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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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餘急中生智,從一旁取出來兩個小杯,口裏說道:

    “真人,承蒙您的照顧,所以,所以桑餘想趁著這個機會敬您一杯,以表桑餘心中的感激之情。”

    守一真人看桑餘語氣誠懇,所以也不加阻攔。桑餘從守一真人手中接過酒壺,然後將酒倒在杯裏,雙手奉上。守一真人在一旁看的奇怪,問道:

    “你這酒壺明明可以從鵝頸裏倒酒,為什麽偏偏要從壺口倒呢?”

    桑餘一愣,一時半會想不到好的措辭,隻好解釋道:“是桑餘情急,看這壺口大,所以出的酒也快些。”

    守一真人搖了搖頭,對桑餘說道:“你這性子太過急躁,所謂欲速則不達。正因為經曆了這些事情,心境就是你最大的敵人,那靜心訣你要勤練,日子久了你自然會感受它給你帶來的好處。”

    守一真人說完,然後補充道:“我之前說過的話,自然是作數的,你什麽時候能夠控製住身子裏的那股戾氣,心中沒有仇恨,並且不再這般急躁了,我就能收你做我門下。”

    這一番言辭懇切,用心良苦,桑餘自然能夠體會。他與守一真人對外隻有師徒之名,卻無師徒之實,但是歸根結底,無非是守一真人不想他走上一條不歸路。

    桑餘將酒杯平端手中,心中滿是感激,然後一仰頭,杯中酒水一飲而盡。而守一真人這邊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細細品味桑餘所釀的百果酒,最後點了點頭,道:

    “雖然與如雁還有些差距,但是剛剛釀酒就能如此,已經很不錯了。”

    守一真人的話,讓桑餘還是有些開心。要知道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去做一件事情,並且為人所肯定。

    以前桑餘母親還在時,對他從來不會假以顏色,總是恨鐵不成鋼,希望他越做越好。而桑餘哪知道老人家的良苦用心,隻是覺得自己怎麽都做都是錯的,所以總愛與桑母反著來,久而久之,就跟那些市井混混廝混在了一起。

    若不是桑母無意中講起桑餘他父親以及爺爺都未活過而立之年的事情,桑餘怕也不會迷途知返,斷絕與那些狐朋狗友的往來跑去賣梨吧。

    人道是一飲一啄,皆由天定,桑餘想到這裏,心中的幾分喜悅也逐漸被淒苦衝洗幹淨。若是再來一遍,他斷然不會再惹他母親生氣,事事都由著她老人家。

    可是桑餘從來沒有明白一件事情,問題並不出在別人,而是出在他的性子,若是他能懂得,他也不會置守一真人的話而不顧,不肯去修那靜心訣了。

    “謝謝真人誇獎,桑餘一定再接再厲。”

    “好,很好,能平心靜氣的做好一件瑣事,又何嚐不是一種修煉。好,既然這樣,我在這裏給你大開方便之門,若是你哪天釀酒的技術能夠超過如雁了,我就直接把你收在門牆之下,你看如何?”守一真人哈哈大笑。

    而桑餘一聽,這句話對於他來講無異於一樁大好的消息,因為他受盡了千刀萬剮的苦楚才換來的這身詭異功法,怎麽也不想散去,如今守一真人願意讓他以別的方式去修煉心性,如此兩全其美,心中怎能不喜。

    也不知是守一真人為了讓桑餘高興,所以才出此言,還是真如他所說。不過桑餘並不擔心,因為守一真人一言既出,自然不會有反悔的道理,所以當下就跪倒拜謝。

    常言,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而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這一跪,就有跪謝守一真人願意收他為徒的意思了。

    守一真人手一抬,桑餘還沒拜下去,就被一股大力抬將起來,緊跟著聽守一真人道:

    “別著急著拜,我有話在先,等到你釀酒的技藝超過了如雁,或者靜心訣以至大成了再拜不遲。”

    桑餘聽完,趕忙再給守一真人斟上一杯酒,守一真人接過一飲而盡,然後道:“對了,差點忘記了來找你的目的了。”

    話音未落,守一真人接著說道:“每天讓你做些清掃庭院,替我整理內務的雜活是不是憋悶得慌?”

    “真人哪裏話,其實有丘如雁和嗣音陪著,日子也不算難熬。”桑餘說的,並不是客套話。

    “陪我出去走走吧,咱們邊走邊說。”守一真人說完,然後往門外走去,桑餘不知道守一真人此行來有什麽事情交代,所以不敢落後。

    二人一路走到奉元殿前,守一真人拂塵一揚,陽符閃動間,帶著桑餘已經飄然起身。

    “你可聽說過玄天塚?”守一真人胸前長須飄飛,有一股出塵之感,隻是鼻尖卻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山風一激的緣故,所以顯得更紅了。

    “在臨沅聽說過。”桑餘如實回答。

    “哦,都怎麽聽說了?”

    “隻聽說玄天塚山門與我們陽符宗相隔不遠,而且...”桑餘想起了在臨沅時道聽途說的消息,不知道當不當講。

    “你說來。不用忌諱...”

    “而且符宗分裂後,他們經常與我們陽符宗有摩擦,試圖挑釁我們陽符宗在臨沅的影響。”如果換做是丘如雁在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奇怪,為何?因為以前桑餘都是習慣說:你們陽符宗如何,如何。而不知不覺間,他開始把自己當做陽符宗的一份子了。

    腳下流雲飛快的退去,陽符宗雄偉的山色讓桑餘胸中一寬,他看了眼身邊的守一真人,發現他目光落在遠處,應該是在想些什麽事情。

    “是啊,若是祖師爺知道,定然不會饒恕我們這些不孝徒孫,當初宗門分裂,還是從上一輩開始的,我們又有什麽辦法,奉元一脈,以順應天道為先,孝字其次。若守不住祖師爺基業,是為不孝。若不尊師命,亦是不孝。”

    桑餘沒有料到,當初陽符宗與陰符門的糾葛裏,奉元峰是最難取舍的一脈。

    守一真人搖了搖頭,不知是不想提起這些陳年舊事,還是不想談論上一輩的過失,於是接著說道:“玄天塚與我們陽符宗確實都在臨沅附近,上一次本來聯合其餘魔門,意欲犯我陽符宗。這事你應該知曉吧?”

    桑餘點了點頭,說道:“聽說是因為改立六經閣為國教的原因?”

    “這都是鄉野流傳的,不可盡信。所謂一山難容二虎,更何況一正一邪?那玄天塚以豢養死屍一術開山立派,自成一係,幹的盡是些有損陰德的事情,祖師爺在時就意圖將他們一舉鏟除,奈何他們如星星之火,鏟之不絕,撲之不滅,待到你一不注意,他又死灰複燃...”

    以前丘如雁和桑餘說過,說玄天塚惡心的要命,桑餘並未聽說惡心在哪,這回有機會聽守一真人提起,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刨根究底的機會。

    桑餘的注意力是完全放在了守一真人這邊,完全忽略了一件事情:這寒風淩冽的高空中,與桑餘一道的還有纏在他腕間的銀背雙頭蛇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