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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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內,病床邊的女人已經哭的失了聲,正無聲的坐在椅子上抽噎。床上的“和尚”眼睛直直的看著屋頂。絕望,此刻已經完全占據了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神經。他實在想不起會是誰對自己下這麽狠的手?這以後,求生不能,求**的日子,這比要殺了他還恐怖。他甚至想過會不會是劉定山幹的?但很快這種猜測又被自己推翻了。自己本來就和他井水不犯河水,雖然為地盤爭吵,械鬥對於他們這些混混來說可以說是家常便飯,都是靠第三方出麵調解或一方主動擺桌酒,賠個禮道個歉,看事情的大小送上一定的錢數,這個事就算過去了。他劉定山也是老江湖了,這點規矩他不會不懂的,他不至於為了一點小摩擦就對對自己下那麽狠的手。



    “羅宏斌,我問你個人,你認不認識?如果你想找出誰是害你的凶手,你就老實配合我們的調查。”丁武站在床邊注視著這個已經成為廢人的胖子。



    這個人對自己那麽狠的人到底是誰?也是自己最想知道事。聽見麵前的警官這麽問,“和尚”點了點頭。



    “程偉你認識嗎?你和他從前有沒有發生過衝突?”



    “不認識,沒聽說過。”



    “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就是當年一虎五狼中的一虎,你再好好想想。”丁武注視著“和尚”麵部,隻想捕捉到他聽到“一虎”這個名字時臉上可能會出現的變化。



    丁武失望了,“和尚”聽完他的介紹後表情依舊很平靜,隻是淡淡說:“聽說過他的外號,真名還第一次聽你說,人更沒見過?我放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判進去了。”正在這時,一名護士走了進來對龐建說:“對不起!我要推病人進手術室了。”



    出了醫院大門,龐建叫住了丁武。



    “丁所,我剛才聽你向羅宏斌探問一虎,你是不是覺得這案子是和他有牽連?我要沒記錯的話,他可是找你投的案,這會應該還在大西北服刑吧?你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人?”



    “他提前出獄了,昨天才到所裏辦的戶口。我隻是和他打了個照麵沒說話,我就是想怎麽他一回來就出了件那麽大的案子呢?現在放心了,這是和他無關。”



    “搞了半天你不是在懷疑他而是在想證明他的清白啊!不過,說到他已經回來了,我倒還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龐隊,你跟我還客氣?有什麽說吧!”



    “你能不能把這個叫程偉的一虎約出來,我想跟他聊聊。”龐建很認真的看著丁武。



    “給個理由,不過分吧?”



    “我在想,這程偉過去畢竟也是道上的風雲人物,如果他肯出麵幫忙打聽這道上有沒有斷人手腳筋就跟玩似的高手,應該要比我們方便很多。再說他被關了那麽長時間,或許他能從別的在押服刑犯人裏聽說過哪裏有這樣的高人,監獄可是人才濟濟,臥虎藏龍的地方。你說是不是?”



    丁武聽完後點點頭,認為龐建的想法和建議不是沒有道理,點頭就算是答應了龐建的請求。



    “那好,我馬上去交警隊調看一下當時的jiān kòng,看看能不能從白色麵包車查起。”就在龐建說話的功夫,小畢一路小跑的過來了。



    一見丁武正和另一位jǐng chá說著話,便靜靜的站在一邊等著。



    “好的,有什麽情況及時聯係,我這邊約好後就通知你。再見!”送走龐建後,丁武看了看小畢隻說了聲:“跟我回所裏去。”



    夜已經深了,所長辦公室的燈卻亮了起來。



    “今晚你去哪了?這麽遲才來。人家刑警隊的同誌比我們出警還要快。”



    “丁所,我和女朋友在看diàn yǐng,手機調成了靜音。一散場打回所裏一問,說是你找我,我立即打個車就過來了。”小畢言語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委屈。



    “你趕緊去把你給程偉登記的材料找出來,送到我這。”



    見丁武不在追究自己遲到事,小畢如釋重負的跑出了門,原本寂靜的走廊被小畢的皮鞋吵醒了。



    丁武坐在辦公椅上眼睛望著黑漆漆的窗外,當他知道羅宏斌和程偉並無交集後,一顆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他對程偉這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這好感並不完全都是因為他找自己自首,而使自己立了功,職務得以升遷的緣故。他覺得程偉這個人是一個盜亦有道的人,是一個勇於擔當的人。他主動攬下幾件並不是自己犯的大案,這才讓自己不再用一個jǐng chá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人,如果真的按龐建的設想去找他,他會幫這個忙嗎?



