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山鬼篇 第三章 古劍青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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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頭抽完第三支後,我也終於將這把劍看了個仔仔細細。除去其獨特的造型,我還注意到手柄魚腹處刻著‘青魚’兩字,字體很小,大概是這把劍的名字,而兩字的下方還有一個奇怪符號,我左看右看也沒能看出來是個什麽東西,隻能確定不是字而已。



    “那是符文。”



    這時老頭走了進來,說完這句後又沒了下文,反倒是略顯煩躁地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手裏不知道從哪拿來了一個和石桌材質相同的黑曜石盒,石盒裏鋪了一層明huáng sè錦緞,老頭利落地將青魚劍裝入石盒,又用huáng sè錦緞包好。



    我看著他做完這一切,心裏十分驚訝,忍不住發出疑惑:“傅老,這是何意?”



    黑曜石是辟邪鎮魂的東西,對於這些我是知道的,但老頭作為一名國史學家也相信這些,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起初見到黑曜石石桌時我還當是巧合,現下看來事情遠沒有我想象中那麽簡單啊。



    “小白啊,老頭子一生從未求人,但如今卻有一事想拜托你。”



    老頭突然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心中一咯噔,隱隱約約感覺到接下來所要說到的事與這青魚劍有關,而且還不簡單。



    “您說。”心中雖有幾分忐忑,但我與老頭已相識多年,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



    “我希望你能替我去紹興一趟。”



    “您懷疑這把劍跟越王墓有關?”



    “哎~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你可聽過巫鹹?”老頭拿上石盒出了大廳,示意我也跟上。



    “可是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的巫鹹?”我問。



    老頭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看了我一眼,目光中似有幾分讚賞,久蹙的眉頭也鬆開了幾分。



    但是看在我眼裏卻更加疑惑了,好好的這東西怎麽又跟巫術扯上關係了。



    “你過來。”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們已經來到了老頭的書房,此時屋內亂七八糟撒滿了各種紙片,與老頭嚴謹的性格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使得我更加好奇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巫鹹國在女醜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巫鹹作為最早的巫文化,它記載了中國所有巫術的起源,其中也包括祭祀。”說著老頭遞給我一踏複印紙,最上麵的一張赫然印著一個騰蛇圖騰。



    “關於魚腹上的符文,我查閱了所有能查的古籍,找到的與之相關的最早記錄就是巫鹹的騰蛇圖騰,而它最後一次出現則是在戰國時期。”說著老頭示意我翻開第二頁。



    排列整齊的簡牘,一行一列映入我眼中“流蓋於羲和,敬順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此其所長也,及拘者為之,則牽於禁忌,泥於小數,舍人事而任鬼神。”拓印的內容十分模糊,最末便是那個符文。



    “前麵這段話是西漢經學家劉歆的評注,後麵的才是真東西。”老頭說道,語氣中透著幾分苦惱。



    後麵的文字是我從未見過的且已經殘缺不全,想來老頭也還尚未分析出其內容。



    “您的意思是,這有可能與戰國的某場祭祀有關?”我翻閱著手中的一踏紙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沒錯,這也是我希望你代我去的原因,聽聞現在那邊已經出現了一些問題,小白,此行是非你不可,這也算是不負你爺爺的期望了。”老頭說的語重心長,頗有幾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之感,說完還篤定地看了我兩眼。



    我被看得發毛,心中立馬警惕起來,提到我爺爺,說明此事肯定不簡單,而且聽他話中的意思,此行怕不僅僅是考古那麽簡單。把不準老頭的用意,我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佯裝不解。



    “傅老,您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非我不可,這事跟我爺爺又有什麽關係?”



    “行了,你小子就別在我麵前裝了,我和你家老爺子是故交,他是什麽身份我還不清楚麽,如果你實在不信,諾,這是你爺爺給你的信,你爺爺的筆記你該不至於不認識吧!”說著老頭子遞給我一個牛皮紙信封,上書兩個字,‘忘憂’。



    這確實是爺爺寫給我的,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爺爺此舉的用意。信中寫的是關於我家中的一些舊事,都是一些我以前就聽過的,這也讓我更加迷茫了。



    我家裏的情況有些複雜,應該說我周圍的人都有些複雜。我們老風家世代學醫,從我太祖爺爺到我爺爺就沒出過大夫以外的職業。我爺爺在我們那個地方還算是小有名氣,因此人緣也很好。救命大夫,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醫生不是,所以知道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賣我爺爺一個麵子,老頭與爺爺交好也算是無可厚非。 



    但是自我爺爺這一代後我家愣是再沒有一個走上祖輩的路,本來爺爺是寄希望在我身上的,奈何我又實在不爭氣,從小沒少把他氣地翹胡子。而每當這時我便會拿二叔當擋箭牌轉移火力。



    我二叔是家裏唯一的lìng lèi,出生醫學世家,再怎麽說都會沾染些醫藥氣息,就連我也不例外,可是二叔卻偏偏不,常年不歸家不說,愣是走上了相師這個和醫學風馬牛不相及的行當,完全是個連片草葉子都不認識的人。



    我每每問起二叔為何不走‘正道’,他總是裝腔作勢地說他做的才是大事,是咱老風家的祖傳學問,我問他老風家何時幹起了坑蒙拐騙的勾當了,他便會瞪我一眼不回答。



    直到後來從我爺爺那裏知道了我們老風家的另一身份,聽我爺爺說,我太上爺爺那時不僅醫術了得,還是當時盛名遠播的陰陽家,我祖上除了給人看病救命,還帶看風水相麵。換句話說就是明麵上我們是大夫,背地裏還是術士專治鬼怪。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漸漸沒落了,直到我爺爺這一代基本上已經可以算是斷絕了,就連我二叔也隻是懂得一些風水的皮毛,在我看來那點皮毛完全就是平日裏坑蒙拐騙練出來的。



    不過我多少還是有點能理解二叔的,像做相師這一行的,有個好處,那就是他們一般都不缺錢花,吃喝玩樂樣樣不短,比起做一個苦哈哈的大夫來說,明麵上是要光鮮得多,套用他們的話說就是,平易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就這一點來看倒是和倒古董有些類似,不過倒古董賺的是死物的錢,而他們卻是賺的活人的錢。



    按理說出身於這種特殊家庭,我也該是會有點不一樣的本領,然而事實卻恰恰相反。我的家規很嚴,以前我每每問起爺爺陰陽學說的事,他總是緘口不語,說這不是我小孩子家家該知道的事,任憑我多年來的軟磨硬泡,硬是沒多撬出一點信息。



    到後來大概是被我堅忍不撓的精神惹惱了,爺爺幹脆明令禁止我學習有關陰陽術數方麵的東西,徹底斷絕了我成為一代大師的可能。按照爺爺的說法是,在世人眼裏相師和摸金一樣為人不恥,於是我打小被灌輸的就是**思想,算是個真真正正根正苗紅,生長在祖國紅旗下的良好市民。



    老頭雖和我爺爺有些關係,但他應該是不知到這些的,爺爺將信托付給他,這其中究竟有何含義?爺爺從來不準我碰這些東西,如今卻又為什麽要重新告訴我這些?這一切究竟隱藏著什麽?而且為什麽是我而不是二叔?



    信中並未提起其他內容,但是信既然在老頭手上,那麽這一趟我是怎麽也推拖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