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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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此別過》

    自從分科分班那一陣子的雨天過後,學校生活一切卻出乎意料的好轉起來,而且心理上也好轉起來,有學習上的追求,有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朋友,這些之外,在這個封閉的學校裏已經無欲無求,也無憂無慮了,安心的在新的班級裏生活,偶爾也會浮躁,就這樣平常平凡的太好了,很多事也已經在我自定的作息時間裏尋常習慣了。

    賴到8分鍾的鈴聲響完才起,因為斷水常跑到其他樓層去洗刷,然後亡命逃徒一樣衝進冬天早晨5點多的大霧裏,總是千鈞一發的要遲到;和大聖、小胖、xy一起吃飯,無窮無盡的笑點,總是笑的前仰後合胃疼的吃不下;班裏不斷回擊大班長對我的詢問質問和挑釁;站在後黑板處看夢想欄中自己張貼的夢,暗自鼓勵自己;中午到操場上去曬太陽放鬆,盡管緊張但還是有時間要消磨;不顧政治曆史地理老師的顏麵大膽睡覺;偶爾在講台上講題,抱著作業慌張跑進物理辦公室;晚自習放學後在茶房那裏排很長的隊,在女生宿舍樓下蹭水管洗頭,時不時朝著陽台上的美女吹口哨。就這樣每一天每一天的前行。

    和往常一樣午飯後去超市買點零食,跑到操場上曬太陽借以打發漫長的中午空閑時間,我和小胖吃喝東扯西扯,大聖和xy在籃球場那裏揮汗奮戰,以他們高遠的信念就是在冬天運動暖和,而我和小胖這種運動細胞不發達的人就在柔軟密集的操場草坪上睡覺,和煦蒼茫的冬日正午陽光透過輕風照在臉上,眼皮上癢癢的,不一會兒渾身都是熱量,讓人想脫掉肥胖的棉襖。操場上不止我們兩個,全都是席地而坐的人,他們和我們一樣吃著鬧著,在驚天動地的吹牛,在耍賴打撲克,在風花雪月的談戀愛,大談不合年齡的話,歡笑不止。聽他們荒唐的笑聲卻很安逸,慵散的人肆意躺在草坪享受燦爛的陽光,我把手枕在後腦勺,微微張開眼看頭發睫毛閃爍顏色,看柔化在蒼白天空中的雲彩,一絲一絲朝寬容無際的天邊暈散渲染。

    安逸總會有噩耗打破,那一次放假回家,我母親和父親把他們偷偷托人托關係讓我轉學的事告訴了我,他們的果斷將我的遲疑襯托的格外明顯,他們的訴苦和強製最終讓我模糊不定的妥協,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麽,有點恐懼之外還有點期待,還有想起要告別朋友的愧疚,但也不想辜負父母,讓他們累死累活的失望,先前我堅定不移“不轉學”的豪言就像浸泡久的土方最終無聲無息的塌陷了。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是喜歡但無盡長途的河堤上去散心,河堤上幾乎看不見人,所以我總覺得隻有我自己看到這景色。雖然這裏的景物早已屢見不鮮。夕陽餘暉染紅了河道,光片蕩漾,波光粼粼的浮光消失在一個一個河道的轉彎處,枯風吹動落葉,蕭條的樹枝張牙舞爪,電瓶車的速度讓我的腦海眩暈,模糊了。

    回到學校很多天後,直到那天中午一切如舊日場景,我們還在操場上曬太陽,周遭遍布情侶和兄弟姐妹,劉海在我額前隨意搖擺,長了有點紮眼,我向上抽了抽,調整好聲音向旁邊眺望遠方的小胖說,“有事跟你說”。

    他擺著一副不屑的樣子:“又是吹牛嗎?我已經聽夠了”。

    我坐起來看向籃球場那裏亢奮的大聖,有點於心不忍,用適度不大不小的聲音說我要轉走了,他收起不屑表情,也就愣一下而已,之後便和剛才一樣沒有聲色的在發呆,過了好一會兒可能是覺得尷尬,他的臉微微顫動起來,我猜他一定會說“你不是說一分錢都不會施舍給那個貪得無厭的學校嗎?”不過我猜錯了,如果我猜對了,那我一定無言以對。他問我什麽時候,聲音都在顫抖,我說應該在這個學期過後,他點點頭,我囑咐他不要跟我們周圍的人說,還有尤其是大聖,那家夥太容易生氣,搞不好提前就跟我斷交了。

