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秦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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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這時,十來個騎馬之人來到棚外,其中一人大叫著:“小二快上酒上菜!奶奶的,渴死老子了。”
張芷回頭望去,見這些人個個身穿紫衣,不由得大吃一驚,再見到其中一人鼻間裹著一根白布,正是那被自己削下鼻子的黑廋漢子,更是嚇得忙低下頭去,一麵繼續吃著東西,一麵用手有意無意地遮著自己的臉。
驛站小二聞聲忙不迭地從棚後轉出,嘴上還招呼著:“好叻,這就來。”
那行人陸續找了四張桌坐下,其中一張就在那年輕人桌旁。隻見那年輕人眉頭皺皺,似乎對這些人的粗魯有些反感,他瞧見張芷低著頭不敢抬起,一時好奇起來。
這時其中一名紫衣人說道:“這回可別又白跑一趟。”
另一人順口說道:“應該錯不了,這是老六從丐幫聽來的消息,說是有個小子不諳世事,使白花花的銀子買一文錢一個的包子,又說他從北邊來,老六聽見後,覺得這必是那小妞喬扮的,才叫大夥連夜趕去。”
先一人又道:“這可怎麽作的準,說不定是哪家的少爺偷跑出來幽會小泵娘也不一定啊。”
幾人一陣淫笑,這時小二已抱了四壺酒出來,每桌依次放下一壺,又轉身進去了。
又一人道:“當家的這次可折騰死咱們了,不就抓個娘們麽,犯的著這麽興師動眾麽!這大冷天還得咱兄弟幾個到處跑,真他媽點背!”
那年輕人聽著奇怪,想起一事,忙聚耳細聽,恰此時一人小聲對之前說話那人喝道:“別多廢話,當家的怎麽交待的?殺張全父女是咱暗地裏做下的,若是泄露出去,咱可吃不了兜著走!”
這人顯是這幫人頭領,他這一罵,前一人已軟了大半,不再敢多言。
那年輕人細看說話之人,見他衣角上印著三朵細細的金葉子,眼睛一亮,卻是不動聲色,他再看看張芷,越發見她不敢抬頭,心中已猜到大概。
隻見他嘴角揚起,再斟一杯酒,緩緩喝下了,自顧自地說道:“我聽說陝西三秦寨的大當家瞎了眼睛,一向瞧不太清東西,可不知最近找到郎中醫治好了麽?”
他說話聲音本不大,在場的所有人卻都聽得一清二楚,似乎說話之人就對著自己耳朵說的。
那邊十幾人聞言同時一驚,再看那說話的年輕人隻孤身一人,不由怒起。
先前被罵那人為了掙回麵子,“當”得一聲便拔出大刀喝道:“哪裏來的畜生——啊啊啊!”
那人一句話沒說完竟忽然捂著嘴倒地痛吼起來,隻見他身前掉著半截舌頭,竟是轉眼被人削下。
那領頭之人也是大驚,忙用手擋住後麵躍躍欲上的眾人,他細細打量那年輕人。
隻見他依舊好整以暇地斟著酒,再看到桌邊立著的一柄極長的細劍時,領頭之人眼中一亮,上前抱拳說道:“我聽聞武當派年輕一輩弟子中有一人天賦異稟,二十出頭已盡得天虛道長真傳。”
說著抬眼瞧那年輕人,見他仍是不動聲色,又接著道:“在下對閣下不敢怠慢,剛才此人對閣下出言不遜,被割了舌頭也是他技不如人,咎由自取。隻是江湖上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敝寨與武當派一向相安無事,卻不知閣下為何要對敝寨主出言不遜?”
這人顯是個老江湖,幾句話既捧了對方,又抬出江湖道義質問對方,可說十分油滑。
誰知那年輕人卻並不買賬,依舊是自顧自地說道:“咦,畜生也會說人話麽?”
這下那領頭之人也覺難看之極,可眼見對方眨眼便將己方一人的舌頭剜出,自己竟全沒看清對方的動作身法,心中雖怒,卻仍是敢怒不敢言,隻好打個哈哈強笑道:“閣下武功高強,我們自然是不敢得罪的,今日之事日後——”
那年輕人卻插嘴問道:“日後?”那領頭之人本想說幾句日後計較的場麵話,這時被人搶白也覺自己太沒底氣,隻好又“嘿”地一聲,說道:“後會有期!”忙招呼眾人離去。
眾人見頭領尚且如此服軟,更是不敢多言,都要起身離去。
張芷聽得那年輕人竟將對方嚇得不敢動手,不由得抬頭往他瞧去,偏巧此時那臉上纏著白布的黑瘦漢子往她瞧了過來,隻見那漢子一愣,忙指著張芷大聲道:“就是她!”
眾人回頭都往張芷瞧來,張芷霎時間嚇得不敢動彈,隻怔怔瞅著眾人。那黑瘦漢子又恨恨道:“堂主,就是她錯不了,我被這娘們劃了鼻子,她扮個小子卻瞞不過我!”
