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夢依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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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館,葉臻的腳步有些遲鈍。她沒有回答,阿冉的那個問題,她心中本是有很堅定的dá àn的,但不知怎麽的又動搖了。
江州的繁華依舊,朱雀大街上,車馬川流不息,盡顯南方大城的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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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避,回避!”
高頭大馬急馳而過,馬上的人揮舞著粗實的馬鞭,一壁高聲呼喝著。
葉臻的反應還算迅速,立時便往一邊閃去,另一個老人躲閃不及,就要被馬撞上,葉臻瞬間旋身,在空中穩穩一個空翻,將老人帶到一旁。她蹙眉看向馬上那人,盡管隔的有些遠了,但或許是記憶深處有些東西終歸抹不去,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大內一等帶刀侍衛。
那人遠去之後,原本熱鬧的朱雀大街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三三兩兩聚在路邊,竊竊私語。
“這誰啊,這麽囂張?”
“也不像是太守出行啊。”
“就是就是,還把不把咱們老百姓放在眼裏?”
他們沒有見過一等侍衛,自然也不會多想到什麽。
葉臻嘴角浮起一抹極為淺淡的笑意,緩緩地抬起了頭,眸色冰冷如一望無際的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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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裏,每一個級別的人儀仗都是不一樣的。對於葉臻來說,單看儀仗,就能基本斷定人的身份。
所以,當她看到遠處長長的隊伍時,就已經明白了。
一等帶刀侍衛開路,驍騎將軍護駕,半幅鳳駕,前有女官二人,宦官二人,侍女二十四人,後有執扇宮女八人,親隨侍從二十四人。
明顯的公主儀駕。
隊伍漸近,前頭走著的一個錦袍宦官便大聲喝道:“淑和公主駕到,閑雜人等回避――”
“淑和公主是誰?”
“就是皇上的女兒,皇太女的mèi mèi。”
“沒聽說有什麽公主要來江州啊?”
“人家公主出來,怎麽會特地告訴我們平頭百姓?她們這種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咱們管的著麽。”
“那也不能這麽囂張啊。”
“那麽長的隊伍,明擺著就是來炫耀的唄。”
“到底是公主,金枝玉葉,哪能隨便就給你們見著。”
“說的也是。又不是當初的梁王妃,性子野得很,才敢與梁王殿下並肩同行。”
葉臻沒有去理會周圍人的議論。江州的陽光好似凍結了一般,一切都在飛速倒退,牽動著思緒跨越千裏,回到帝都。
葉臻迎著隊伍,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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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可以看到那驃騎將軍滿臉的橫肉了。
葉臻正在腹誹,那人挑選下人的品味真是獨特,眼前突然一黑,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便被人捉著衣領,拎到了人群的後方。
她下意識地屈指成爪,向前攻去,不想卻像打進了棉花,輕飄飄地就被化解了。
她抬頭看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不由壓低了聲音道:“你來幹嘛。壞我的事。”
男人星眸中劃過不可捉摸的光芒,把她的頭按下,“別看。”
“為什麽?”他的力量很強悍,終究不是葉臻這個十階的人能夠抗衡的,隻能屈從,“玄天承,我是欠你一個大人情,可是你不能命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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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以前,葉臻被驅逐出帝都。
那個時候她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而阿冉身受重傷,第二天就發起了高燒,兩個人剛到一個小客棧安頓,便被騙去身上所有錢財,那老板看她們姿色不錯,又將她們賣到青樓。
葉臻從不是會屈服的人,醒來之後,她炸了那家青樓。她帶著阿冉一路逃走,不敢再在任何一個地方停留。
她不曉得那段日子究竟如何過來的,那種墜入泥潭卻根本就沒有時間思考,隻是憑著直覺和心中那種不滅的信念拚命向前衝的感覺,她不願再去回憶。
後來遇到了玄天承,那個冷冰冰的男人仿佛從天而降,看著一身狼狽的她們,淡淡說了句:“去南邊?我送你們。”
她像是一隻刺蝟,一下就被激起了滿身的刺,死死地盯著他。但她實在累的很了,所以過了一會兒,便打算轉身離開。
看似輕飄飄的一股靈力襲來,卻十分霸道,攔住了她的去路。她用力去推,也許是多日滴水不沾,又不敢合眼,實在累的慌,她竟被那股力量反衝,一下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
男人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我看起來很像壞人?”
她很累很累,突然休息了,就再也不想挪動步子,連嘴都張不開了,但眼中的戒備絲毫未退,勉強還能抬得起來的那隻手,顫顫巍巍而又倔強地護著昏迷的阿冉。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這脾氣,倒真是像他。”忽然將她抱了起來,還沒等她反抗,便封住了她的幾處大穴。
“好好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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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提到人情,男人唇角不覺露出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現在出去,能怎麽樣?殺了她?”男人在她耳邊問道,“且不說這麽重重護衛之下你這個小十階能不能得手,就算殺了她又能如何?當年的罪魁禍首又不是她。”
葉臻看他一眼,但他的眸子那麽深邃,望不穿。“沒想到你這個shā shǒu,除了對shā rén感興趣之外,倒是對當年的事情挺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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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臻是後來才知道他是個shā shǒu的。
一開始一切都很平靜,她和阿冉被他帶回在江州的家,在那裏吃了第一頓熱的飯菜,睡了第一個安穩的覺,阿冉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療。
那一天,她原本是想與他告別的,卻看到那個男人,渾身都是血,手中提著一個人頭,走了進來。他將人頭扔在一邊,隨口吩咐侍從道:“叫他進來,把錢付了吧。”
他慢慢地,仔細地擦拭著刀上的血跡,然後起身,準備回房換身衣服,打開了房間的門,原本貼在門上發愣的葉臻猝不及防,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裏。
血腥味那麽濃鬱,讓她想起了相府的遍地橫屍,幾乎要吐出來。
男人將她拎了出來,蹙眉看著她,帶她進了房間,找了塊毛巾,一點一點把她臉上的血拭掉。
“你會不會殺我們?”葉臻看著他,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句。六歲的孩子此刻出奇的平靜,沒有任何反抗。
“不知道。”男人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是shā shǒu,拿了錢,就得做事。”
孩子站在那裏,也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那,你會放我們走麽?”
“嗯。”男人認真地拭幹淨最後一點血跡,“明天,我送你們去留仙穀。”他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一個羊脂玉佩,“如果有事,就拿著這個到城北棲梧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