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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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熊身死對於草原異族來說傷害是無比巨大的,族中失去第一勇士的同時也失去了一名繼承人,雖然不會導致他們沒有新的草原王繼位,但阿古達王的血脈已經無法延續,草原王的爭奪戰必定會引發一場血腥的殺戮。
此時他們的族人和阿古達王都還不不知道世子熊的身死,阿古達王正領著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往飛雁關開拔。
關外草原。
在這個科技落後的年代,往往發生一件事情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知道,甚至更長的時間,此去胡族需要十餘日的時間,來回便要二十多日的光景,等他看到自己孫兒的屍首時,赫連都已經攻下敦煌,到那時就算是追,也趕不上赫連的腳步,況且前麵還有雄關擋道,就算繞道,也已是來不急。
夜色迷人,繁星無數。
阿古達王遙望星空,一雙灰暗的老眼閃過一絲擔憂,顯然心裏沒有麵上那般的平靜,沉吟片刻後,道:“如今兵馬集合在關外,我這心裏卻沒有底,不知你可有什麽好的建議。”
畢竟是年老,心力不足,看似有恃無恐的樣子,實則阿古達王也沒有十足的信心,一則,兵力龐大,糧草消耗極巨,二則,知道世子熊的為人脾性,心中擔憂他出什麽差池,畢竟就這麽個命-根-子,自己又不在身邊,年老擔心是必然的,不過異族內除了古月,似乎都是一些好勇鬥狠之輩,沒有德才兼備的人才可用,讓世子熊獨自領軍,也是無奈之舉。
阿古達王視古月為左膀右臂稱其為“智囊”,不管何事,阿古達王都習慣性的詢問他的意思,如今陳兵關外事關重大,在這節骨眼上他也想聽聽古月的看法和意見。
古月雖老,智略還在,一雙老眼流光閃爍,略作思索便開口道:“齊國有雄關在,急切間難以攻破,大王舉族陳兵與關外,糧草消耗極大,日久怕會糧草不濟拖累大軍步伐,不過好在世子熊領族中勇士與胡族合攻敦煌,若是敦煌一破,兩麵夾擊,齊國首尾難顧,到時候我等應當鼓三軍之力日夜攻打,或有機會一舉拿下雄關,如今我等新來站立未穩,且族內勇士疲勞者眾多急需休整,不如將大軍分兩部,一部進攻,一部休息,輪番上陣以養士氣。”
阿古達王聞聽點頭,心中安心了不少,古月穩重,這樣穩紮穩打的辦法再好不過,他心裏也知道,齊國裝備精良,且邊關士卒皆是精銳之士,加上又有雄關之利,若是沒有製定目標去盲目的攻城必定會死傷慘重,兩人說著話,慢慢的打開話匣子,阿古達王心中不免開始惦記起世子熊,有些擔憂道:“熊魁善武少智,生性莽撞,此次去胡族,我這心裏卻是久久無法平靜,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啊,你說我這決定是不是錯了,若是選族中其他人去或許會更好一些。”
古月麵有笑意,知他疑心病犯了,安慰道:“世子熊好武,族內皆知,想必胡族亦有耳聞,我等草原之民敬重勇士,想來胡族會熱情招待世子熊,至於聯合攻打齊國,想必大王以許其等好處,此事想來應當無大問題,世子熊能獨自領軍,隻怕另有深意。”
阿古達王眯著老眼,笑道:“什麽都瞞不了你,此次若事成,熊魁在族中地位自然無法撼動,到時繼位可謂名正言順少了很多麻煩,我等雖是草原之民,然單單靠武勇坐上這草原王的位置,族民嘴上不多,隻怕心裏也會不服,熊魁若是領軍大勝,這效果便不同了,到時得族中勇士擁戴,就算有人出來反對也是無濟於事。”
