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練神劍石穴得寶 難忘情師尊憶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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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正依師父所囑,循那甬道拾級而上,不一刻眼前一亮,已到山頂。果見上麵有一片十餘丈的空地,山風凜冽,吹得衣袂獵獵作響,大有飄然欲仙之感。
慕容正先走到西側的石穴邊,但見穴寬丈許,黑咕隆咚深不見底,裏邊卻有五彩雲霞繚繞,映著西斜的日光,煞是好看,更有陣陣香氣飄了上來,也不知是什麽東西。慕容正心道:“師父叫我不要下去,想必有甚凶險,我倒真想看看,不過,待我練成神功再下去吧。”
當下身子一縱,接連縱躍,坐到東首的石台上,放眼一看,但見整個小島盡收眼底。眼見綠樹紅花叢叢簇簇,似煙如霞,如錦似畫,中間清河白溪,飛禽走鹿,遊雲淡霧,耳聞瀑布嘩嘩輕響。現在是七月將盡天氣,想不到此處還是繁花似錦,這真是人間仙境了。
看了一會兒,便掏出“純陽影意功內功心法口訣”來,細細看去,那“純陽影意功”乃至剛至陽的內功,共分十層,慕容正以前在無路穀智明大師那裏得冷暖石之助,已練到第八層,這時一頁頁看下去,心中甚為訝異,忖道:“怎麽師父的內功心法與智明師父是一樣的,難道他們是同門師兄弟?可是為什麽智明師父從未提起過,這真是奇怪了。”想了一會想不出,也隻好作罷。心道:“今晚就開始練第九層吧,我的任督兩脈已通,練這一層可謂輕而易舉,一個來月也就夠了。隻是練登峰造極的第十層卻非易事,恐怕需幾十年。呀,人不可太貪,我能練到九層已經不錯了。”
想罷,將冊子收入懷中,又掏出“天禽十三式神劍招術口訣”來,一頁頁看,隻見冊**分三種劍法:“一攻”“二守”“三破”。在“攻”字訣中,載著“梧桐天雨”“有鳳來儀”兩招劍法。慕容正心道:“呀,我學的兩招劍法乃是‘攻’字訣,果然快捷淩厲,有如雷霆一擊。”他以前學來隻憑看後印象模仿,招式中的精微奧妙變化自然不知,這時見冊中載得明明白白,不由越看越是心喜,馬上就練了起來,不過兩個時辰,兩招劍法的威力增長何止一成。
須臾看到“守”字訣,隻見上麵載的是“鳳凰斂翅”與“海天一線”兩招,一招屈膝旋身,橫劍環腰,一招豎劍當胸,劍尖指鼻,果然守得天衣無縫。
再翻下去,乃是“破”字訣,共有九招,諸如:“破劍訣”“破拳法”“破掌法”……這九招是專找對方拳腳兵刃的破綻,乘虛而入,克敵製勝。這些劍法皆是世上無雙的神技絕招,慕容正此時的歡喜之情自不待言。
光陰迅速,轉眼過了十幾天。
這日天已近午,紅日高照,萬裏無雲,慕容正練了一上午“守”字訣兩招劍法,正想吃些山果,歇一口氣。忽聽一聲清脆的叫聲:“正哥哥。”慕容正循聲回頭,隻見林芬芳雙目含情,嘴角帶笑,俏立在甬道口。山風吹得她一身青衫,獵獵飄蕩,恰似淩波仙子。手中提了柄黑不溜秋的小鋤頭。
慕容正喜道:“二妹,你怎麽上來了?”
林芬芳笑盈盈地走近,說道:“師父吩咐我即刻上來。”
慕容正奇道:“師父叫你來幹什麽?”
林芬芳幽怨地瞪他一眼,嗔道:“咱們近十天未見了,我一上來你怎麽盡問這樣的話,難道你不願見我嗎?”
慕容正不知她究有何事,便笑道:“算大哥說錯了,來,大哥向你道歉。”說罷拉她坐在自己身邊,攬住她的腰。
林芬芳羞澀地笑了笑,卻不掙開,口中說道:“正哥哥,你怎麽忘了自己的傷?”
慕容正道:“我哪裏會忘了自己身中蠱毒,隻有二十來天生命了。但死生有命,強求無用。古人謂‘朝聞道,夕死可矣’,所以我拚命地練內功,學神劍。至於毒傷能否痊愈,倒也並不太放在心中。”
隻聽林芬芳輕輕續道:“師父此次派我上來,正是要我助你掘到千年靈芝,治好毒傷。師父他老人家估計你‘純陽影意功’已經練到九成,想來可以成功了。”
慕容正一聽更是奇怪,問道:“師父料事如神,這裏可以吸取日月精華,練功神速,我的內功正好練成九層。但這裏四處光禿禿,皆是石頭,到哪裏去掘千年靈芝?”
