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別怪嫂子多嘴啊，但是談戀愛，哪有不吵架的？不吵怎麽磨合？”

    林依然對著徐玉發來的微信，陷入了沉思。

    沉思。

    可是，真的沒有吵架過，談戀愛要吵什麽呢？林依然疑惑了。

    今天是她主刀一場難度較大的胃切除術，比起一般的胃切，難度就在病人是胃部多年潰瘍癌變，打開肯定是一塌糊塗，手術時間長，下刀要準。

    莊主任帶徒弟嚴格，一個類型的手術，不做個幾百場一助，是不會放人主刀的，所以林依然腦子裏術式清楚明確，心裏也不慌。

    但病人年紀輕輕才二十出頭，一見主刀就急了，對著莊主任直嚷嚷，“主任，不是我對měi nǚ有意見啊！但是能不能找個年紀大的大夫來給我切啊？您這不是閑著呢嘛？”

    莊主任指指林依然，“我親傳大弟子，你這種小手術，麻溜地躺平進去，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病人被莊主任的氣勢震懾住，乖乖躺平，被推進了手術室。

    麻醉師給上了全麻。

    等待麻醉起效的時候，一般是段子手們的表演時間，目的在於緩解緊張氣氛、放鬆心情。

    手術室裏的護士姐姐阿姨們，對各個合作科室的醫生風格摸得門兒清。

    就拿普外科來說，胡主任是個良家婦男，喜歡講講新聞笑話；莊副主任是附屬醫院第一段子手，帶顏色還不下流；林依然這個師從莊覺明的徒弟，卻是普外科第一正經人，除了手術指示，其他話很少，不過也不幹涉其他人表演，隻要別吵、表演時間別長。

    結果今天，林依然她說話了！

    王姐”，林依然看向這場手術的巡回護士，同時也是手術室的護士長，“談戀愛一定得吵架嗎？”

    王姐簡直有些受寵若驚，接了話頭，“也不是一定，但是，談戀愛哪有不吵架的呀，拌嘴總要拌兩句吧。”

    說完，王姐迅速翻找起了腦海中與丈夫當年談戀愛各種明撕暗秀的細節，就等林依然問個詳細，打算好好地秀一波恩愛。

    哦”，林依然受教地點點頭，若有所思。

    哦？！

    什麽叫哦？！

    王姐沒能展開表演，噎得要命。

    麻醉師提醒病人已經進入了全麻狀態，林依然沉下目光，清空多餘的思緒，等實習醫生給創口處消毒完畢，她開始進行手術。

    王姐做了兩個深呼吸平複情緒，也投入到了巡回護士的職責中，於是實習小醫生稍不謹慎就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差點淚奔。

    一場手術進行得相當漂亮，莊主任雖然嘴上說“要是這點手術都做不好，幹脆逐出師門算了”，結果到底是操心，算好了時間，在關腹之前還特地消毒進來看來一眼，沒說什麽就走了，臉上倒是有了些笑模樣。

    林依然動完手術回科室，就被告知，她師父下周三個胃切全都推給了她這個徒弟。

    從天而降三台手術，林依然興奮得兩眼放光。

    這說明師父認可了她的水平。

    下了班回家，林依然繼續思考著吵不吵架的問題。

    吃飯好好吃，幹嘛呢這是”，林正義見女兒又掉了一筷子菜，教訓道。

    林依然抬頭看他，語氣迷茫地問：“爸爸，談戀愛一定要吵架嗎？”

    林正義先是一愣，然後樂了。

    鬧半天，這倆孩子連磨合期都沒過，結什麽婚啊。也是，軒轅恪的家世太唬人了，搞得他就盯著那一點犯愁，忽略了相處問題。

    你倆呀，就不要急著shàng mén了，再談談戀愛吧”，林正義也不回答女兒的提問，給了這麽一句。

    林依然更疑惑了。

    晚上九點多，林依然背著包，一臉嚴肅地告訴林正義自己要去門約會，林正義突然有種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接到林依然diàn huà的時候，軒轅恪正在挑柚子，林依然有沒事拿柚子皮練習縫合的習慣，他也就習慣在家裏預備兩三個柚子。

    一聽媳婦說有問題需要討論，語氣還比較嚴肅，他趕緊開車去接媳婦。

    軒轅恪自己在市區買了套高級公寓，離他家大宅不算太遠，主要是離公司和機場近，方便huó dòng，也是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林依然不是第一次來，熟門熟路地換了拖鞋，按照習慣，給自己倒了杯溫開水，給軒轅恪倒了杯純淨水，等軒轅恪調好了室溫，兩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林依然開啟了研討會模式。