    才安靜的走廊又在一陣皮鞋的腳步聲中蘇醒了。



    “丁所,這就是他登記的材料,全在這了。給!”



    丁武接過檔案袋對小畢說:“沒事了,你回去吧!走路的時候輕點。”



    “哦!”小畢看了看牆上的鍾,又看了看丁武輕聲說:“丁所,那我走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辦公室有恢複了寧靜,隻聽見丁武翻看一頁頁材料時紙張發出的聲音。丁武仔細看完後,將材料放回到辦公桌上再一次陷入沉思。這個程偉為什麽住到船廠宿舍而不回家?船廠宿舍收留他的又是誰?登記材料裏沒有注明他去投靠的人的具體姓名?更沒有詳細的門牌號。想要找到他,這無疑是大海撈針。



    丁武重重的歎了口氣,站起身把材料放回到檔案袋裏。心裏想看來隻有自己親自到船廠宿舍那去蹲守碰碰運氣了。



    程偉天沒亮就起來了,他要在姚璿沒起床前給姚璿把早飯準備好。他熬了鍋稀飯,又煎了四個荷包蛋,見天微微有點亮,便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等他拎著一袋油條打開房門時,姚璿已經洗漱完,坐在桌前等著自己。看見程偉回來笑著說:“有老公真好!這麽多年了,都沒享受過被人照顧的感覺。”



    程偉嗬嗬一笑說:“從現在起,你和兒子就是我奮鬥的動力,照顧的目標。”



    “等會你就別陪我去店裏了,兒子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等他起床吃過早飯後,你再把他帶到我那去。”



    程偉沒說話,做到姚璿的對麵靜靜的看著她吃著。原本還很自然吃著的姚璿在他一聲不吭看著的眼光下越來越不自然了。



    程偉笑了“小璿,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的場景嗎?在馬台街的餛飩攤,我和猛子坐在你對麵,我也是這樣一句話不說的看著那你。你當時也是這樣吃的動作由自然到不自然。最後紅著臉不吃了,還罵我是liú máng。”



    “你還記得呢?告訴我,當時你是怎麽想的?”姚璿不再吃了,在等著程偉說話。



    “就覺得你漂亮,想著用什麽方法能把你敘到手。當然,第一步是要和你先說上話,我要是先沒話找話的和你搭訕,你肯定會不搭理我。所以,我就一言不發的看著你,看著看著,覺得你不僅人美,連吃餛飩的動作都那麽的優雅。”



    “馬屁精。”姚璿幸福的罵了一句。



    “真的,你沒注意到當時猛子聽見你罵我,要站起來被我拉住了嗎?”程偉急忙為自己做著解釋。



    “我看到了啊!我還奇怪你為什麽要拉他呢?說,你為什麽要拉他?”



    “你不知道,他隻要一開口,就得把我給徹底毀了,我就一點希望和機會都沒有了,就這麽簡單。”



    “繼續往下說,什麽機會和希望的?”



    “猛子隻要一開口,必定是粗話開頭,髒話結尾。那樣一來,你還會搭理我嗎?”姚璿相信程偉說的是實話,一個人的wěi zhuāng不可能會很長久,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自己還真的發現,程偉的嘴還沒說出過一句粗話,髒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讓自己對他有了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好映像,甚至覺得他不應該在社會上混,心裏莫名其妙的有了自己有責任和義務去拯救這個人的衝動。也就是在這種想做他救世主心態的驅使下,自己才一步一步陷入由對他的鼓勵,發展到對他的依賴,進而產生了愛。



    “發什麽呆啊!時間不早了,快吃吧!我不看你了。”程偉起身,走進了衛生間。



    姚璿出門時,天光已經完全放亮。清晨小區裏的景象在姚璿的眼裏就是周而複始的重演,跳舞的總是那些個老太,打太極拳的老頭總是在那幾棵樹下,晨跑的男女總是在定好的時間,定好的地點陸續從後麵超過自己。今天是她五年來對這熟悉的清晨,認識卻不知道姓名的鄰居最感親切的一天。她一路上熱情的和每個人打著招呼,問著好。



    去菜場取肉餡,必須經過餛飩店。這時間段的街道尤其令人覺得路寬人稀,她老遠就看見一男一女站在自己店的門口有說有笑的,姚璿心裏嘀咕:“什麽人啊?那麽早就來等餛飩吃?”再走近些,她認出來是趙清泉和梁茹,這時兩人也看見她,也朝著她的方向迎了過來。



    “嫂子,早!”兩人一口同聲的問候姚璿。



    姚璿奇怪的看看他們,問道:“你們這麽早跑來幹嘛?”