林芬芳一笑,指著東首石穴道:“在那裏。”
慕容正順他手指一看,正是東首那祥雲籠罩,寬約丈餘的石穴。此時日上中天,那祥雲都縮到**去了。
隻聽林芬芳道:“師父吩咐說,千年靈芝長在天地靈氣密集之處,外有毒瘴保護,隻有待靈芝成熟時,毒瘴才自行飄走。那時進穴,打開護穴大石,用這柄小鋤便能挖倒了。師父還說,他算到今日午時便是靈芝成熟之時,叫咱們到時去采。”
慕容正忖道:“怪不得師父叫我千萬不可下去,原來那祥雲乃是毒瘴。幸好我不曾魯莽。”
正思忖間,忽見那**祥雲相擁而出,恰如沸水噴泉,隨著山風散去,同時二人聞到一股濃鬱的清香。
林芬芳笑道:“時機到了。”當先走向石穴。慕容正恐她有失,緊緊相隨。
走到穴邊一看,**空空如也,一絲雲也沒有了。二人便相繼跳了下去。誰知下去一看,四壁皆石頭,哪有靈芝的影兒。林芬芳四處一望道:“師父說進了**,還需打開護穴大石,但不知這護穴大石在哪裏。”
慕容正道:“既是護穴大石,自然還有洞穴。”接過小鋤頭,四臂敲起來。誰知一敲之下,東西兩壁皆傳出空洞洞的轟轟聲。慕容正道:“東壁外麵是峭壁,靈芝應該在西首才對。”
林芬芳道:“正哥哥你運起十成內力,向西壁擊一掌試試看。”慕容正答應一聲,沉腰曲背,運起十成內力,雙掌向外一翻,全力擊了出去。一股洶湧如潮的掌力撞在壁上,轟的一聲巨響,半丈厚的石壁洞穿。隻見一個深約五丈的地道出現在兩rén miàn前。地道盡處,一朵紅光瑩瑩,晶瑩剔透的碗大寶花,放射著丈餘的光芒,照得地道內紅光透亮。二人驚喜莫名,奔過去,用小鋤頭采了下來。
林芬芳喜笑顏開道:“正哥哥,靈芝既已采到,你快吃吧。師父說趁鮮吃下,你不但蠱毒全解,練第十層‘純陽影意功’便隻需兩個月了。”
慕容正聽得靈藥有這等妙用,喜愛萬分。林芬芳一再催促才勉強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無論如何不肯吃了,說道:“二妹,靈藥神奇,世上絕無僅有,若製成藥丸,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命。大哥已吃了一半,這一半你拿去交給師父煉製藥丸吧。大哥蠱毒既已除去,練‘純陽影意功’便多兩個月也無妨。”
林芬芳見他堅執如此,也是無法。隻得將一半靈芝拿回,交給天禽老人。二人各回住處練功,武功日新月異,突飛猛進自不在話下。
夏去秋來,秋盡冬至。一晃,又過了四個半月。
這時慕容正“純陽影意功”已練至十層。“天禽十三式神劍”亦已融會貫通,揮灑自如。放眼武林,能與之匹敵的恐怕已如鳳毛麟角。
林芬芳的“玄女劍錄”亦已學完,以她此時的武功,也是擠身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之列了。
別處隆冬時節,不是北風呼嘯,大雪紛飛,便是樹禿草枯,一片蕭條。但蓬萊島上卻不然,雖然花已少了些,但樹茂草盛,蓊蒼鬱勃,一片濃綠。飛禽走獸,依然追逐嬉戲,自由自在,一派暮春景象。
這天,慕容正將“天禽十三式神劍”從頭至尾練了下來,剛煉製“破劍訣”這一招,耳邊傳來一縷遊絲般的語音:“徒兒,你神功已成,下來吧。”語音雖小,落在耳中,卻是甚為清晰。
慕容正聽出這是師父的聲音,不由大喜,忖道:“難道師父已將毒全數逼出了嗎?否則他又怎能運用這‘傳音入密’的功夫。”須知傳音入密,乃是將內力逼成語音,發將出去,裏許內皆能傳到。這等高深的內家功夫,沒有一定的內功修為,那是無論如何達不到的。天禽老人既能運用傳音入密,想必腿傷已愈。
當下興衝衝地從甬道奔下。哪知到了石室內一看,天禽老人依然坐在石床上,林芬芳剛剛過來,侍立石床前。
慕容正見狀一呆,沉聲道:“師父,您,您腿傷還未痊愈嗎?”
天禽老人此時已不似四個月前那般枯瘦,臉容紅潤,滿頭白發挽了個髻,豎在頭上,身上的白袍亦已換過,潔淨清爽。隻見他慈祥地笑笑,緩緩搖了搖頭道:“為師實想不到那毒蛇的涎液竟這麽厲害。由於中毒時日太久,毒質進入肌肉、骨頭,已是肌腐骨朽,為師用畢生功力,也隻逼出三成毒質,這雙腿就算廢了。”
慕容正大驚,一迭聲道:“還有靈芝仙草呢?靈芝是無上的治毒聖藥。師父怎麽不試一試?”