那領頭之人正覺之前在那年輕rén miàn前折了麵子,此時見要找之人就在眼前,一時也將前事忘卻,喜道:“那真不枉此行。殺了她!”
說著一揮手,眾人刷刷拔出刀劍,很快前前後後圍住了張芷。張芷哪曾被這麽多人圍過,一時更感絕望。
此時兩名紫衣人揮刀砍來,張芷已覺生還無望,隻好閉目就死。
卻聽得“丁丁丁丁”一連串聲響,混著幾句“怎麽”“這”“咦”,自己卻沒感到有刀劍及身,睜眼瞧時,卻見地上散落著十多把刀劍,眾人個個眼中露出不可思議之狀,手中自是空空如也。
張芷忙往那年輕人瞧去,卻隻見他仍是好整以暇地斟著酒,那柄極長的細劍依舊立在桌邊,似乎從未挪過位置。
眾人原本不信這年紀輕輕的小子真有多大能耐,如今親見對方眨眼擊落十幾柄刀劍,個個目瞪口呆,那領頭的紫衣人已知今日討不得好,隻想盡早溜之大吉,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好仍立在當場,其餘人等更是不敢動彈,一個個任人宰割的模樣。
張芷看著他慢慢舉起手中的酒杯,直到此時她才發覺這酒杯的怪異之處——這隻杯子實在太幹淨了!
其他桌上同樣款式的酒杯隻是普普通通的粗瓷杯,而他手中的酒杯卻閃著亮光,分外幹淨明亮。
張芷不由想到:“我聽師傅說人的內力達到一定境界就能像兵器一般隨意所欲地操縱,這人的武功這麽高,一定是用內力將酒杯裏外的灰塵震去了。難怪先前聽他說話竟能恢複力氣,必是他在話中也加送了內力,暗中助了我一程。”
此時不由得細看那年輕人的相貌,隻見他麵色白淨,濃眉挺鼻,竟然愈看愈覺英俊,張芷忽的臉紅,瞧瞧低下頭不敢再看。
這時那年輕人已將酒杯放下,轉頭對那領頭之人說道:“諸位不必驚慌,在下正好有一事相托,勞煩諸位轉告你們秦大當家,就說張大人被殺一事,在下異日必登門拜訪,你們走吧。”
眾人聞言頓感如釋重負,那領頭之人唯唯若若地應了一聲“是”,便急忙搶出棚外,十多人霎時走個幹淨。
張芷見對方都走了,才敢大著膽子走到那年輕人桌前問道:“你是誰?”
那人答道:“令尊就是張全張大人吧?在下武當陸羽。家師一向仰慕張大人為人,隻是他老人家一向身體不適,不能登門拜訪,想不到如今已再無機會。”
張芷再聞父親之事,也覺傷感,她本就對這年輕人頗覺順眼,如今肯定對方是武當門人,更添好感,便用本來語調如實說道:“先父正是張全,我叫張芷。”
陸羽連忙起身請她坐下,招呼小二再添一壺清茶。隻見他從鄰桌拿了一隻杯子過來,放下時杯子已是幹淨明亮如新。
張芷親眼見他眨眼將杯上汙垢盡去,驗證自己心中所想,更覺陸羽武功之高。接著便將自己如何逃出長安,又如何誤至蒼頭鎮而折返至此一一相告。
陸羽見她將一路艱辛之狀隻寥寥數語帶過,也覺這女子性子堅忍,不由更起敬意,說道:“張大人本是邊關要臣,他不幸被殺一事江湖上早已傳開。北蒙這幾年養精蓄銳妄圖重掌中原,張大人被刺之事必定牽連其中。如今又適逢華山盛會,西域與中原武林即將公開為敵。家師這次命我下山,一是代他老人家出席華山之約,二是乘便查訪令尊被殺之事。想不到才入陝西就碰上你,真是萬幸之至。”
張芷感慨道:“幸好在這裏遇上你,不知道剛才那些人是什麽來曆?”
陸羽輕蔑一哂:“不過是陝西地頭的三秦寨,算不得多大來頭。他們必是受人指使,想要查出指使之人,就得去他們寨上走一趟了。隻是現在距下月十五之期已近,xiǎo jiě放心,等華山之事一了,我必要查個清楚明白。”
張芷見他武功如此之高,隻怕比自己師父趙氏夫婦還要高些,心想如有此人幫忙,必能找到殺父仇人。心中一喜,說道:“既然大家都要去華山,我們可否一道上路?”
陸羽笑道:“我正有此意。三秦寨的人隨時還會找來,我也不能讓你一個女兒家獨自趕路。”
張芷聽他提到自己女兒之身,才發覺若是二人一塊上路,一男一女終究不太方便,忽的臉再一紅,立馬低下頭去說道:“那多謝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