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軒轅恪這邊出品的《金刀》衍生劇開始拍攝，雖說要跟劇組，那畢竟是他自己對自己的要求，除非重要戲份，他也沒必要在片場待到很晚，作息反而規律起來，中午有時還從片場跑回來跟林依然一起吃飯。

    附屬醫院離兩所大學不遠，一所就是林依然是母校醫學院，一所是理工大學，大學是最容易滋生飯店的地標，理工大學附近有間水煮魚的小館子味道特別好，他們一起去吃過一次，這天林依然想吃點重口的，軒轅恪就一車開去了理工大。

    要了個包間，兩個人吃得差不多了，林依然見包間內還比較安靜，於是給蕭若蘭打diàn huà，想約一下吃飯的事。

    等林依然說明了同意吃飯的意願，蕭若蘭就開始了她的表演。

    林依然擰著眉毛，耐著性子聽蕭若蘭變換著中心思想擠兌自己，從“你這個工作工資太低”到“你那個男朋友車子也就平頭老百姓覺得好”，軒轅恪見媳婦兒這個表情，好奇湊過去一聽，驚呆了，這簡直是一個比電視劇角色還令人驚訝的奇女子。

    好不容易打斷了蕭若蘭，聽她說完時間地點，林依然就掛了diàn huà。

    媳婦兒……”，軒轅恪斟酌著字句說出自己的感受，“我怎麽覺得，你媽，我是說蕭若蘭女士，是在跟你攀比呢？”

    林依然卻毫不驚訝，肯定了他的猜測：“她一直就這樣。”

    軒轅恪雖然聽說過嶽母出軌離婚的事跡，然而如此lìng lèi的行為動機還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心疼地握住了林依然的手，難以置信地說：“可她是你媽媽啊。”

    也許是軒轅恪的手太溫暖，也許是真的獨自委屈了太久，林依然不知不覺地說起了小時候的事。

    她很早就給我斷了奶，爸爸隻能買奶粉喂我。她斷奶，不是因為她沒了母乳，是因為她聽說母乳可以養顏，她要擠出來自己喝。”

    等我大一點，她就特別怕自己變老，她心情好的時候，看我像是看到家裏的一個東西，沒什麽特別的，心情不好的時候，看我就像是看她臉上的皺紋。她覺得我讓她變老了。”

    軒轅恪歎為觀止。

    娛樂圈的奇葩存在濃度，可以說比普通人圈子高多了，愛美發狂的更是不少見，但愛美到忽視、甚至嫉妒自己女兒的，軒轅恪還真第一次見到奇葩得這麽與眾不同的母親。

    林依然若有所思，問：“阿恪，你有別的車嗎？”

    這個還真沒有”，軒轅恪對車子沒什麽特殊愛好，安全方便就行，“不過，我兄弟們都有車，要什麽車都能借來。”

    林依然看向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要便宜的。非常便宜的。她要比，那咱們比不過她，讓她心滿意足，滿足了，總該走了吧。”

    軒轅恪勾起嘴角，誇道：“媳婦兒，你調皮了。但突然換了輛爛車，蕭若蘭女士不會懷疑嗎？”

    應該不會的”，林依然擺了擺手，“爸爸說她傻。”

    到了約定的日子，軒轅恪開著一輛好不容易借來的五菱宏光，進了巷子，剛停穩，就聽見了胖嬸的聲音。

    喲”，胖嬸十分自來熟，“怎麽換了這車？”

    軒轅恪露出一個微笑，“劇組的車，開個新鮮。”

    胖嬸隻能感慨有錢少爺愛好真是奇特，我們一般人理解不來。

    軒轅恪走到林家去接林依然，頂著嶽父“這就是拱了我家白菜的那隻豬”“小子膽敢贏了我的棋”的慈愛眼神，顫抖著帶著林依然和嶽父告了別，回到五菱宏光的車邊，問林依然：“媳婦兒，滿意嗎？”

    一輛豪華型五菱宏光，動力充沛，紮實穩健，銀白色的車身在歲月的洗禮下，散發出某種帶鏽的複古光澤，沒有五萬人民幣，別想把這等神車開回家。

    林依然對軒轅恪比了個大拇指。

    俊男měi nǚ上了神車，林依然先到醫院換了衣服，然後開向蕭若蘭指定的那家咖啡館，不知為何，蕭若蘭似乎對那裏情有獨鍾。

    蕭若蘭這次很是打扮了一番，走得也是複古路線，旗袍搭配珍珠項鏈與皮毛大衣，仔細盤起的頭發，和塗得濃豔的紅唇，儼然是民國時期傾倒洋場的氣質美人。

    隻要她別多開口說話。

    她特地喬了一個好角度，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既能看見窗外的停車場，又能確保林依然一走進來，就能被自己漂亮的側臉震得自慚形穢。

    一把名車鑰匙，被她精心地放在了顯眼而又不突兀的位置。

    蕭若蘭仔細看著停車場的動靜，等待林依然到來。

    沒等多久，她就看到身穿白大褂的林依然從一輛五菱宏光上下來，驚訝地捂住了嘴。

    直到林依然進了門，坐在她對麵，蕭若蘭還震驚得僵硬在那裏，仿佛被定了身。

    林依然翻了翻菜單，沒什麽想吃的。

    蕭若蘭終於把視線從窗外那輛神車移到林依然身上，仔細一看，林依然穿個白大褂，也不化妝，頭發用頭繩束了個低馬尾。

    蕭若蘭心裏半是“我贏了”的欣慰，半是恨鐵不成鋼的無語，還誇張地握拳輕輕捶了捶自己心口，一副透不過氣來的樣子。畢竟林依然是她女兒，她雖然想要樣樣勝過林依然，卻也不想林依然這樣給自己丟臉，就算兩人其實見不了幾次麵，也不行。

