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奉元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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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一真人信步在前,徐徐為二人介紹道:
“昔年祖師爺得天人傳授符經,助天下一統,功成名就後雲遊四海,最後在此開山立派,方才我們去的,那是“朝元峰”,是你們掌宗師伯一脈所在,山名取一柱朝元之意。
祖師爺是要告訴我們符宗弟子,行走天下要如這朝元峰一般,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
而為師所在的,是為“奉元峰”,奉者,遵守之意。所以我奉元峰下,必當遵行天命,不可逆天而行,不可忤逆師長,你們千萬記得。”
百裏嗣音與桑餘紛紛稱是,並暗自牢記於心。
尤其是桑餘,暗道守一真人之所以願意在六經閣董博士手裏救下自己,原來就是因為憐惜自己孝順,合他奉元峰一脈之意,所謂百善孝為先,看樣子他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其餘三脈,為乾元,坤元,淳元三脈,在此也不多費口舌,等到時日一久,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言語間,三人已經來到此處平台,隻見亭台樓閣,盡皆嵌於山間,腳下流雲似水,身旁仙霧嫋繞,偶有丹鶴飛過,有恍然欲仙之感。
桑餘之前在苗寨,上去過那嵌在崖上的閣樓,可是與這奉元峰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而站在平台之上,首當其衝的,是為奉元閣。聽見守一真人歸來,裏麵人慌忙迎了出來。
“弟子參見師尊。”
一眾弟子齊齊跪倒。放眼望去,約莫十四五人。
“起來吧。”守一真人袍袖一揮,道:“你們眼前的姑娘,就是你們的小師妹,複姓百裏,名嗣音。以後你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就多多照顧於她。”
眾人站起身來,看了幾眼百裏嗣音,看她相貌平平,也並無什麽奇特之意,也沒有再多加注意,倒是更多的都往桑餘這邊望來,畢竟桑餘的麵像太過攝人。
桑餘低了下頭,對於自己這幅麵相,多少有些不自信。本以為守一真人也會介紹自己,誰料他介紹完百裏嗣音後,一背手,就闊步往奉元閣走去。
桑餘沒有被安排,也不知道去哪,所以低著頭,一路跟在守一真人後麵。
百裏嗣音也怯怯的跟著桑餘。
於是二人隨著守一真人前後走進一間靜室。
靜室內,守一真人趺坐在榻上,看了眼桑餘,然後問道:
“你知道我方才為什麽不介紹你嗎?”
桑餘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若是介紹你,老道擔心你會因為自己容貌,以及你母親的事情,一開始就不與其他人接觸,那樣會給人生冷之感,你以後不好與他們師兄弟相處。
若是現在不介紹你,他們見你隨我前前後後,會好奇你的身份,所以也不敢欺負與你,同時也會與你保持些距離,若是你哪日真的能夠靜下心來,一旦拜入老道坐下,也好與他們相處。”
守一真人幾句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卻如春風拂入桑餘此時敏感的心裏。
沒想到連這些細節他都顧慮到了,經曆過這些事情,桑餘本以為人性本惡,直到他遇見了守一真人張延之。桑餘微微抬起頭,之前因為桑母亡故,桑餘無心他物,此時才第一次打量身前這位慈祥的師長。
守一真人麵相清臒,生著一雙鳳眼,須發皆白,隻是鼻尖微微有些泛紅,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喝酒。
“你也不用感激,我有些事情,想先問下你,你須得同我一一道來。”守一真人說完,然後示意讓百裏嗣音先到外麵候著。
“在臨湘初次見你,你身後的那把血鐧,應該來曆不凡吧?還有你這一身戾氣,是什麽原因所致,是否可以同我講來?”
這些事雖然已近過去,可是對於桑餘來講件件都不是小事,本來一直都選擇把它塵封在心。如今守一真人問起,也不再遮攔,就從遇見黎淵開始,一一細訴下來。
“這麽說來,你這血鐧,是從苗寨哪裏得來的了?”守一真人問。
“是的。隻不過剛開始它通體都是黑色的,後來才變成這個顏色。”桑榆補充到。
“這鐧,來曆非常,雖然裏麵禁錮了萬千死魂,但是感受不到凶戾之意,應該不是魔門器物。”守一真人摩挲著手中血鐧。
“此鐧既然為你所得,那是你的機緣,你好生保管好。”守一真人將血鐧一送,它輕飄飄飛到桑餘麵前。
桑餘接過血鐧,將他背在身後,然後又聽守一真人道:
“你站前來。”
桑餘依言而行,守一真人兩指搭上桑餘天靈,桑餘隻感覺一股炙熱的暖流緩緩侵入身子,讓他渾身痛楚不已。
“沒想到那儺殺門,居然敢行如此逆天之事,隻是苦了你了。”守一真人拉住桑餘手,示意他坐在一旁。
“你知道,他們帶你到那個地方是做什麽的嗎?”
