽境況。”



    “世間竟有如此奇人,帝王招去又是作甚?”洛楊問道。



    唐三句拍了拍自己的光頭,這雨水除了少部分留在戒疤中,其餘的都是毫無阻礙的滴落下來,經常擋住視線。



    “如今太平盛世,無外敵來犯,這帝王號稱有百萬鬼影組織,實力皆在天玄境上下,卻是仍不忘廣招天下英豪,為的就是繼續穩固自己的地位。但是這人呐,都是有自己思想的,不像那些鬼影被割去舌頭唯命是從。萬一有一天,養雞不成反被啄瞎了眼,那就有趣了。” 



    洛楊似乎想起了什麽,開口道:“唐長老說這話不怕傳到帝王耳中?”



    “那是要怕的,若真被帝王得知,恐怕貧僧這輩子隻能在離天澗孤獨終老了。禍從口出,禍從口出,多虧洛小兄弟的提醒,不過這路上也就咱們三人。哦,還有一位是你的保鏢麽,跟了好久了,藏頭露尾,若不是你的人,怕是所謀非善啊。”唐三句回頭看了一眼。 



    “唐長老不必理會,應該是家父不放心安排的,咱們走咱們的。”



    雨天的道路上都是小水坑與軟泥,滑的很,蘇魚饒是小心翼翼,還是不小心滑倒在地,渾身都是雨水爛泥。洛楊拉起蘇魚,看著他滑稽的模樣,笑道:“這又變成當初第一次見你的那般模樣了。”



    蘇魚撿起油紙傘,也沒辦法打理身上的不堪,隻能忍著繼續趕路,對於洛楊的調笑置若罔聞。 



    “有些事都是注定的,哪怕小心翼翼步步為營,該來的還是會來,還不如像貧僧這般,瀟灑前行,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蘇魚小兄弟,你覺得貧僧說的在不在理,反正都已經濕透了,何不收起傘讓天雨衝去泥濘?”



    對於唐三句的碎碎念,蘇魚也是當沒有聽見,隻顧著自己前行。卻是在一個拐角處又滑倒在地,這下是真真切切的渾身濕透了。



    “哈哈哈,你看你看,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做人坦坦蕩蕩多好,非要打把傘遮遮掩掩,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唐三句大笑道。 



    蘇魚瞪了唐三句一眼,自己爬了起來,想把手中的油紙傘丟了解氣,想了想還是收了起來。都已經成了這般模樣,再打傘也沒什麽意義了。



    洛楊看著蘇魚的落魄模樣,笑了笑,說道:“唐長老,在下也打著一把傘遮遮掩掩,這老天怎麽就看得過去?”



    離下一個小鎮落腳沒有多遠了,洛楊也就任由蘇魚淋著雨過去,晚上燙一壺黃酒,放些薑片,便能解了寒氣。



    唐三句看了看天空,呢喃道:“興許是雨幕遮住了老天爺的眼,他老人家沒看清。不過洛小兄弟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在雨中走了快百裏的路程,竟是連腳上的長靴都沒濕透,實在是有違常理。”



    洛楊低頭看了一眼長靴,這唐三句觀察的可真仔細。不過雖說還未濕透,但是不少雨水還是滲透了進去,腳上粘乎乎的。



    唐三句蹲下身,將腳上那雙草鞋脫下來丟在路旁,光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