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避凶芒,小俠走他鄉 遇惡魔,碧血灑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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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似水,流瀉在遠山、近林、田野以及古驛道上,驛道上渺無人跡,微塵不驚,似一條白色怪蟒,伸向遠方。
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從遠處行來,如銀月光下,隻見他清眉秀目,羊脂白玉般的臉龐上鑲嵌一雙黑白分明的星目,顧盼有神,身穿白衣,手提鋼劍。看他腳步如飛,比常人快上何止十倍,顯然內功、輕功皆有功底,隻是足步過處,帶起大片灰塵,顯然功夫又並不精純。
“爹、娘,孩兒趕回來與你們共度中秋了。回來遲了,你們可別生氣呀,隻因孩兒友人出了點事,要替他辦一下,才到這個時候。”
白衣少年一麵飛奔,一麵自語,“不,一定不怪罪我的,你們一定在等著我的。”少年的臉上露出了深情的笑。
“離家還有十來裏了,爹、娘,孩兒馬上就能出現在你們麵前了。”白衣少年興奮地想。猛抬頭,隻見迎麵一條黑影蹣跚地走來。白衣少年驚奇地“咦”了一聲,仔細一看,尋思道:“莫非是一個月前餓昏在我家門前,被我爹爹所救的康老爺爺?他怎會在這時候離家到這裏來?”一麵高呼康爺爺,一麵展足飛奔。
這時那人影漸近,果然是康爺爺,一個枯瘦、行將就木的老頭,老頭雖已老眼昏花,亦已看清少年。未出聲已是老淚縱橫,悲咽道:“慕容公子,不……不好了,你爹娘已被惡人害了。”
原來那少年便是慕容義的兒子慕容正。而康爺爺便是慕容府大劫後,閃出hòu mén欲向慕容正報信的黑影。
白衣少年慕容正初聞之下,如雷擊頂,猛地抓住枯瘦老頭的手臂,狂搖道:“康爺爺,你……說什麽,我爹娘怎麽了?”枯瘦老頭被他一搖,放聲哭道:“你爹娘死得好慘呀!你快逃走吧!那惡人決不會放過你的,他們一定會再來的,你走得遠遠的,學好武功為爹娘報仇吧。”
慕容正隻覺腦中嗡嗡直響,頓時淚如雨下,瞬時濕了胸前衣衫,提劍仰麵狂呼:“天哪,是誰害我爹娘,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提足便奔。
不想左臂被枯瘦老頭一把抱住,那老頭本不會武功,這時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慕容正雖將他帶出兩步,卻也被他拉住。
枯瘦老頭顫聲道:“公子不可魯莽。你的仇人乃佘滇與鐵鶴鬼王,武功高深且又陰狠毒辣,此去無異羊入虎口,焉有生還之理。”
慕容正泣聲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慕容正生為丈夫,豈能怕事,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枯瘦老頭點頭道:“公子此話甚對,但你想,連你父母都不是惡人對手,你去,豈非遂了惡人斬草除根之願。俗雲留得青山在,不怕沒些燒,又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公子此時切不可意氣用事。從此當飄泊天涯,訪名師學藝,以雪父母之仇。否則,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不會原諒你的。”
慕容正聞言,心頭猛地一震,沉思半晌,含淚道:“父母新喪,我卻離家遠走,豈非不孝?”
