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趙蕊瀾所說，舟車勞頓，張徹雖沒有她們在飛機上的時間長，但這個時代的南安到渝都，也是一段不短的距離，山城人口眾多，地形複雜，路況也不是很好，一番折騰下來，泡進溫泉，他也略微放鬆地眯了會兒神。

    然而，閉上眼後，沒多會兒，他就察覺了情況不對勁。先是水流遊曳的聲音緩緩，大抵有人經過，他便沒在意，卻見那聲音越來越近，原本就抱著不生事的小心謹慎態度，張徹提起小心，裝作很自然地睜開了眼。

    離自己原來越近的，是一位雅黛不施，清麗可人的婦人。這份形容很矛盾，卻又貼切，少婦鬢發挽起，臉上還有些水潤光澤，妝容不飾，五官小巧，稍微有些娃娃臉，看上去正是清麗脫俗，小巧可人；但細細看她皮膚和偶爾露出水麵的肩臂，便能略微看出些端倪來，歲月總是會在不經意的地方留下痕跡，此時再注意她的臉上神態與肢體動作，便怎麽看也不像是一位青春麗人了。

    張徹不動聲色地稍微挪開了些位置，留出足夠的空間給婦人泡。原本打算另擇他處，趙蕊瀾帶來的親戚司機還在熱切交談，過去難免掃了他們談興，其他地方也占滿了人，多以家人、朋友的團體居多，不好插入。

    環視一周，他想來是因為這樣，女人才跑到他這個相對清靜的地方來，自己離得夠遠，年歲也尚輕，兩相結合之下，應該不會有人吃飛醋吃到自己身上。

    幾番考慮，最後張徹想了想，還是留在了原地，含蓄而友好地朝婦人笑了笑，女人也回朝他笑了笑，隻是不知自己錯覺，還是白霧繚繞中看不分明，婦人的表情有些曖昧地意味不明。接著在池中泡了會兒，女人沒有異動，這邊也再沒有其他人來，周圍漸漸清靜，張徹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泡得差不多了，隻是女孩子們那邊總是相信泡溫泉對皮膚好的，以妹妹的性子，此時應該正在活躍氣氛與大家玩鬧，這邊司機幾人還聊得火熱，他不太好先離開。

    白霧彌漫，外界的交談仿佛隨著輕煙繚繞去了遠處，雖然還未吃晚飯，暖洋洋的感覺包圍著全身，一時間竟也不覺著餓，熏騰的霧氣和加高的溫度讓他的腦子有些舒服地暈乎乎，泡溫泉正是這一點感官的愉悅最為精髓，但沉迷其中過久，卻很有可能真正“泡暈”，然後便得許久才能恢複過來。

    張徹心中自然有度，這種感覺實在舒服，他眯起眼睛，打算小憩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不然恐怕待會兒出醜。閉上雙眼的一刹，仿佛世界就此關閉，觸覺感官進一步靈敏延伸，仿佛能感應到溫泉池中，進水的泉眼處潺潺的水流湧動，帶著陣陣暖意衝刷著身體，腳掌與足弓的多個穴位變得異常敏感，柔軟溫熱的感覺綿綿滑滑……

    他突然清醒過來，睜開眼睛，便見方才的女人已經不見，猛縮回腳，身子一下挺立起來，雪白的池液中頓起漣漪，一個黑色小巧的頭鑽了出來，正是那婦人。張徹退後兩步，冷冷地看著她，隻見她抹去臉上的水珠，睜開眼後，浸潤過泉水的肌膚更加潤澤清麗，也朝他看過來，臉上露出曖昧卑猥的笑容來，開口糯軟道：“小弟弟，你一個人來泡溫泉嗎？”

    “阿姨，我跟家裏人一起來的，他們在談事情，就在那裏。”