    那個車怎麽回事？”，蕭若蘭忘了什麽氣質風度，著急地指著窗外問。

    林依然這才從菜單上抬起頭，看向蕭若蘭，語氣平靜地說：“哦。我男朋友的車。”

    蕭若蘭都要窒息了，“你男朋友開的不是奔馳嗎？”

    林依然含糊地說了個謊，“那是他借的。”

    怎麽可能！蕭若蘭根本不相信一個開奔馳的會把車借給一個開五菱宏光的！但轉念一想，也許是打腫臉充胖子借錢租的？這樣窘迫的猜測一進入她的腦子，她就深信不疑了起來，在她眼裏，林正義父女就是社會底層勞動者，碰上這種事一點都不奇怪。

    你怎麽能這樣！”，蕭若蘭壓低了聲音，一副家醜不可外揚的樣子，“雖然你條件不如我，怎麽能這樣自暴自棄！是不是林正義給你找的男朋友？你好歹也要為自己考慮考慮！”

    林依然並不搭理她這些話，不耐煩地問：“你到底有什麽事？”

    蕭若蘭假裝不經意地撥弄了一下桌上的名車鑰匙，又理了理頭發，才幽幽的歎了口氣，“你畢竟也是我的女兒，你和你爸爸生活過成這個樣子，我看看你，請你吃頓飯也是應該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以前命不好，現在倒過得還算可以……”

    廢話太多，林依然看著她，走神想到有天軒轅恪跟她說過的片場八卦，說化妝師罵某個小藝人“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意思是那個小藝人事兒多還矯情，演戲演得跟他的真實生活一樣寡淡無味，說話做事又戲劇性十足，怎麽誇張怎麽來，不博眼球不甘心。

    沉浸在顯擺情緒中的蕭若蘭一抬眼，恰好看見林依然呆呆地盯著自己。

    她一定是嫉妒我了！

    蕭若蘭心滿意足，也懶得再坐下去，大方地喊了fú wù生付了自己的咖啡錢，然後站起身來，施施然跟林依然告別：“我還有事要忙，我先生在公司給我掛個閑職，非要每天見到我，真是的，明明我們在大陸也待不了幾天。我就先走了，你慢坐。”

    林依然無所謂地道了聲“再見”。

    蕭若蘭一走，軒轅恪就進了咖啡店，林依然站起身來，謝絕了fú wù生小姑娘的推薦，兩個人又走了出來。

    開出停車場的蕭若蘭恰好看見兩個人站在咖啡店門口，軒轅恪攬著林依然，低頭問她想吃什麽。

    長得倒是蠻好看的，蕭若蘭不無鄙夷地想，可惜是個窮鬼。

    她開到了市區，進了一家藏身於高樓大廈某層的小外貿公司，前台妹子見她走進來，撇過頭隱晦地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就是一副親熱模樣，“蕭姐好，哎呀蕭姐就是漂亮，皮膚氣色比十幾歲的小姑娘都好。”

    蕭若蘭內心得意，麵上卻笑得得體，還回了一句，“老啦，沒有你們小姑娘有活力，電腦桌麵又換了？”

    說到偶像，前台妹子即使麵對著討厭的人，也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是我男神軒轅恪！”

    蕭若蘭摘下墨鏡，想假裝關心一下，結果一眼看去，目瞪口呆地愣在當場。

    媽耶，不會被我男神煞到了吧，前台妹子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軒轅恪和林依然還在車上，本來是要去吃飯的，結果臨時要加班，隻得回醫院。

    林依然心情不很美麗，接到蕭若蘭的diàn huà更不耐煩，“有什麽事嗎？”

    你騙我！”

    蕭若蘭無比委屈的聲音從shǒu jī那頭傳來，林依然沒想到被識破得這麽快，想了想，隻得回道：“嗯。還有什麽事嗎？”

    我討厭你！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你和你爸爸都滾得遠遠的吧！我再也不到s市來了！”

    哦”，林依然頓了頓，真誠地補充了一句，“那謝謝你啊。”

    你！”，蕭若蘭被噎得七竅生煙，衝動之下把shǒu jī對著牆狠狠一扔——duang，屏裂了。蕭若蘭看著碎成蜘蛛網的屏幕，委屈地哭了出來。

    見林依然收起了shǒu jī，聽得正樂的軒轅恪問：“她說什麽了？”

    她掛了”，林依然回答。

    軒轅恪還有些意猶未盡，媳婦兒說話噎人段數太高，他都能想象對麵的蕭女士是怎樣抓狂的心情。

    到了醫院，林依然下車前，軒轅恪想起件事，叮囑她，“我本來讓保鏢，就是小陳，讓他在你們科室外多觀察一陣，但莊主任打招呼過來說影響不好，現在小陳待在你們醫院保安室，萬一有事，除了科室直接呼叫保安，你也可以直接撥他diàn huà，記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