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反擊開始

    坐落在沱江右側的華容人家，有著獨特靜謐的氛圍，安好的氛圍當中，似乎能依稀聽得到星星在眨眼的聲音。

    暗夜忽然有陣冷風拂過，新鮮的綠葉開始發出颯颯的聲響。

    掩藏在一片綠意下的一幢別墅當中燈火通明，郭濤優哉遊哉的聽著那些如同流水般寫意的貝多芬曲調，一本《厚黑學》捧在手掌心當中隨意的翻閱著，一壺藍山咖啡正在溫火上麵慢慢的沸騰著。

    偌大的房間當中，郭濤形單影隻的遊蕩著，一股孤寂的味道順著音響裏麵的聲調擴散開來，就連那些濃鬱的咖啡香味也遮蓋不住。

    郭濤知道今晚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麽，所以他已經提早將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溫順妻子送回了老家。

    盡管郭濤在外麵風流成性，但是毫無疑問的是，他仍舊是最愛她的。

    一想到自己能夠換得兒子一個可靠的未來，郭濤便覺得一時的冷寂沒有什麽忍受不了的。

    這或許勉強也能稱作為一種擔當吧，郭濤心裏麵有些自嘲的想到。

    郭濤的根紮在黃土地裏麵，即使現在離得已經很遠，也依舊斷不了、抹不掉。

    所以對於流淌在房間當中的那些高端的曲子，他從心底裏麵覺得有些刺耳。搭建在高台上麵，嗩呐二胡快板交織在一起的花鼓戲才是他的最愛。

    但是郭濤有自己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

    他是個好麵子的人，尤其是在自己下屬的麵前，一個上位者的風範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不能丟失的。

    咖啡已經加熱好了，裝在一個透明的玻璃壺當中，這樣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咖啡的味道不至於流失。

    郭濤手掌感受著傳出來的溫度，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享受這樣悠閑愜意的時光了。

    “叮咚！！！叮咚！！！”。

    門鈴的聲音響了起來，郭濤聽了很多年，第一次覺得有些刺耳。

    臉上慌張的神色瞬間被收斂起來，郭濤站在一麵寬大的落地鏡麵前，整了整自己的西裝，笑了笑，轉身朝著大門走去。

    門打開了，讓郭濤感到詫異的是，來的人竟然是孫有黨。

    麵對著這位將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男人，郭濤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還是卷積起來。

    “怎麽，不請我進去坐坐？”，孫有黨笑著說道，一身休閑寬鬆的服飾以及鼻梁上的黑框眼鏡，讓人有些捉摸不透意圖。

    “哦，快進來，快進來，晚上外麵確實挺冷的。”，郭濤這才反應過來，將自己的身體側到一邊，彎著腰說道。

    孫有黨默默地在心裏麵歎了一口氣，知道那些勾肩搭背的質樸歲月，終究是回不來了。

    權利是一灘腐蝕性最強的沼澤，孫有黨忽然有些後悔，就算讓郭濤默默在土地當中耕耘一輩子，也會比現在強上不少。

    衝泡好的咖啡最終還是沒有被端到桌麵上來，那一杯原本就不是為孫有黨準備的東西。

    一瓶劣質的二鍋頭被打開，刺鼻的味道頓時擴散開來，兩個白皙的玻璃杯上飄著透明的泡沫。

    “這些年喝了不少酒，還是這個最夠味！”，郭濤自顧自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連聲感歎起來。

    孫有黨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

    這個小舉動落在了郭濤的眼中，最終隻能狠狠地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有些淒苦。

    他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真正在麵對孫有黨的時候，他才知道原本自己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淡定。

    還是不夠決絕的。

    郭濤知道，其實自己心裏麵一直存在著某些希意，希望那些在知青歲月當中積攢出來的情份，能夠給自己帶來某種希望。

    隻是可惜，孫有黨的做法無異於現實當中的一記冰冷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了他的臉上。

    “真的，一點情份都沒有了嗎？”，郭濤歎了一口氣，語氣當中有種哀求的味道。

    “原本是有的，但是在你決定和孫滿弓合作之後，一切就沒有回頭路了。我早就跟你說過，那些大人物的遊戲遠遠不是你能摻和的，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而且這一次就算是我有心想要幫你，身後的那一尊大佛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你是知道的，在那尊大佛的麵前，我根本就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利。”，孫有黨找了一個舒適的角度，靠在沙發上麵繼續說道。

    郭濤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他突然想起了孫有黨曾經跟自己說過的某些事情。

    “難道說，那個老爺子一開始選定的人，就是許浮生？”，郭濤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孫有黨點了點頭，證實了郭濤心中的想法。

    “這不公平！孫滿弓跟我說過，這是一場公平的競爭，他隻需要讓許浮生成為自己的踏腳石就可以了！他是這麽跟我說的！”，郭濤瞪大眼睛大叫起來，這樣的事情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如果孫滿弓失敗的話，他得到的隻是一無所有，努力的一切成為泡影的事情，定然是郭濤不想看到的。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公平的事情啊！更何況，孫滿弓早就注定了全盤皆輸。那個老人所決定的事情，怎麽可能因為幾句話就會改變。”，孫有黨想到了那些關於那個老人倔脾氣的傳言，越發堅定的說道。