    張徹表情冰冷而僵硬，雖然沒有說什麽話，但語氣中拒人千裏的意味，毫不客氣的“阿姨”，暗示家長在身邊的意思，都毫無疑問地表達了出來。

    按理說，如此認真保養自己容顏，多是生活精致講究的女人，即便年華過去，她們也會保持著這樣對自己容貌認真的態度，妄然被人稱作阿姨，多半會悶聲作怒。但麵前的女人不同，她聽見張徹的稱呼，表情毫無變化，但看他冷冰冰的樣子，眸子又亮了亮，仿佛看到了一件極為愛不釋手的玩具。待張徹說完，她漫不經心地朝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幾個中年男人談興正濃，往這邊瞥一眼的興致都無。

    “小弟弟，你叫我阿姨？咯咯咯……你見過，我這樣的阿姨嗎？”

    原本清麗可人的麵容上，驀然現出了些嫵媚的神色，她站起身來，身軀脫出水麵，雖著泳衣，窈窕的身材也顯露無疑，凹凸有致，甚至比大多年輕女性都要飽滿。婦人朝他眨了眨眼，雙臂夾緊，胸前的飽滿便愈發漲人，臉上再次露出那副卑猥討好的笑來：“小弟弟，剛剛舒服嗎？”

    張徹眼底閃過冰冷的怒意，甚至控製不好，臉上也微微皺起眉來，心中正想這個地方怎麽會有如此下流無恥的女人，看見她的動作，頓時明了方才腳底的觸感，看著她臉上那副卑微而髒猥，又仿佛樂在其中的表情，生出了一種極為惡心肮髒的感覺。

    他有些不明這種感覺，前世看過更葷的片子自瀆，初中在二中被圍時，情急也從女廁所通風口鑽過，那時都沒這種感覺。猶如人變得富貴之後，心態不一樣有時遭受無禮待遇，會有種被冒犯感，這一世重生以來，誌在對美好事物和重生一次的體驗，對於這種靈魂上的**惡濁和扭曲性趣，他本能地開始從人格上感到不適。

    張徹不發一語，身在客地不好生事，對方又是個打不得罵不了的女人，他站起身來，想要往另一邊走去，才發現由於方才婦人的起身，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邊，此時看到他俊秀的麵容和清減而不失肌肉的身材，在場的俱是經驗豐富的富貴之人，念頭一轉，便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方才還談得火熱的司機和燕家親戚幾人，此時也是帶著狹促放肆的調笑，仿佛氣氛更加熱烈，左邊那個對他露出成年人的嬉笑：“別過來，別過來，這邊水臭，那邊水香！”

    幾個帶他過來泡溫泉的中年男人，露出久經煙熏後的黃牙，笑得熱烈，都以為他隻是害羞和難為情，而且不過隻是夫人鄰家的小孩，笑了也就笑了。

    大抵都是男人，那點兒事大家心底都懂，這世上隻有男的輕薄女人，哪兒有被女人親近還生氣的男人？

    片刻間就料到他們想法的張徹，仿佛靈魂中油然而生一種深切的孤獨，輕輕一歎。

    婦人大抵是經曆過不少大場麵，此刻並未有什麽害羞，更看見他的“長輩”都不以為意地慫恿，更是嬌俏地笑了笑，那張清麗可人的臉上，大方從容和嬌豔嫵媚的神色交錯，不少人覺得那小子豔福真是不淺，張徹卻隻覺得這張臉惡心無比。

    他孑然獨立，女人見他也不想繼續往長輩所在的另一個池子走了，仿佛受到鼓勵了般伸手去拉他。

    “呸！不要臉的女人，別靠近我哥哥！”

    噗地一聲水潑聲音，頭上紮著兩個小丸子頭型，穿好日式浴衣著有木屐正待前來哥哥麵前獻寶的小姑娘，蹬蹬幾步跑上前來，跑動中木屐零落也不曾管，小腳在池邊一踢，潑天的水便淋向婦人。

    李婉婷擋在哥哥身前，宛如老鷹捉小雞般將他護在身後，一手在前邊仿佛阻擋，另一手在身後緊緊抓住哥哥的手。

    張徹蠕了糥嘴，半晌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