    這個問題是這樣的，……”

    林依然把前因後果敘述了一遍，然後把問題拋給了軒轅恪，“我們為什麽沒吵過架呢？”

    軒轅恪忍不住笑，“媳婦兒，要跟你吵起架，那可有點難度。”

    確實，林依然這個性格連爭執都難起，更不要說吵架了。

    林依然想起王姐的話，補充說：“可是我們連拌嘴都沒有。”

    軒轅恪想了想，分析道，“我們現在又沒有遇到矛盾，又沒有說不出口的誤會，又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怎麽吵架？沒什麽能吵的，自然吵不起來啦，也不是所有人談戀愛都會吵架的。”

    對哦，說得有道理。

    那是不是”，林依然舉一反三，“隻要我們以後和現在一樣，遇到什麽事都講清楚，好好溝通，就不會吵架了？”

    原來媳婦兒擔心的不是“還沒吵過架”，其實是“不想吵架”啊。

    軒轅恪摟過媳婦兒的腦袋，坦白地說：“我不知道，這種事誰能說得準呢，就算吵架，吵完架和好不就好了？”

    林依然自覺找到了問題的dá àn，開心起來，捧著杯子說：“我們很普通地在談戀愛啊。”

    她這句話自己說得不經心，軒轅恪聽了卻是一愣。

    會不會，跟自己這樣身份的人談戀愛，就算是媳婦兒這樣堅定的人，內心也背負了一定的壓力呢？

    軒轅恪想起林依然轉述的嶽父要他們再談談戀愛的話，於是抱緊了懷裏的人，暖聲引|誘，“今晚在這住吧？我抱|著你睡，不做別的。”

    林依然紅了臉。

    嗯，好的”，林依然回答時，聲音比平時說話低，卻很堅定。她喜歡軒轅恪，想和他親近，她清楚這一點，並不為此羞愧，這是有科學依據的人之常情。

    她的腦袋靠在軒轅恪頸側，所以當軒轅恪低聲笑起來的時候，那沙啞的笑聲帶動胸|腔的震|動，隔著衣|物，引得她心跳不寧。

    軒轅恪用下巴在媳婦兒腦袋上輕輕蹭了蹭，麵對自己時又羞澀又坦蕩的可愛媳婦，他一點都不想放開。

    因為工作繁忙，兩個人都是摳時間約會，林依然很多時候是值夜班後的上午來這裏補眠，然後再一起出門或在家約會，所以林依然有衣物在這，而軒轅恪永遠是黑藍灰三種單色換來換去的床品，她也早就習慣了。

    結果洗完澡出來一看，整張床全換上了粉嫩粉嫩的粉色。

    林依然倒也不在意顏色，她隻是疑惑怎麽突然就把全套床品給換了。

    軒轅恪這麽解釋，“想到媳婦兒睡在粉嫩床單上，就很萌。”

    林依然想想，覺得男朋友睡在粉嫩床單上也挺萌的，點頭表示同意。

    關燈。

    蓋著被子純睡|覺。

    林依然突然開口，“我決定跟那個女人吃頓飯，我不想她再去打擾爸爸。”

    林正義一番苦心付諸流水，林依然在他麵前改了口，在軒轅恪麵前卻是毫不wěi zhuāng。

    好”，軒轅恪翻過身對著她，“我陪你。”

    嗯……那你不能被她看到”，林依然這麽要求。

    軒轅恪答應了。

    兩個人小聲交談著最近事業上的小事，漸漸地，林依然的聲音低了下去，她睡著了，睡著前，她恍惚記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林依然自己不知道，她睡著的時候，會不自覺往熱源移動。軒轅恪等睡著的媳婦兒慢慢蹭進自己懷裏，才安心睡去，他好像也忘了件事，但媳婦兒穿睡衣從浴|室出來太可愛，他就想不起來了。

    早上一醒來，兩個人還顧不上因為第一次麵對對方早晨起來的樣子而羞澀，就齊齊變了臉。

    我忘了告訴爸爸昨晚不回去了！”

    媳婦兒你是不是沒打diàn huà給叔叔。”

    二rén miàn麵相覷，軒轅恪趁機倒在媳婦兒腿|上，暢想一下暗黑的未來，是非常需要安慰了，“媳婦兒，怎麽辦？”

    林依然倒是非常瀟灑，反正爸爸說讓他倆再談談戀愛，她覺得，她這該屬於是奉|旨約會。

    她用手指梳理軒轅恪睡亂的頭發，用冷冷的聲音說了個冷笑話，“就涼拌吧。”

    軒轅恪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