    這個世界是真的很殘酷，一不小心就會墮入到萬劫不複的深淵，郭濤開始獨自品嚐這些苦澀的味道。

    “就沒有一點點挽回的餘地了嗎？”，郭濤緊緊地抓著酒杯，手臂上的青筋已經暴露在空氣當中。

    “你還不明白嗎，這僅僅是給許浮生的一道試煉而已！你說你瞎摻和什麽！唉，早知道你會這樣，我當初還不如將你扔到那個小山村裏麵，也好過現在這樣的下場。”，孫有黨眼底有些不忍，繼續問道。

    “現在這樣的下場，也比留在那樣窮鄉僻壤的地方好！那些苦巴巴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你還記得原本一直剝削我們的大隊長陳友珠嗎，我上來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的將這個鄉巴佬折騰了一頓。看到陳友珠跪在我麵前求饒的那種感覺，真的是太好了！就算是現在這樣，也是好的！”，郭濤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明顯有些激動。

    權利就是這樣的東西，像一劑毒藥，引誘人在通往深淵的道路上麵，越陷越深，最終無法自拔。

    孫有黨眼中的那一團火焰終於是完全熄滅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了起來，端起桌麵上的白酒一飲而盡。

    郭濤的那些行為，孫有黨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郭濤現在竟然會變得這樣瘋狂。

    想到這裏，孫有黨心中有些後悔。

    “你好自為之吧，你既然選擇了這樣的道路，那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打算。人犯了錯，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否則要jǐng chá幹什麽！”，孫有黨轉身，話語飄下。

    “但是郭川那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啊，他是無關的！”，郭濤站了起來，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哀求，雙腿彎曲甚至是跪在了地板上麵。

    能讓一個男人完全放棄尊嚴去做一件事情，也隻有父親這兩個沉甸甸的字眼了。

    “放心好了，郭川那個孩子雖然有些頑劣，但是比你強太多了！”，孫有黨的身形頓了頓，最終是留下了一句話。

    心中的大石已經落地，郭濤在這一瞬間仿佛被抽幹淨了身體當中所有的力氣，癱在了椅子上麵。

    孫有黨消失之後，兩名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郭濤的麵前。

    陳勝初並沒有出現在自己麵前，郭濤也懶得去深究這件事情，他們遵循的本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現在的孫滿弓在郭濤的眼中，已經完全沒有了交易的價值，所以他更沒有義務去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屋子外麵的夜色落在郭濤的眼底，越發顯得有些寂寥，雖然頭頂上麵的繁星不停閃爍，但他仍舊是感覺得到其中孤獨的氣息。

    都說孤獨患者，都有著一種奇怪的直覺，郭濤現在也有相同的感觸。

    天上的星辰倘若不是孤單寂寞，便不會拚命的散發那些星星點點的光斑，這些所有的一切，無非就是想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力而已。

    在帶上shǒu kào的那一瞬間，郭濤的心裏麵甚至還有些踏實的感覺產生。

    耳邊似乎有風聲響起，郭濤轉過身，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月色越來越濃，皎潔的光束似乎被一團黑雲完全遮擋住，黑蒙蒙的感覺濃鬱得消化不開。

    孫虎現在坐在城郊的廠房當中，巨大的光束透過燈管落到地麵，一些細小的斑痕形成奇異的形狀，緊緊地貼合在開裂的縫隙當中。

    那些都是證明胡適存在過的痕跡，就算用再多的水，也沒能徹底的衝刷幹淨。

    孫虎的心裏到底是沒有介意的意思，他見過的血已經濃鬱到化不開，如果真的有死後的世界，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是下地獄的那一個。

    孫虎今天並沒有回到自己臨時租下來的房子，現在是一個很重要的時刻，容不得出半點差錯，他必須隨時做好準備。

    密密麻麻擠在廠房當中是孫虎手底下的全部混混，都是在清冷的空氣當中從縣城的各個角落趕來。

    現在，他們連發出一聲抱怨的膽量都沒有。

    孫虎那蠻橫到了極點的手段，在他們的心底仍舊餘威尚存。

    他們一輩子親眼見到過的死人，可能都沒有這幾天出現在孫虎手中的多。

    孫虎那一道奪命的槍口似乎有無窮盡的子彈，以至於他們現在升不起絲毫反抗的心思。

    孫虎的目光很冷，那一件黑色的長袍仍舊披在身上，刺鼻的腥味讓他下意識的皺了皺自己的眉頭。

    孫滿弓對於他的指示是，今晚最好躲起來，但是孫虎並沒有選擇那麽做。

    在兩個小時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郭濤被逮捕的消息。

    這是原本計劃當中早就預訂好了的一切，但孫虎卻嗅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郭濤原本就是一個棋子，但是很明顯這個棋子並沒有盡到自己的職務。

    他是親眼看到郭濤被抓走的，那樣平靜的臉龐底下，似乎有種別的意思存在。

    這種感覺往往是不需要理由的，常年積攢下來的經驗就是孫虎現在最大的依托。

    孫虎現在甚至有些慶幸，如果不是在這個縣城當中沒有自己的心腹，凡事都需要親力親為，他便不可能發現這些細微的事情。

    孫虎掏出自己的手機，他覺得現在有必要將事情告訴孫滿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