天禽老人見他急成這樣,心中嘉許,笑了笑道:“沒有用了,徒兒豈不聞病入膏肓,便是扁鵲再世,亦束手無策。其實為師一生縱橫江湖,笑傲武林,快意恩仇。如今年事己高,早已厭倦了江湖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日子,對於生死亦已瞧得淡了。如今正好歸隱山林,得享餘年。為師所慮者,唯是如今魔頭當興,隻怕你雖然煉成十層的‘純陽影意功’和‘天禽十三式神劍’,還是不能應付裕如。象為師這般遭到暗算,這卻如何是好?”言罷長歎一聲,長眉緊蹙,甚是憂慮。
“師父放心,弟子除魔衛道,盡心盡力,萬死不辭也就是了。”
天禽老人依然緩緩搖頭。半晌,忽地長眉一挑,麵帶笑容道:“有了,正兒,你到石床上來,與為師掌對掌坐好,為師教你增長內功之法。”
慕容正隻當師父要教自己一種新的功夫,心下亦很欣喜。當下依囑躍上床去,與天禽老人掌對掌,隻見天禽老rén miàn容沉靜,肅然道:“正兒,為了武林蒼生,為師心中已決斷,將畢生功力輸給你。以使你天下無敵,徹底鏟除天劫逆黨。”
慕容正大驚,顫聲道:“不,不要,師父,徒兒蒙您老人家不棄,傳授不世神功,已是感激涕零,永銘五內。若還不知足,將您畢生辛苦修為占為己有,豈非禽獸不如。”說罷用力抽手。怎奈被天禽老人內力吸住,竟甩不脫。
天禽老人一字一頓地道:“徒兒此言差矣,為師雙腿傷殘,內力再高,對敵時也打了折扣,而且為師壯誌已消,內力留著也是無用。為師隱居此島上,安全之極。隻要日後你能常來看我,為師就十分歡喜了。好了,不必再說,快點,凝神靜慮,抱元歸一,將真力納入丹田。你當不希望師父徒耗內力,怪你一輩子吧。”說到這裏不再出聲,將內腑中的真力緩緩提出,從掌心“勞宮穴”度將出去。
慕容正還待再說,猛覺師父的真力從自己掌心大穴源源湧進,待要運力相抗,卻怕白白浪費師父的真力,日後師父真要怪自己一輩子,那就糟了。萬般無奈之下,隻好以本身真力導引那股真氣,徐徐納入丹田。心中打定主意:“師父對我恩同再造,待我了卻一切俗務,便來陪師父住在這裏,聊慰他晚年寂寞。恪盡弟子孝道。”
約盞茶時光,猛見天禽老人全身一震,雙掌一分,立時軟倒在石床上。隻見他臉色慘白,大汗淋漓,萎頓不堪。此時內力輸盡,已與常人無異。
慕容正急忙搶上扶住,連喚:“師父,師父,您怎麽樣?”林芬芳亦急忙跳上床,在另一邊相扶。
天禽老人氣喘籲籲,臉上卻帶著笑容:“正兒,你已得了為師八成功力,如今你身兼兩大高力絕世神功。當世已無人與你匹敵。”
慕容正俊目含淚,顫聲道:“師父……”
天禽老人微笑道:“傻孩子,哭些什麽?”抖抖瑟瑟自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道,“這些粉紅藥丸,乃為師用半朵靈芝煉製而成。共二十顆,正兒、芳兒,你們好好收在身邊。”
慕容正伸手接過,瓶塞一拔,一下子傾出五顆,送到天禽老人口邊道:“師父,快服下吧。”那藥丸乃何等神藥,服下一顆,便益精健元,固氣培本,妙效無方,何況一次服五顆。
天禽老人笑道:“哪要這麽多?一顆夠了。”慕容正堅執不讓,天禽老人隻得一連服下三顆,搖手道:“三顆便到頂了,再多反而有害。”慕容正隻得將藥丸放回瓶中。
天禽老人一服下藥丸,頓時精神煥發,倦容全消,自己勉強坐正,含笑道:“正兒、芳兒,如今你們神功已成,可以重出江湖,仗劍行俠,匡扶正義,鏟除天劫惡魔了。為師已替你們安排好,你倆順原路下去,在瀑布下深潭左側的一個岩洞內,有一艘海船,上麵幹糧淡水齊備,乃為師當日所乘之船。你倆將它抬出,以正兒此時的內功修為,不難托著它,踩著暗礁躍出去。待到了安全海域,再放下海。芳兒亦不難自己躍出去,你倆便一起乘船返回中原。”說罷頓了頓,思忖片刻,抬起頭來,卻欲言又止,似有什麽難言之隱。
慕容正忙道:“師父有話,盡管吩咐,徒兒無有不遵。”
林芬芳亦道:“是啊,師尊有事,弟子理應服其勞,師父但講無妨。”
天禽老人長歎一聲,抬頭望向頂壁,目光空洞。似乎越過久遠的歲月之河,盯視著一件銘心刻骨的往事,臉上換過喜悅、悲痛、無奈諸般表情,良久才收回目光問道:“正兒、芳兒,我給你們說一個故事,你們願聽嗎?”
慕容正、林芬芳隱隱覺得這個故事定與恩師有莫大幹係,當下分別點了點頭,靜靜坐在天禽老人身邊。
正是:神功有成仗恩師,一劍除魔酬深情。
欲知後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