枯瘦老頭歎道:“公子怎地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事出非常,不可以常情論之,你當務之急,便是學好武功,手刃仇人,告慰父母於九泉之下。至於令尊大人的後事,老朽曾受你父之恩,責無旁貸,一定厚加安葬。就葬在你家花園內,老朽日夜掃墓守園,靜候公子攜仇人首級前來祭告。”
慕容正自忖隻能如此,正想稱謝,忽聽枯瘦老頭又催道:“公子不可耽擱,仇人打聽得慕容義還有你這個兒子,定然不會放過,隻怕已在左近搜索。”
慕容正一咬牙,麵向家園雙膝跪下,“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遙禱道:“爹娘在上,請恕孩兒不能扶棺送槨,孩兒此去當浪跡天涯,遍訪名師學藝,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不手刃仇人,誓不罷休。父母英魂泉下有知,當保佑孩兒早日學成絕藝。”禱罷又放聲大哭,枯瘦老頭再三相勸,方始起來,然尤淚如泉湧。
慕容正哭禱方畢,向枯瘦老頭深深一揖,道:“多謝康爺爺為父母掃墓守園,慕容正先行謝過,若不死,日後再行重報。”
枯瘦老頭闔首道:“公子放心,令尊令堂後事交給老朽了,老朽盡傾府上銀子安葬便是。你快走吧。”
慕容正複向家園方向磕了三個頭,起來足一頓,絕塵而去。
枯瘦老頭目送慕容正遠去,方才回身,到就近鎮集上置辦上等棺木。
此地玉兔西墜,星河漸陷,天色將曙。曉風吹拂樹林,發出簌簌蕭蕭的悲聲,草葉、樹葉上露珠點點,似乎是天地悲泣英雄的魂靈。
枯瘦老頭一路行去,長噓短歎,他不知,此時慕容府外的林子裏正有一雙惡狼般的眼睛閃現,那正是佘滇。果不出所料,他去而複返,自然欲斬草除根。待天色近午,不見慕容正,方才逸去。
按下枯瘦老頭安葬慕容義夫婦及丫環、童仆不提。
三天後,長江邊上的安慶集日,一座精致的“煙霞酒樓”內,靠窗坐著位白衣少年,少年似有無限的傷心恨事,麵向窗外,獨酌獨飲,坐了總有二個多時辰,引得店內不多的幾個酒客頻頻注目。掌櫃和店小二搞不懂他係何人,卻也不敢趕他走,隻暗暗耿心,心裏不時念一聲佛,祈求平安無事。
酒樓外便是長江,江上風帆點點,水聲汩汩,樹繞遠村,煙鎖沙渚,紅蓼花繁,江天雲淡,水天空闊,觀此景本當心曠神怡,隻是那少年卻是玉麵籠霜,無精打采。唯一杯杯喝著悶酒。
“客官,樓上請,樓上請。”隨著樓下店小二的招呼聲,一人踏踏走上樓梯,門窗挑處,走進一個矮子,這人身著玄衣,豁然瞎了一目,麵黃須稀,正是佘滇。
掌櫃正因今日客少不樂,見有客人來,急忙迎上前來,笑臉甜甜讓道:“客官,這邊請,這邊請。”不想佘滇理也不理,左手一撥,把個掌櫃撥得摔出五、六步,方扶著桌子站定。掌櫃心裏罵娘,自思今日盡是怪事,莫非觸到了哪路黴神。急忙念開:“菩薩保佑。”
佘滇徑直走到白衣少年的對麵坐下,陰毒地笑道:“慕容公子,幸會,幸會,沒想到吧,三天前讓你走脫,今天我又來送你上路了。你該去找你父母了。”原來那白衣少年正是慕容正。
慕容正猛地抬起頭來,朗目一閃,兩道仇恨的目光直刺佘滇,沉聲道:“這麽說,閣下便是令在下家破人亡的佘滇。你兩手沾了多少武林豪傑和良民百姓的鮮血,不思悔過,卻一再作惡,如今害我父母,此仇不共戴天,要你血債血還!”言罷提劍緩緩起身。
“哈哈哈。”佘滇縱聲獰笑,獨目一瞪,道:“小子命在傾刻,竟還口出狂言,俗雲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說不得,佘大爺今日超度超度你。”言罷執拐在手。