古月點頭,他知阿古達王有心讓世子熊繼位,但世子熊年輕威望不足,自然得不到全族子民的信服,如今大戰在即,世子熊領軍在外,隻要建功,便可聚集人望,到那時偶有反對的聲音也是無濟於事,古月本安慰阿古達王覺得世子熊胡族之行應當會無事,但說多了心中總會產生懷疑和擔憂,這時他自己心中反而有些放心不下,出聲提醒道:“胡族雖是我族分支,然多年沒有往來,也不知胡族內的詳細,此次冒然領軍前去,他們會不會有所顧慮不會盡心盡力幫我們成事。”
“哈哈。”阿古達王輕笑幾聲,見古月開始擔心起來,他反而變的鎮定,撫須道:“胡族乃我草原分支,雖多年未往來,然兩族中多少有些親屬好友相互往來,前幾日我已經打探清楚,老族長已死,新繼位的族長不過是一黃口小兒不足為慮,其族口不過百萬,帶甲之士不足十萬,想必沒有膽子不盡心盡力。”
阿古達王說的擲地有聲,古月心中安心不少,看了看夜色,便道:“夜已深,露氣重,大王身體要緊,還是回帳休息吧。”
後者點頭起身,讓身旁親衛收拾毛毯上的物件,兩人相互扶持各自回帳休息。
次日清晨,一道金光從東方升起。
天氣放晴,使的一眾在關上搬運守關物資的囚犯們身上多了一絲暖意。
如今臨近冬季,他們還如夏日一般的穿著單衣,一些體弱的囚犯抵擋不住夜晚寒氣的侵襲長眠與草鋪上。
這樣的人雖不多,但大有人在,所謂人不如狗便是如此。
民以食為天,這些囚犯們的衣食住行都無法得到妥當安排,時間一長,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劉真在這樣的環境下開始慢慢成長,心性同時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開始改變,他前世身在太平國度自然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如今與這些囚犯們同吃同住往往身不由己,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所以他將自己的性命排在第一位,做事說話變的總是小心翼翼。
今日一早,原本熟睡的囚犯們被嘹亮的號角聲給驚醒。
劉真因為有馮喜的存在,他的消息往往要靈通一些,知道今日異族與齊軍將在關外一敘,說白點就是關前邀戰。
營寨建立在關外土丘上,地理上可謂絕佳,隻要登高觀望,四周若有風吹草動便可盡收眼底,最主要的還是為了策應,隻要異族進攻關隘就可以領軍直擊異族的中路,使他們首尾分離。
營寨前布滿了鹿角和拳頭大小的馬坑,這些都是為了防止異族夜襲做的準備。
一眾早起的囚犯們靠在營寨的護欄內瞪大了眼睛茫然四顧,地麵的震動告訴他們有大部的騎兵靠近,隻是距離尚遠他們看不真切,因為燕世齊待人和善,這些囚犯們在營寨裏的日子比起在關隘裏可謂有天然之別,所以就算他們靠在護欄內觀戰也沒有巡邏的士卒來驅趕,甚至一些囚犯和士卒打成一片,一邊觀戰,一邊閑聊,指指點點。
留守營寨的士卒雖然惋惜沒有出戰的機會,但能保全性命也算是一件幸事。
劉真借助燕世齊看重許三和屈通,他早已與營寨中的一些士卒打好關係,如今大戰在即,他便與留守營寨的士卒交談一陣,勉強破例的站在一座瞭望塔上,他極目遠望,隻見草原盡頭似乎有黑壓壓的線條在挪動。
地麵震動,那條挪動的線條速度極快,轉眼間便靠近營寨這邊,他知道,這些黑壓壓的線條全部是異族鐵騎所組成的。
但第一次見到這麽多騎兵同時奔跑的畫麵帶給人的視覺衝擊極其震撼,用天崩地裂,來形容也不為過。
齊軍這邊也早早出關列隊,隊前,看著越來越近的異族騎兵,耿仲不覺中緊緊了手中馬鞭,呼吸似乎也變的粗重起來,他環視左右,笑的有些牽強道:“阿古達王果然大手筆,隻怕這次是舉族來攻吧。”
也難怪耿仲心中緊張,以前不過是借著父親餘萌度日子的世家公子哥,雖然守關已有數年,當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麽多異族騎兵奔馳的畫麵,心中緊張自然無以複加,當然,他身為主將自然不能露出膽怯的樣子,所以出聲想要緩解下心中的緊張感。