    “嫂子,我們不是都換了工作了嗎?到了新工作崗位就得盡快適應新工作的節奏。”趙清泉搶著做出了解釋。



    “就你會說。”姚璿聽似批評的話語裏卻是滿滿的褒獎。



    趙清泉忙擺手說:“嫂子,這可真不是我說的,是梁茹說的,我隻是盜用。”



    三人走到餛飩店門口,姚璿站住了對趙清泉說:“既然都來了,我也不趕你們走了,清泉,你去菜場先到蔡老三攤位上拿肉餡,然後到劉嫂那取餛飩皮。順便告訴他們這幾天來和我結賬。”



    打開店門,一進門梁茹就接一盆水,倒進餛飩鍋裏點上火後問:“嫂子,下一步幹什麽?”



    “和我說說,昨天清泉給你買什麽了?”



    梁茹一抬頭見姚璿板著臉看著自己,頓時手足無措,話說也不順暢了:“昨,昨天,他非要拉,拉我去逛街。我,我,我什麽都沒問他要,是他自己非買下給我的。嫂子,我真沒騙你!”



    姚璿看著麵前梁茹的窘態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傻丫頭,嫂子這是逗你玩呢!千萬不許生嫂子的氣啊!”



    聽姚璿這麽一說梁茹這才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表情變的無比燦爛的拉著姚璿說:“嫂子,你坐。我求你件事?”



    “老話說的還真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呀!和清泉一個樣,有什麽事就說唄!”



    “清泉求過你了?什麽時候?”梁茹瞬間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怯怯的問:“嫂子,你同意嗎?”



    “我要不同意,你還能在這?”



    梁茹恍然大悟,知道趙清泉和自己求的不是同一件事。一想到趙清泉能為自己的去留去求嫂子,心裏頓時感到一陣甜蜜。



    “嫂子,你誤會了,我求的你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能有什麽事求我?還有以後有事說事,別一開口就是求的。”



    “嗯,我記住了。是這樣的,如果劉叔能把他的老表請來,我們的店就擴大了,店擴大了就要招人。嫂子,我想把我姐姐也叫來做fú wù員,你同意嗎?”



    “嫂子隻能空頭先給你承諾:可以。但結果還要看劉師傅能不能把人請來。這個結果你滿意不?”



    “謝謝嫂子,謝謝嫂子。”



    “傻丫頭,快去把小桌子,小凳子都搬到門口去。我也要煮荷包蛋了。”姚璿說完站起身從冰箱裏取出一大袋雞蛋開始忙活起來。



    “嫂子,東西都取回來了。那個蔡老三人還真不錯,我說我是來給取你餡肉的,他正在剁著肉,還一個勁解釋他今天起遲了,正在現剁著呢!讓我等一會。”



    “他看我是一個女人,怕我沒勁,肉剁不爛。所以,每次都幫我剁好。梁茹,你回來幫我包餛飩,讓清泉去擺桌椅。”



    原本清靜街道上隨著太陽的不斷爬升,慢慢變得熱鬧起來。趕著上班的中年人和青年人,已經取代了老年人成為這街道,不,是這社會全新一天的主角。公交站台已經擠滿了趕著去上班的人,他們就如同一粒粒隨時準備被風吹起的細沙粒,等待著被公交車這陣風,把他們吹到隻有他們才知道那個屬於自己的一個角落。



    丁武六點多就在站台那等著了,目送著一批又一批的“細沙粒”被一陣陣“風”吹走,他穿著便裝一直在近處仔細的在“沙粒”堆裏尋找,祈求老天能眷顧一次自己,能讓他等待的那一粒沙,盡快出現在自己的眼裏。



    對於老天能不能眷顧他,他還是做好思想的。可他相信,旱路不通還有水路可以走,隻要程偉還在這地區,自己就一定有辦法找到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他心想既然已經來了,那就幹脆再去派出所問問,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