酒樓上的酒客一見這陣勢,知道有一場廝殺,生怕惹禍上身,急忙開溜,不消片刻,走得一個不剩。胖掌櫃心疼東西,更為焦急,戰戰兢兢地哀求:“兩位客官,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千萬別打,要打到樓下去。”
祭滇哪會理他,鐵拐一領,一招“烏龍行空”,兜頭擊去。
慕容正目中噴火,恨不得食仇人肉,寢仇rén pí,但麵對強敵,卻不能不小心應付。自思佘滇既然能與父母匹敵,自己功力定然尚差他二分,不可硬碰,隻宜在招式的精妙、靈巧上取勝。想罷一式“移形換位”橫飄五尺,落在一張桌子上,同時“蒼啷啷”拔劍出手。
佘滇一拐擊空,立時變招,拐頭一收,一招“烏龍擺尾”,拐尾攔腰掃去。
慕容正自不願用劍去擋,一個“鐵板橋”,身子後仰。不料佘滇數十年功力,非同小可,鐵拐自然達到收發自如境地,拐尾堪堪擊到慕容正身體之上,又已變招,一招“泰山壓頂”自上擊下。但慕容正聰穎過人,早料到有此一著,“鐵板橋”一使出,立使一招“暗渡陳倉”,身子電射而過,堪堪躲過,立在一丈開外。
三招一過,慕容正未還一式,佘滇不由暗暗心驚,尋思他年紀輕輕卻是身手敏捷,應變機靈,倒不可小覷。隻是這三招已把兩三張桌子打得粉碎,心痛得胖掌櫃象死了親娘一般大呼小叫。
佘滇更不會理會他。鐵拐一順,追魂拐法綿綿使出,威力驚人,拐頭拐尾閃出兩道寒光,勁風呼呼,上下翻飛,真有排山倒海之力。
慕容正存心挫敵銳氣,見目的達到,再不躲閃,將一套追風劍法盡量施展出來,他這套劍法本是他父親根據刀法改成,他資質絕佳,加上一些招法,竟有剛、柔兩種使法,剛時如雷霆震怒,專磕敵人兵器,劈、砍、斬、刺,淩厲非常;柔時如柔絮拂風,沾、帶、撥、挑,借力打力。慕容正此時用的便是“柔”字訣。
但見他翩若驚鴻、動如脫兔,進若雄獅,退如驚鹿……劍是刺、劈、粘、吞、吐,身形進、退、起、落,已具相當火候。
佘滇傲心既去,不再存輕視之念,使出的便全是穩紮狠打的招式。拐沉力猛,呼呼風響,一二丈內勁氣四射,皆是拐影。慕容正雖是招式精妙,身手敏捷,無奈時日尚短,功力尚淺,況且兵器吃虧,如此依仗自己身當靈妙,縱躍躲閃,亦最耗內力。而對手實是太強,是以二十招下來,已是汗下如雨,有幾次鐵拐掃過,堪堪擊中。
佘滇卻是遊刃有餘,陰險地笑道:“哈哈,小子今天插翅難逃,快棄劍自斃,不然,等老夫送你上路,那時便死得沒有那麽痛快了。”
慕容正不發一言,咬牙拚命,拚著受上一拐,也要在仇人身上刺個透明窟窿。如此打法,佘滇自也有所顧慮,是以慕容正雖已險象環生,卻還有守有攻。隻是他已心中暗悔,昔年習藝不專心,否則,何致於今日不能手刃仇人,反被追殺。自思今後若遇異人,定然不辭辛苦,學古人的懸梁刺股、聞雞起舞。
佘滇雖極毒辣陰狠,這時心中亦不由讚道:“好小子,真倔,若讓他走脫,日後定然是個大害。”誅滅之心更甚。
又鬥得十招,二人漸近臨江的窗邊,佘滇一招“漁人撒網”,鐵拐幻出漫天拐影,當頭罩來,慕容正急使個“仙人指路”,不退反進,劍尖直指仇人胸前“靈台”“俞門”大穴,速捷無倫。
佘滇自不會與他同歸於盡,右足一滑,連退三步,拐頭一晃,“橫掃千軍”攔腰擊來,慕容正急向右退時,不料他這招竟是虛招,拐頭一收,拐尾飛直點而來,慕容正大驚,閃避已是不及,百忙中雙足一頓,身子向後電射而出,但還是被拐尾追上,點中前胸,“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但身子去勢更速,有如弩箭脫弦,穿窗而出,直向長江江心墜去。
佘滇屹立窗口,直見慕容正墜下長江,眼見不活了,嘴角浮出毒辣殘酷的笑,惡狠狠道:“哼,便宜了你小子。”轉身揚長而去。
正是:休說惡徒皆得逞,凶險宜作鍛筋骨。
欲知後事,請聽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