燕世齊雖比起阿古達王年少很多,當在昔日大將軍麾下的時候就與草原異族交戰過,對於阿古達王自然不算陌生,聞言點頭道:“阿古達王年紀與大將軍相仿,不想身子骨倒硬朗,此次既然親自領大軍來攻卻是蹊蹺。”
齊軍其餘將領也自然燕世齊一般猜不透阿古達王的心思,但為了不落麵子皆是裝模作樣的附和一陣,卻是說不出個道道來。
異族叩關,宋果可謂水漲船高相應得到了一定的好處,關內文士極少,他又胸有謀略,耿仲對他可謂青睞有加,今日今時已經隱約坐上了關內文官第一把交椅,此時他赫然騎馬在耿仲的旁邊,他看了看四周武將點頭附和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冷笑,一群武夫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關鍵,他在安坐馬上,看著越來越近的異族騎兵,伸手遙指道:“阿古達王已到遲暮年,想必此戰乃是其最後一戰。”
“噢。”耿仲來了點精神,問宋果道:“先生既知那阿古達王?”
也不怪耿仲這般問,宋果年輕不過二十出頭,又沒在關中當過官,耿仲一時好奇是難免的。
宋果在馬上對他一禮,笑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小人空閑時也會研究一些異族的風俗和人物,這異族除了阿古達王外就屬古月有些能耐,其餘的各部族長大多是好勇鬥狠的武夫,就算略有些才能也是有限。”
旁邊的雷虎聽他的意思有些輕視武夫,心中略感不滿,瞪著一對牛眼,粗聲道:“武夫如何?戰場上廝殺就是靠我等武夫拚命,先生莫非瞧不起我等武夫?”
宋果雖來的時間不長,但早已摸清耿仲手下將領的脾性,見是雷虎這一根筋,心中也不與他計較浪費口舌,當作沒聽見一般,看了看慢慢靠近的異族,對耿仲道:“異族皆騎兵,若是衝殺,我等應當已重步當先,弓在後,左右兩翼可讓大將領騎兵壓製。”
“哼。”雷虎見他不理自己,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先生說的在理。”耿仲點頭,又不想自己部下有矛盾,環視左右道:“若大戰起,還需各部將領拚命,先生無心之言諸位莫要放在心裏,此次大戰事關重大,若得勝,本將軍上報朝廷為諸位加官進爵。”
“多謝將軍。”
加官進爵是當兵夢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大戰將起,他們自然想要殺敵立功。
很快,異族騎兵靠近,兩軍中間隔離著莫約三百步的距離,等大軍隔中相望的時候,燕世齊出聲,拿手一指讚道:“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壯心不減當年啊,敵陣前那金甲之人就是阿古達王。”
齊軍一眾將領拿眼視之,他們是武將,目力極佳,見對麵那金甲之人是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人雖老,卻見精神絕佳,坐在雪白的馬上也在拿眼觀看這邊,與旁邊一名老者在那裏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阿古達王旁邊那老者一身儒服打扮,顯的與異族有些格格不入,宋果見他們老的已經半身入土,雙目一眯,有些輕視道:“阿古達王和古月形影不離,身旁之人應當是古月了,兩人可稱為草原英雄,然而已是垂垂老矣的無用之人,如今來送死,可謂送我等天大的功勞啊。”
“哈哈。”一旁將領哈哈大笑的附和。
燕世齊皺眉,見他們輕視大笑,提醒道:“老馬雖老,亦想再馳騁千裏,昔日大將軍便言,阿古達王與古月若在,草原異族難亡,此二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是,雖是主仆,實則如兄弟,如今其等領兵請來,我等應當小心應對,切莫大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