桑餘搖了搖頭。
守一真人接著說道:
“人有三魂七魄,為女媧娘娘造人所賦予,但是一旦死去,就會魂歸天地,而那儺殺門,將那些活生生的生靈,棄入你說的落魂淵中,任由它們為凶魂噬咬,然後又憑借地下生氣,讓他們不斷恢複,為的是激起他們胸中無限怨氣,從而化為凶靈。”
桑餘之前一直不知道為何淪落到落魂淵,如今聽守一真人一言道破,才恍然大悟。
“可是他們殺戮這麽多生靈,化成這些惡靈做什麽用?”桑餘多少還是不解。
“什麽用?”守一真人一聲冷笑。
“用處大了。儺殺門是靠儺術請來魔神之力為他們所用,可如今那些魔神要麽隱匿要麽被誅滅被封印,哪有什麽力量同我們玄門爭鬥。他們此舉是肯定有他們的陰謀。”
桑餘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這全身血肉經脈,都是為那落魂淵底的死魂給毀壞,又被生氣給重鑄,重鑄過程中,多少混雜那些死魂精氣在內,所以造就你這番軀體。我估計你的戾氣,也是由此而來。”守一真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桑餘。
“可惜啊,讓他們失算了,本來你應該是他們萬千死魂之一的。得虧你背後那把鐧,幫你禁錮了大把的死魂,以至於地下生氣能夠保你不死不滅...”
桑餘聽守一真人一說,將背後血鐧抽了出來,細細的摩挲著鐧身,沒想到它救了自己兩次性命。
“往後的日子,你要多磨練自身意誌,這樣才不會為你血肉中的戾氣所侵,知道嗎?”
桑餘點了點頭。
守一真人說完,打了個哈欠,然後一揮手道:
“去幫我沽點酒來,這下山一行,喝不到自家徒兒釀的酒,走路都沒力氣。”
桑餘轉身出去,等他剛走到門口時,裏麵守一真人又喚道:“嗣音。”
百裏嗣音於桑餘錯身之際對他莞爾一笑,然後轉身走入靜室。
話說桑餘對這奉元峰一點都不了解,守一真人之說要沽酒,也不知道往哪去,隻好往前麵去找。
走到前麵,恰好遇見幾名師兄弟在做功課,桑餘走上去,問道:
“請問真人平時愛喝的酒,在哪裏沽?”
一名黑黑矮矮的弟子打量了幾眼桑,餘然後朝門外喚到:
“丘師弟,帶這位兄弟去給師傅打百果酒。”
“哎,來了。”話音未落,人已從外麵奔了進來,這丘師弟精瘦的像隻猴子,眼睛賊溜賊溜的。
“是師傅要你給他老人家打酒?”
桑餘點了點頭。
“跟我來吧。”
這人走在前麵,桑餘緊隨其後。
“你是師傅新收的弟子?”
桑餘搖了搖頭,說道:
“不。”
“你身上是怎麽回事?”
桑餘沒有回答。
“我姓丘,叫丘如雁。你叫什麽?”話剛說完,猛的好像想起什麽,然後又補充道:
“你可別聽錯了,是大雁的雁,不是燕子的燕。”
桑餘點了點頭,回到:
“哦。”
“你倒是惜字如金。既然不是師傅弟子,他老人家又把你帶回山門,你們該不會有什麽血緣關係吧?就好像朝元峰那脈一樣。”
桑餘搖了搖頭,說道:
“不是。”
“那就奇了怪了。”
他們順著奉元殿後的棧道一路往下走,走了不多久就到了一處拐角處,那丘如雁在那拐角處一跳,就在他將要落下去時,一手抓住那懸崖上的一處藤蔓,整個人一蕩,然後就跳到了一顆斜著鑽出來的青鬆上,當真不虧如雁這個名字,即便不施展術法都能如此身輕如雁。
他回頭望了眼桑餘,問道:
“過得來嗎?”
桑餘沒有他那麽靈巧的身法,不過他受那死魂鍛出來的身子,怎麽會被這點問題難住,他往前一躍,整個人就這麽飄了過去。
不一會,就落在了丘如雁身邊。
桑餘揉了揉眉心,一種酸軟之感席卷全身,看樣子那天被守一真人點了靜心符,壓製住了身體大半力量,因為一用勁力,眉心就有一股涼意擴散開來。
“你沒什麽事吧?”丘如雁在一旁問,剛剛桑餘那麽隨意一躍,已然使出了非凡功力,使得丘如雁不禁對桑餘刮目相看。
“沒事,謝謝關心。”桑餘將丘如雁推開,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有點反感被人接近。
當然,與他一同經曆過桑母的百裏嗣音可能不在此列。
“沒事就好,喏,師傅要的果子酒就在這裏。”
丘如雁沒有計較桑餘的無禮之舉,順著青鬆寬大的樹幹,一直走到根處,原來那裏有個山洞。
桑餘隨後跟了過去。
這個山洞並不大,約摸一丈高,三丈寬,兩丈深。他們剛剛落腳的青鬆就是從這洞裏長出來的。
在洞的盡頭有個石槽,此時一陣醉人酒香就從石槽裏麵飄將出來。
“這就是師傅最愛喝的果子酒了。”
桑餘越走近,酒香越濃,還隱約帶著果子的香味。
“這果子是每到夏秋,果子成熟的時候,我在咱們奉元峰的峭壁上摘取來的。”
丘如雁從石槽旁摘起一個酒葫蘆,和一片木瓢,用木瓢蕩開酒上飄著的碎果子,一股更加濃鬱的香味隨即飄了出來。
而就在他們沽酒時,背後隱隱傳來幾聲吐信聲:
“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