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女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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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巴?蘇爾卓斯頓?美米亞?艾爾巴斯拉”她魅惑地眨著眼,緩緩拉下了淺紫羅蘭色的肩帶。
上等客艙中彌漫著香水和***的混合氣味,地板和牆麵被粗略粉刷過,並由奶白色的貝類鋪滿,吝嗇的窗戶前是一張巨大的床。它長寬各有三米,由島嶼昂貴的喬木打造,上麵鋪著兩層厚厚的海綿,床單是柔軟的水藍色,被子輕薄如紙,上麵斑斑點點暈開可疑的水漬。
發~情狗的高貴真是難以想象,但起碼比貨艙走廊和甲板要清新得多了。
是一位叫托斯的換班水手最先發現了禿頭卡夫的屍體。
窮人堆裏的富翁到了海上就變得膽小如鼠。卡夫和他的靴子們關掉了貴賓號簡陋的雷達和jiān kòng,為了節省燃油電力又陸續精減了控製室絕大多數與航行效率無關的配置選項。貴賓號始終像是一條沉默又膽小的魚在海麵上悄悄滑動著,船隻唯一的安全設施就是輪班換崗的廉價水手們。
托斯來自艾裏克特列島,是不知混過幾代的橡皮熊雜~種。傻熊妖精的基因教導他恪盡職守,所以他才會在連續無人應答叩門後大膽的踹開了卡夫的艙門——沒有想象中的酒精和婊~子,隻有一個躺在床~上、眉間被人用槍子開了一個血窟窿的可憐的卡夫。
那位嚴肅冷峻、比一般的黑船船長更注重信譽的體麵人死得並不體麵,他的唇邊和臉頰還沾著剃須泡沫,而直到他僵硬冰冷的屍體曝光於人前他也沒能穿上一條內~褲。
隨後的三十分鍾內,驚恐的人們又陸續在被驚醒的船上找到了二十三具屍體,其中有十九具都穿著雕魚皮靴子——他們死在了卡夫房間隔壁的內置走廊裏,同他們的屍體一起被找到的還有十七把shǒu qiāng和三把拇指尖刀——他們身上各有傷口,有的死於創口,有的死於失血。除了靴子們,半蘋果島的內科醫生洛姆、卵~子島的紡織婦喬裏珊亞、鑽石島的八歲男孩達拉密和不屬於任何島嶼的鹽販子乳斯皆死於槍傷,初步判定是受到靴子們槍戰的波及。
素來沉默的發~情狗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激得嗷嗷亂吠,但絕不是為了剝削者們的性命。
“他們死於酒精”僅存的五雙靴子裏最老的弗蘭說。他的語調裏夾帶著惋惜和憐憫,但他那猶如幹裂柳樹一般老邁的身軀仿佛被腳下那雙靴子定在了原地,呈現出與語言截然相反的論調。“我早就說過狩獵的宴會不易太過誇張,但胖海利卻偏要用瘋狂和放~蕩來否決我,結果酒精摧毀了一切。他跟卡夫不太合拍,向來如此”
“而你也向來厭煩他的高調,老東西”稚~嫩的十七歲靴子麥德利將口中咀嚼已久的口香糖吐在幹涸的血泊裏,而後閃身走進了頂級艙。他的雙胞胎弟弟布羅達沉默了一會也跟著他走進了屋子。
“沒人關心他們是怎麽死的,海洋擅於遺忘過程,而船隻對結果負責”皮膚像牛奶一樣雪白、留著齊肩長發的年輕靴子海檸檬微笑著說:“卡夫的靴子精英們已經悉數死於內鬥,所以貴賓號需要一個嶄新的、有能力的主人”
“很明顯那個人不會是你,娘娘腔”鐵靴子萊格啐道:“老弗蘭快死了,布羅達和麥德利還在吃奶,而你,噢,你可能正醞釀著發育你的奶,這個位置非我莫屬”
海檸檬危險的眯起了眼睛。“你想打架麽莽夫?”
鐵靴子萊格抽~出虎頭刀誇張地在自己的胡須下麵比來比去。“我從不跟女人打架”
“你他媽…”海檸檬的情緒才剛泄露出一個端口,他細長白~皙的脖頸便嵌進了一把刀。他不可置信地捂著自己的脖子,嘴唇蠕動著,臉迅速漲成紫紅色,但直到倒下他也沒能說出一個字。
鐵靴子萊格微笑著將刀子從海檸檬脖頸上拔~出,順便還在他尚有餘溫的身體上蹭了蹭滿刀的鮮血。“還有哪個想當船長的盡管過來,萊格不懼挑戰!”