    沒事,你還能在這個破學校待一個月呢,我得好好向你討教點知識”。

    看他大笑我也放鬆起來,“別誇我了”。

    說真的,你一走就沒人教我題了”。

    班長,學習委員都不錯的,你可以問他們”。

    不熟”。

    其實我們都差不多跟陌生人建立感情很困難,因為顧忌的多,而對熟人卻可以不顧一切的扯皮打鬧,不過總要找新朋友的”。

    我說的很輕鬆,實際建立朋友的過程是很折磨人的,一不小心就永遠做不成朋友了。

    他倒在草地上睜著眼,我也倒下去,蒼茫的日光下盲目的感受,耳畔響著風聲和笑聲,不像往常那樣令人安逸,而是揪心,睜開眼猛然間聚焦視線,看不到曾經絢爛的雲彩,不知道那裏來的勇氣,自信何來,隨性說了一句話“你不用太擔心你的未來,如果將來我上了好大學一定會資助你的。”

    剛出口的狂傲大話片刻便清醒過來,出口後的內疚迫使我迅速坐起來去解釋,但他搶先了,說“我不需要你的救助。”他也坐起來,低著頭盤著腿有些頹廢,我想去解釋的話斷在僵硬的空氣裏,斷在彼此沉默中,張開的口不知如何發言,卻也閉不上。我太自以為是,我承認那一句話有歧視的成分。

    抬起頭,慘白的天空中仍然空無一物。的確,一旦我做了決定,就會不顧一切的去追逐去得到,很大程度上忽略了被打擊的人,有時候我很鄙視自己這種自我自私的性格和行為,而那一句隨性的話,是對惡心驕傲的自信?還是對窮困底下人的諷刺?我很難澄清,或者說這是離別前特有的敏感。

    而這一天以提前的形式來的太突然,連我自己都沒有準備好,所以也沒來得及跟太多的人告別。歲月停留這片土地三年近半,留下數不清的痕跡,也都成了看不清的痕跡,刻意的無心的,帶不走的感情,隻能帶走記憶。天空萬裏無雲,一如過往被決絕滔洗,陽光清亮不再蒼茫渾濁,地麵沒有一片雲影,隻有相互告別的人影。

    告別這個過程,在我心裏它比地球的形成還要隆重,但也比落葉脫離樹木還要草率,有些人應該要很長時間才能將其遺忘,我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容,他們站在學校大門口灼亮的水泥廣場,舉高了手向我搖晃著,我揮手道別,我看到我的影子越過了門檻,越離了風馳周折三年多的地域,那些往事,輝煌,憐憫,不甘一步就跨過了。就在那一刻我能感覺到這個三流學校土地的廣大,於是我必須要逃離,帶著厭惡,也帶著不舍,還有突然發覺的遺憾。連我這個人都離開了,曾經我是那麽信誓旦旦的說要在這裏完成自己整個中學的學業。略微陌生的初一七年級,通順歡暢的初二八年級,還有一個人孤獨打穿的初三九年級,甚至一切還未在這裏開始的期待先前的話真的豪言成笑談了,太多學生在這裏輟學了,太多學生從這裏轉走了。

    那個潮濕的開始將我們浸泡在雨霧中,還在軍訓時雙腿站的腫脹,還在宿舍裏洗頭搞的像發洪水,還在考試的間隙大白天窩在宿舍裏睡覺,還排著漫長的隊伍或擠撞在混亂的人群中,還在操場上踢足球玩貼燒餅,還在看學校舉行的無聊演講,還在飯桌子上講天講地的大笑,還在草坪上曬太陽睡懶覺,還在女生宿舍樓下吹口哨,還在那一片荒草叢中看電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