老弗蘭沒出半點聲音,周遭驚恐的人群亦然如雕塑般佇立在原地。但萊格還沒來得及享受強者的喜悅,麻煩便找了上來。
“沒人覬覦你的船,夥計,我們關心的是接下來的路程將由誰來支付我們的薪水”水手頭目修蘭達是一個身高足有兩米的白鯊妖精,他的皮膚被烈日炙烤成富有男人味道的焦黃,健壯的臂膀比臉龐還要寬,胸肌發達呈現出迷人的倒三角,處處顯露著與麵龐截然不同的豁達。
“薪水?你在說笑嗎?在你們登船之前卡夫便把錢幣送到了你們手上,靴子頭從來都是先結賬!”鐵靴子粗著嗓門吼著。
“但我的口袋裏空空如也”修蘭達厭惡的踢了一腳甲板上僵硬的屍體:“他們的破衣爛衫裏也是”看到鐵靴子再次摩挲虎頭刀,修蘭達又補充了一句:“妄圖讓我們空著口袋離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們隻剩下四雙靴子了,兩雙沒斷奶、一雙老得掉渣,而船上一共有三十名水手,他們身強體壯,最關鍵的是,他們還在你的wǔ qì艙裏取了槍,我的船長”
“你要多少?”思索了一會,鐵靴子憋紅了臉問。
“每人十洲鎊”
“你他媽瘋了!”鐵靴子萊格破口大罵:“客艙蠢貨們的船票才隻有七十洲銅!剝光了他們也湊不出你們的勞工錢!”
修蘭達還未張口,貨艙裏的木工突然憤恨大叫道:“你剛才說什麽?七十洲銅?老子他媽付了八十五洲銅卻跟一群下水道的老鼠擠在貨艙裏睡覺!而那些隻付七十洲銅的低廉的花椒販子竟然能在餐廳裏吃飯!”
“我他媽付了九十洲銅才被分到二等艙!這不公平!”
抗議聲此起彼伏,鐵靴子萊格漲紅著臉揮舞著刀子嘶吼著,但他不是胖海利,還沒有愚蠢到用刀子去挖激憤船客們的眼球。
“閉嘴!閉嘴你們這些土狗!那都是卡夫惹的禍!我可沒從你們的老鼠洞裏撈到一點油水!這事去找死人解決吧混蛋們!都給我閉嘴!喂!你個蠢貨沒看見嗎!轟走這些土狗!然後開船!你可愛的水手頭巾是女孩子的蝴蝶結嗎?”
“我說了,沒有薪水,別指望開船”修蘭達斜靠在桅杆上,毫不退讓:“至於這個頭巾,它當然可以變成蝴蝶結,隻要你這個蠢貨拿出相當分量的鈔票,我甚至願意穿著兔女郎的情趣內衣為你站崗”
“你贏了”鐵靴子萊格讓步了:“卡夫的遺產足夠讓你滿意了強盜”
修蘭達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隨後便被衝出頂級艙的稚~嫩靴子麥德利扯住了領口。
“他~媽~的錢呢!卡夫的錢呢!”
“什麽錢?”
“少裝傻,是你們發現了老頭子的屍體,你們進了他的艙…”
一聲槍響,麥德利的身體軟了下去。修蘭達眼睛都沒眨,便又抬手崩了麥德利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雙胞兄弟。
“好了,現在隻剩下兩雙靴子了”修蘭達微笑著親吻了槍口。“一個快要老死了,而另一個…你自己選”
萊格氣得有些打晃。“你要我選什麽,你這個強盜!你偷了死人的錢,而活人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你還有這艘船”修蘭達意味深長的笑著收回了槍。“卡夫和靴子們死後,你就是這艘船的風險回報繼承人,而我,隻想要一張財產轉讓書而已”
鐵靴子萊格恍然大悟,他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做夢去吧,你這個鹹水裏的殘廢精~子!你這輩子都不會擁有一艘船!”
槍聲響起,但鐵靴子已過了吃奶的年紀。他避開了子彈,並握著那把刀衝到了修蘭達麵前,險些割下那水手頭目的耳朵。水手和靴子扭打在一起,哄笑、怒罵、尖叫聲在腥臭的屍體前擰成一團,蠢貨與蠢貨大打對罵,富貴的窮婦人尖叫著提著裙子跑開,羅諾加、秋刀吳以及他的貓與沒有主見的窮人們一起擠在縫隙裏默不作聲,倔強的小馬則一直同那個叫喬咪的女孩呆在後廚的隔間裏,沒有遭遇船上的變故與禍亂。銀灰色的貓努力表現得像其他女孩子們一樣畏縮,但內心的無畏總令她顯得格外堅強,以至於咖啡色奶嘴的瑪婭則咬著破碎的唇、抱著她那聒噪的嬰孩死死地黏在她身後不肯遠離一步。
貓咪的計劃被打亂了,巨犬想,看來她務必要改變行程了,而羅諾加自己也必須為小馬駒的胡作非為負擔雙倍的代價,這讓他有些痛恨執拗的小馬,她是在逼~迫自己過早的夭折在榮譽心之下——而他本可以棄她於不顧的——這該死的榮譽,他不自覺地磨了磨牙根,如果榮譽可以為戰爭驅散可恨的女人和孩童,他會更加忠貞的擁戴它。
尖銳高傲的腳步聲打斷了巨犬的思緒,引導他轉頭望去,而它主人那甜美誘人的嗓音也順利地將扭在一起的蠢貨們撕開,為她讓出話語的主動權。
“我來支付薪水,並包攬你們的餐酒,但我們得修改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